《暗香浮动故人心》长风G

2、第二章 重逢（二）

　　拉着行李箱走到机场出站口，蔺卿香刻意绕开了VIP通道，走了普通旅客的通道。

　　宋凌然察觉到了些什么，但也没问，不问也知道，她避而不谈的，永远都是那个人，顾烨宸，莲城顾氏集团的CEO。

　　他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冷着五年不见面。

　　但他知道的是，蔺卿香心里可从来没放下过。

　　已是深夜，走出机场大厅，外面湿冷的寒风扑面而来，蔺卿香拢了拢单薄的衣衫，宋凌然想揽着她，或是把外衣借给她，却被一句淡淡的“不用”回绝。

　　真是倔强啊，他想。

　　可他就是这么的放不下她，担心她回到莲城，面对过往的一切，一时想不开，又做出傻事伤害自己。

　　门口外，停着辆黑色的迈巴赫，掩映在黑夜中仿佛是一只蛰伏着的猛兽。

　　蔺卿香瞥了一眼，就拉着行李箱迅速地转过身。

　　在它的前面，停着辆纯黑的劳斯莱斯幻影，宋凌然大步上前，打开车门，看向她：“Viola，我送你回去。”

　　“不——”蔺卿香刚开口，想要拒绝，就被他的话打断：

　　“卿香，别拒绝，这大半夜的，你要打车，我不会放心，再说，我们不是朋友吗？你这样的疏离，让我着实痛心。”

　　言语中三分嬉笑，剩下的七分，却是真心。

　　他灼灼的目光盯着她，让蔺卿香心里愧疚难熬。

　　离开莲城的这五年里，她欠了他很多，甚至连这条命都是被他救的，无微不至的关怀更是让她避无可避。

　　但她心里明白，她没办法回报以他的深情，便想着离得远一些，日后再拿些别的作补偿。

　　她这样的人，不值得的。

　　湿冷的寒气灌进领口，蔺卿香浑身不禁瑟缩了下，拉着行李的手指也被冻地通红，这么僵持着也没什么用，她刚想对宋凌然说些什么，忽然被打断：

　　“二哥，你不知道那些人有多过分！光是站在一边歇斯底里地叫嚷着，什么事儿都不干，到最后，还是一个好心的姐姐帮我找到小金龙的，我可爱死她了！”

　　随着一阵冷风袭来，从大厅中，传出一道少女银铃般的声音。

　　过了片刻，冷冽的声音接道：“我看，你是坐飞机坐傻了。”

　　男人穿着一身庄重的纯黑手工西服，身姿颀长挺拔，从机场大厅大步走出，像是比这寒风更加凛冽，阴影下的一张脸，轮廓分明，下颌坚毅。

　　熟悉至极的声音萦绕在耳边，蔺卿香浑身一震，她忽然间觉得，夜晚的寒风也不过如此。

　　背对着明亮的大厅，她又听到小姑娘喋喋不休的话：

　　“你不知道，她可漂亮了，和莲城里那些庸脂俗粉可不是一个级别的！”

　　顾清悦手挽着顾烨宸的臂弯，瞄见前面的一道人影，脸上欣喜起来，急忙对身边人介绍道：
　　“二哥，她就是刚刚帮我的那个大姐姐！你可要好好谢谢人家！”

　　听到这里，蔺卿香身形一顿，捏着挎包的手紧了紧，勉力稳下心神，看向宋凌然，点头说道：“好，我们走。”

　　随即便上了车，迎着潮湿的冷风，劳斯莱斯疾驰驶入黑夜中。

　　顾清悦愣在原地，“哎？她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我还没问问她的名字呢？！”

　　他没说话，身形微怔。

　　方才的那道身影，好像她。

　　看着远远驶去的车影，顾烨宸皱起眉，随后又摇了摇头，许是眼花了，怎么可能呢？

　　当初，她那么愤怒地离开莲城，信誓旦旦地说着，永远不会回来了，现在又怎么可能会回来？

　　而且，还那么自然地上了那个男人的车，光看背影，他们很般配，就如同当初的她和他一样。

　　五年了。

　　劳斯莱斯幻影的速度很快，不到一个小时，就已经行驶进了江边别墅区。

　　外面的细雨连绵已经渐渐停了。

　　蔺卿香走下车，对眼前人道谢：“凌然，谢谢你。”

　　宋凌然从车里拿了件毯子，披在她肩上，蔺卿香又想拒绝，却被他按着动作不了，往日温和的他，此刻却强硬了些，

　　“别动，这几天莲城天气潮湿又冷，你要多保重身体，向来就见不得冷，没什么事情，就尽量少出门。”

　　他无微不至的温暖，让蔺卿香根本无从退却，嘴唇微启：“我……”

　　见她又要开始生疏地道谢了，宋凌然出声阻住了她：

　　“Viola，你永远不用和我说这句话，如果你真想谢我的话，倒不如多请我吃几顿饭来的实际。”

　　有了可以回报的东西，心里的负担愧疚就会减轻一些。

　　彼此都是心知肚明，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因为这样，他们之间还能保持着朋友的关系，而一旦戳破，她又会离得他远远的，这一点，宋凌然心里明白。

　　司机已经从后备箱里拿下来她的行李箱，蔺卿香扫了眼，唇边扬起浅淡的笑意，应道：“好啊，莲城我熟，哪里有好吃的好玩儿的，我再清楚不过，改天我就带你去。”

　　回到江边别墅里，冲完澡后，穿着件奶白色蕾丝吊带睡裙，蔺卿香站在阳台上，眺望着黑漆漆的夜幕。

　　那道冷冽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挥之不去。

　　她知道，一旦来了莲城，她便是躲不过他的，同一个圈子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会遇见的。

　　虽然已经说好了再也不见，但在外面听到关于他的一点消息时，下意识地还是想要留在原地。
　　即使是远在异域，也能够听到他的几句消息，顾氏集团的CEO，年轻有为，手段凌厉。

　　在离得近在咫尺的时候，却想要立刻落荒而逃。

　　明明她是一个极其有原则，极其决绝的人，在面对他时，却是溃不成军，瞬间缴械投降。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一夜，她睡得很不安稳，反反复复地做着梦。

　　梦里那人覆在她耳畔，微喘着气，低沉磁性地说着：“我可是采到这朵Viola了。”

　　“卿香，别怕，抱紧我。”
　　“我爱你。”

　　她抬起手攀着他，指甲嵌入坚实的背脊，没吱声。

　　他又往她的腰间掐了掐，那里是她的敏感处，喑哑道：“卿香，你说，我们两以后的孩子，会像谁？”

　　她忽然忘了后来是怎么回答的了。

　　画面一转，他却变了脸色，冷峻的语调：“我应下了江氏的联姻。”

　　那天的雨，湿冷冰寒，却也比不上他的话半分。

　　……

　　蔺卿香醒过来的时候，脑海里还是昏昏沉沉的。

　　连绵的秋雨，又淅淅沥沥地开始下了，雨点“滴答”“滴答”地打落在玻璃上。

　　她从床上半直起身，打开台灯，拿起手机，等到眼睛适应了会光，才看清楚时间，六点钟。

　　从机场回来的时候已是凌晨三点，就睡了三个小时。

　　刚回莲城，想来也没有什么事情，还能睡会儿，偏偏这个时候，她没有了睡意。

　　她的睡觉一向很轻，一旦被吵起来，就睡不着了。

　　靠在床头上，漫不经心地划动着手机，翻着翻着，一张相片映入眼帘，手不自主的就顿住了。

　　那是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DBA，他们那一级的毕业照。

　　二十几人里为数不多的三张华裔面孔，一个是她，一个是莲城陆家的陆景行，还有一个，就是顾烨宸，年轻的面庞上，就透着股强势凌厉。

　　当那双深邃的眸子注视着她时，她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个想法——完了，逃不掉了。

　　读大学时，是顾烨宸追的她，那个时候，蔺卿香每次专业课考试都是第一，他是第二，同级的人里，很多男生都想着追求她。

　　不知为何，后来那些人都不再搅扰她了，她反倒落了个清净。

　　事实证明，她想得太多了。

　　虽然人少了，但她的日子却并不平静，顾烨宸做什么事情，一旦决定要去做，就没有办不成的，软硬兼施，就如同在商场上雷厉风行，果决处事的风格一样。

　　她在费城过生日的那一天，大清早打开门，就见到顾烨宸穿着一身礼服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大捧紫罗兰，深邃的眸子锁着她，难得的带上了些许笑意，“Happy birthday！Viola！”

　　蔺卿香没应声，准备关上门。

　　“两个同样孤独的人，他们互相吸引，蔺卿香，你该和我在一起的，你在怕什么呢？”

　　他一手支着门，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仿佛要看透她心底的秘密。

　　理论终究比不上实践，蔺卿香败在了他猛烈的攻势下。

　　后来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说：“回了莲城，我就以我们两个的名字创立一个品牌，就像‘Pan & Gu’一样，再到顾宅后面种一大片紫罗兰花海，喜欢吗？”

　　每逢生日，他总要送给她一样别致的礼物，大多都是他亲手做的，那个她原本极其珍爱的香水瓶，在离开莲城的时候，就已经随着那段逝去的恋情，支离破碎了。

　　五年了，竟然一提起这个人，她还能够将他的故事从头说到尾。

　　记忆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她以为极力地避开，就不会再想起来，她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

　　在屋子里懒懒地卧了一上午，中午的时候，她打开冰箱，煮了些面吃。

　　“叮咚”“叮咚”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是宋凌然。

　　“Viola，按时吃饭了没？”

　　蔺卿香开着免提，一边在洗碗，“吃过了。”

　　“吃了什么？”

　　听着对面一阵汽车“滴滴”的打号声，宋凌然像是正在路边。

　　“面。”擦干了碗，蔺卿香说着，把碗放进橱柜里，“你是不是在忙？不用管我了，屋子里有吃的。”

　　电话对面突然响起来争吵声，有男人的粗厚的声音，还有小女孩的哭声，声音越来越大。

　　“这边有点事情，我先挂了，待会儿去看你。”宋凌然语调带上了些急促。

　　蔺卿香看窗外的雨，蹙了蹙眉，“好。”

　　不知道他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她相信，宋凌然去，就没什么问题。

　　他一向都很热心，也很会做事，懂得把握分寸，进退有度。

　　不像那个人，总是那么的霸道强势，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