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晚香馆 ...
-
平白没了金乌,又挨了白柒一顿训斥,同尘哭累了,狐狸精给他找个雅间,把他给哄睡了。
三楼雅间,帷幔垂地,雕花金丝楠门扉紧扣,可还是挡不住莺歌燕舞打情骂俏嗖嗖往耳朵里钻。
紫衣狐狸精给白柒添了一盏茶,白若葱管的手指看似无心实则有意的撩了撩白柒的手背。
白柒眼珠转都没转,淡淡说道:“小狐狸精,尾巴上烧秃的毛长出来了没有?要是新的都长出来了,我不介意再给你烧干净。”
紫衣狐狸精一怔。
方才撩拨的手指有些僵硬地摸了摸头发里的珠花,干笑几声:“瞧你,老相好了,还一口一个狐狸精,人家叫百媚生。”
七年前这小狐狸精缠了白柒三天三夜,十八般诱惑都用上了,白柒愣是如同老僧入定,脸不红心不跳,最后被恶心透了,一把青焰烧秃了她一尾巴的狐狸毛。
白柒:“白凤呢!还不滚过来见我!”
百媚生:“白老板在谈生意呢,让人去叫了,马上就来,白老板平日里老念叨你呢,说你这个狠心玩意儿,七八年都不来人间看看好兄弟,真是个白眼狼。”
白柒哐一声扣上茶盏的茶盖:“这茶都喝干了,他还不滚过来,就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能谈出什么大生意,他在哪?我去找他。”
百媚生把站到一半的白柒给摁回去:“仙林富商榜白老板可是位列第四,可别小瞧了人家。”
白柒不屑的哼了一声:“堂堂一只凤凰,在人间鬼混了几百年,连前三甲都挤不进去,还好意思在这里穷显摆。”
百媚生压在白柒肩膀上的手也没拿开,而是手法娴熟地给白柒揉捏起了肩膀:“仙林富商前三甲——洪老板,程老板,黄老板,”她顿住,俯下身靠在白柒耳边,继续说道:“也都是白凤大人。”
“……”
雕花木门猛地推开,久候方至的白凤眼中精光似是一道钩子:“白柒!”
他头戴金丝发冠,额绑嵌入赤色玛瑙的金色抹额,图腾繁复的茜色长袍腰带松垮,衣襟斜飞,手指上那又粗又厚的碧玉扳指格外扎眼,总之,他这一身装扮十分富贵,衣衫不整又引人浮想联翩。
白凤小跑至白柒身前,也未停顿,脚下一跳,整个人直接挂在了白柒身上。
白凤:“七年八个月零三天,白柒你这个白眼狼,你现在才来看我!”
大的小的,怎么一个个成天净爱扒拉人。
白柒冷声道:“下来!”
白凤盘在他腰间的腿使劲紧了紧。
“……”
白凤单手托着侧脸,胳膊肘撑在桌子上,弯着眼睛对着白柒傻笑。
笑的白柒心里发毛。
白柒:“咳,说吧,同尘是怎么回事,他爹是谁?”
白凤:“他爹就是你啊,开心么,我送你一大儿子。”
白柒指骨咔咔作响,忍住给这只傻鸟拔毛的冲动,咬着牙道:“那她娘是谁?”
端着茶壶出门添水的百媚生身形一滞,笑意盈盈的扭回头,甜腻腻地说道:“我呀,七年前咱俩生的。”
说完,单眼一闭,抛出来一个情意绵绵的媚眼。
白柒周身腾的窜出一圈青色烈焰,看上去就像个身披青火的凶神恶煞。
百媚生瞬间感觉尾巴有些凉,咽了口吐沫,夹着尾巴一溜烟跑没了影。
白凤在人间混的如鱼得水,处事圆滑滴水不漏,可是在白柒这里,半点眼力见都没修炼出来,继续添油加醋道:“你看看同尘原身,你们父子俩长的多像——”
“同尘原身是条银犬,我原身是头苍狼,白凤你小子再在这胡诌,我就把你这晚香馆一把火烧个干净!说!同尘你从哪捡的!”
白凤说了一半的话咽进肚子里,嘴唇抿紧,眉头轻蹙,委屈半天才开口说道:“白柒!你竟然凶我!”
白柒仰天长叹,脑仁疼。
夜至三更,晚香阁照旧灯火通明,这种温香软玉的地方,就是得趁着夜色深浓,白日里各路的人模狗样,方好现行。
桃悬踢门的那一声惊天动地,闻声白凤白柒从三楼夺窗而出,飞身至晚香馆顶楼,发现这不速之客竟然是自家城主。
而且向来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的桃悬城主此刻怀里抱着一个血迹斑斑的男人,背上背着一条鱼尾只剩森森白骨的女鲛,身后跟着一个连蹦带跳的单眼伞妖,怎么看都有些许的……狼狈。
白凤:“城主——”
桃悬:“去请大夫!快!半刻钟请不来人我就拆了你这晚香馆!”
白凤很是委屈,我招谁惹谁了,怎么一个个的都要拆我的晚香馆!
桃悬:“等等!我跟你一起。”
穆百川腹部的伤口汪着一小滩血,血红的有些发黑,若他是个术士,桃悬便渡给他一些灵力,让他好受一点,可偏偏穆百川身上的灵流比沙漠里的草都稀罕,现在的穆百川像是一个抱着大水缸,却快要渴死的人。
白凤瞥了眼穆百川身上的黑血,便于心不忍的避开:“城主,不必,你把人抱进去,城里最好的大夫,现成的,你等着,不用半刻钟,一嗓子的事。”
只见白老板清了清嗓子,两手括在嘴边做喇叭状,深吸一口气,冲楼下气沉丹田的喊道:“陆神医,顶楼有个病人,劳您给瞧瞧,人瞧好了,上个月的帐就给您划干净。”
一嗓子落地,即刻便听见楼梯上传来咚咚的脚步声。
陆神医紧了紧腰带,笑嘻嘻地凑过脸来:“白老板说话可算数。”
“……那是自然。”
穆百川昏睡三天,乍一醒来,头脑沉沉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他甫一推门,便被辉煌灯火晃疼了眼。
探头看向楼下,柔若无骨美人在怀,莺莺燕燕春色满园。
穆百川脸色有些难看,此处竟然是晚香馆。
向来洁身自好看见这种快活林都绕道走的穆百川还没来得及猫回房间里躲着,楼下眼尖的一人颇为热络的和他打起了招呼。
“呦,穆百川,托人将金乌送回长公主府,又在府里告假,就是为了在这馆子里快活呢。”
穆百川感觉自己流年不利,遛鸟能遛到长公主的结界,受伤醒过来看见的第一个人竟然宁六子,之前他那一脚差点把自己踹断气。
穆百川脸色苍白,被宁六子这嗓子吼得脑子有些发晕,他微微一笑,这招呼便算是打完了,正想往房间里撤,宁六子那洪钟般的声音又开始嚷嚷。
“穆百川,那可是顶楼,原来你好这口,怪不得之前你不和兄弟们一起喝酒取乐,还以为你是个不懂风情的木头桩子,原来是取向不同,是兄弟们错怪你了,以后有机会领弟兄们逛逛顶楼,也让弟兄们长长见识。”
宁六子身宽体胖,嘴上没个把门的就罢了,嗓门还是一等一的大,他这番淫言秽语引得整楼的人咯吱乱笑。穆百川手上使劲攥着栏杆,手筋暴起,扯得伤口都疼。
晚香馆顶楼,都是些男倌儿。
自他入金吾卫以来,恪守本分,从不逾矩,可是宁六子这帮人就是看他不顺眼,逮着机会就冷嘲热讽。想来是因为他们彻夜不归眠花卧柳之时,穆百川总是不与他们一道醉生梦死。
身处淤泥之中,不与淤泥同流合污,硬要做一朵亭亭而立的出尘白莲,免不了有些贱人骂你矫情。
见穆百川沉默不语,宁六子正为自己又一回把穆百川踩进泥里而沾沾自喜时,头顶青铜灯盏里的夜明珠忽的坠落,不偏不倚砸中了宁六子的脑袋。
铜丝咬合的夜明珠有拳头那么大,这一下把宁六子砸了个两眼一蒙,跌坐在地上捂着脑袋头晕眼花。
桃悬端着药碗不疾不徐的从楼梯口拐了出来,走到穆百川身前朝楼下探了探脑袋,啧啧几声说道:“可惜了,没砸出血,可惜,早知道给他砸下去两颗。”
穆百川:“你弄得?”
桃悬挑眉:“这般准头,当然是我,是他吧?那天踹你的那个。”
穆百川点头:“嗯。”
桃悬咬牙,有些恨铁不成钢:“诶,我说你这么大人了成天挨欺负,骂不还口打不还手,这么软的柿子,他不捏你都对不起你。”
穆百川眼神躲避:“我嘴笨的很,他们嘴里那些骂人的词,我听都没听说过。打也打不过,人家握住剑锋,我剑都得碎。”
说完,他意味深长的瞟了眼桃悬。
桃悬老神在在地摸了一把下巴,把手里的药碗递给他,示意他喝药:“若是你打得过,你会怎么办?”
穆百川接过药碗,喉结滚动,咕噜咕噜,把黑褐色的汤汁一饮而尽,这酸苦的药汤被他喝出了烫喉烈酒的气势,穆百川抬眼,淡漠地说道:“阉了他。”
“噗。”桃悬乐不可支,他冲楼底下正一步三摇顾盼生姿的百媚生摆了摆手:“百媚生,上来。”
百媚生一刻也不耽误的提着裙摆,噌噌噌窜了上来,捋了几下头发:“城主大人,有何吩咐?”
桃悬很是神秘地伸手示意她凑近,开口道:“看见被夜明珠砸中脑袋那个人没有,我把他交给你,明日他从晚香馆里走出去,要是以后还能举的起来,那就是小狐狸你本事不到家。”
百媚生会心一笑,胸有成竹地给自家城主打了一个包票,提着裙子噔噔噔下楼,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宁六子身前,不由分说地把人扶到自己房里检查伤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