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谣言猛于虎 ...
-
“小姐,这一条街今天都一直在议论我们相国府。”鹿鸣身边侍卫来报。
说是这么说,可李令月瞧了瞧眼前涌动的人群,明天把他赶出上京,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说不定谣言会甚嚣尘上,昨晚才发生的事,今天就如此详尽地传颂于街头巷尾,让人不得不怀疑是一场有组织的预谋。
”算了,堵得住他的嘴,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
“那小姐的意思是?”鹿鸣问道。
“你说呢?才几个时辰,这些说书的就说的有模有样,还添油加醋的,他们是都钻那妓女床底下了不成?”李令月干脆上了二楼找个了位置,一甩衣摆坐了下来。
鹿卫的存在就是为了洞悉民情,管控舆论,这是鹿卫两个月前成立以来第一次派上用场,他不能叫小姐失望。
“明白了,小姐。我会马上排查和这说书的有接触的人,尤其是和孔家有关系的人。”
李令月举起手中的一杯茶,呷了一口,继续听那说书的三分真七分假得编排他们父女俩。
“我们都知道,去年御史刘大人因为夏侍郎说话,被相国当众掌掴于朝堂之上,违背了太祖立下的御史不得打的祖训。这本来是震惊朝野的大事,李相国该被众臣弹劾的才是,谁成想最后竟是刘御史告罪还乡。这相国大人去年才迫害忠臣,今年就又□□娈童,啧啧……当真道德败坏。”
“小姐,我看还是先把这说书的打一顿,省的他妖言惑众。”一旁的鹤卫卫长鹤与看向小姐。
李令月一言不发,略有所思,此事另有隐情,因牵扯甚广并未向百姓公开始末,不过父亲也的确独断专横,那刘御史之所以心甘情愿引咎辞职乃是曾为小儿子酒后杀人开脱,被鹤与的人发现后,一朝东窗事发为保儿子的命和自己的名声辞去了官职逃回了老家。虽然借此事一下除掉了好几个眼中钉,可她爹却背了口大黑锅。虽说她爹已经够黑了,可李令月觉得这么一直黑下去也不是办法,便在搜集情报的鹤卫之外,设立了管控舆论的鹿卫。如今看来,逆转她爹的风评早已势在必行。
鹿鸣看着小姐若有所思的样子,眼珠子一转,对鹤与说,“难道就他有嘴?就他能说?大家不是喜欢听狗血故事吗?我能给他们一麻袋。”
鹤与翻了他一个白眼,“那你倒是写啊!”
鹿鸣和鹤与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拉扯,李令月却看向楼下议论纷纷的众人,“世人总是只记得眼前的事,却很容易的忘记了过去;也从来最易相信他人的谣言,却忘记了别人对他们曾经的付出。”
“只是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先去把教唆这说书的人给揪出来。”为了把孔老头□□一事闹大,李令月特地搞得声势浩大,没成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倒把她爹给坑了,眼下众口铄金,积销毁骨,覆水难收。
鹿鸣心下一过,“明白。”
鹿鸣看着李令月愤愤离开茶铺翻身上马的身影,也只得撩起袖子露出青筋必尽的精干手臂,叉起腰感叹道,传闻中的母夜叉其实是个美娇娘。果然三人成虎,自己也是任重道远啊!等把背后的人揪出来,今晚就开始他的剧本创作,洗白相国父女俩还……还挺有挑战性的。
鹿鸣掂了掂自己装了几块碎银子的口袋,看了看逐渐远去马背,突然觉得应该跟小姐再要笔活动经费。
“鹤与妹子,借哥哥点儿钱呗。”鹿鸣微微仰头瞅着身边一身干练打扮的另一个美娇娘,觍着脸说道。
高挑的鹤与低头看了看这瘦不拉几的小矮子鹿鸣,呵呵一笑,“小鹿鸣,想跟我借钱,等你长高些再说。”说罢也上马而去。
鹿鸣看着她的背影,啐道,“死丫头,就会那一句话。”知不知道很伤人心呐。
今年除夕的时候,她在她屋里也是这么同他说的,“想睡我,等你长高些再说。”可惜了,他比寻常男子矮一点,她比寻常女子高一些。
得,小姐那边月底惯常紧张,不好批账,可如今一点经费没有,骡子又怎么能拉动磨?
鹿鸣抽过手下手中的缰绳,翻上马背,挥着鞭子,对远去的小姐喊道,“小姐,您悠着点儿,还没给钱呐!”
李令月回到府中,见陈鹰还没把人接回来,便先拐到自己父母所居的院子里。今日休沐,不用上朝,父亲此刻应在前厅会客。
昨日之事已然传开,一国相国竟公然□□,还嫖宿幼女,好大一顶帽子,天知道,那个蹦的最欢的道貌岸然的孔老头才该戴着这帽子。想来过两日上朝定会有几个老顽固找她爹的麻烦。不过好在她爹心理素质很好,不慌不忙的,而且实力才是硬道理,他们也就敢叫唤罢了。
李秀韧刚回到房中,就见自己的夫人正耐心教导那小崽子绣花,远远看去,也是有模有样。
李秀韧拿着那绣棚粗粗看了眼上面的水鸭子,叉着腰,又捋捋自己的胡子,夸赞道:“好闺女,做的不错,水鸭子绣的真好看。”
“爹,那是凤凰。”
“…只要我们令月绣的,都好看。”
“爹,该发钱了。”李令月直接说明来意,鹿鸣不找她要钱,她也要来找她爹要钱了。
“去,给小姐支三百两。”李秀韧对身旁的管家说,说着自己便坐到了自己夫人秦氏身边。
“爹,你清楚这不够的,十二卫整整七十二人嗷嗷待哺呢。”
“光上个月你就支走了一千二百两,我还没同你算账,你当相国府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再说昨晚你捅出那样的篓子,还有脸养你那一班小儿胡闹的乌合之众。”李秀韧将手上的绣棚扔到桌上。
“那爹,我们打个赌,我若能帮你处理好这一次的事,以后便每月按时给我发钱供养十二卫。”李令月伸出手掌,要与她爹击掌盟誓。
这小崽子,自己捅出来的篓子,还要借此忽悠她老子的钱,真是亲生的冤家。可她那一帮人其实也并非自己说的那么不堪,比如那个武功高强心思缜密的陈鹰,滑不溜手的鹿鸣,七窍玲珑的鹤与等。这些年轻孩子留下来悉心培养兴许也能成事,这么看来,闺女还是像他的,至少很有眼光。
“让你这孩子消停会儿怎么那么难,爹只想你安安稳稳乐乐呵呵的比啥都强。”
“那我就奇怪了,爹,你又为啥天天搞事情”李令月反问李秀韧。
“那不一样。”
李令月心想:怎么不一样了,我爹他就是觉得我不是儿子,不该干男人们干的事情。可他又确实是从封建意义上绝后了,没有儿子继承他的家业让他的小团体一度军心不稳。那我身为我爹的女儿,不能不帮他嘛,从前我哥哥们做的事现在我做就是了。总不能让我爹出生入死攒下来的家业落入我几个废物堂兄手里,那我才真的气死了。哼,我偏要证明我比我那几个庸庸碌碌的堂兄强!
“爹,你就说成不成吧。”
老狐狸和小狐狸各有各的小算盘,但最终老狐狸还是想看看这小狐狸的爪子到底利不利,“就给你这一次机会,成了我再考虑考虑十二卫的事,要是不行,你给我趁早安生待在家里等着入宫。”
“成。”再不发钱,自己的场子就要散了,还管什么条件。
李令月极快的应下后,也不想再听她爹提什么入宫的事便绕到她爹身后开始给她爹捶背,“爹,你真好。”
“就是你总是这么纵容她,她才连一只凤凰都绣不成。”说话的正是相国夫人秦氏。秦氏今年已经年近四十,音容相貌竟还似未到三十的妇人,她朝李秀韧瞧了那么一眼,李秀韧便伸手揽住秦氏,李令月见此情状便象征性的捶了几下后,重新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桃子啃了起来。
“其实这小崽子绣花不行,刀枪棍棒耍的倒不算赖,若是令阳还在,若她真…”
李秀韧还未说完,秦氏依在身边身躯魁梧的男人身上,柔柔说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何必朝霍光那乱臣贼子的路走呢?怎有好下场?”
平日里李秀韧在朝堂上那是说一不二,没人敢说他的不是,如今秦氏说话虽不中听,李秀韧也不见恼怒,但仍没掩饰住语气中的狂妄,“无知妇人,你懂甚,那是老子该得的。没有老子,她们娘俩安能端坐金銮殿!”
怀里的秦氏一听,便知自己又是做了无用功,便从他怀中起身,径直向佛像前去侍奉了。
不过在一旁啃桃子的李令月却觉得她爹说出了她心里的话,他杨家欠我李家的迟早要拿回来。
霍光凉就凉在没真想干掉皇帝。
由于她爹每天的精神洗脑,李令月从来都和她爹保持高度的思想统一———大奸臣的女儿也要做小奸臣!代替她死去的三位哥哥。
李令月见她娘又对他们父女的所做作为报以无声的控诉,她爹又要说出她不想听的话,干脆跑路。
“爹,昨晚我就让柳清欢把那叫南絮的丫头带到他府上了,我这就去隔壁把她领回来。”柳清欢的爹吏部尚书柳敬乃是李秀韧的左膀右臂,两人的府邸更是紧紧相挨,因此小时候几乎是李令月在墙那头吹了个口哨,柳清欢就翻过墙头同她溜出去找程铁牛玩乐去了。
李令月径直一溜烟没了之后,李秀韧呷了一口桌上的茶,感叹闺女真能折腾,若儿子还在,若她真是个男儿身,便好了啊……
李秀韧向门外招招手,“老曹,看好这几个孩子,别让他们坏了事。另外嘱咐下去,把在郑县击鼓鸣冤的那妇人带过来。”
中年侍卫身材魁梧,面带煞气,抱拳复命,“是,相国大人。”
鹿鸣拿了一袋沉甸甸的银子轻装上路,一路跟着那说书的,没想到他说完书没立刻回家,反而是走进一家赌馆。鹿鸣眼睛一眯,跟着他进了赌馆,才不过略施小计,就叫这说书的叫苦不迭。
“今天真他娘的点儿背。”说罢,撒腿就要趁乱跑。
“哎!想跑怕是不行吧!”鹿鸣揪住那说书的衣领。“不如你跟小爷我说说,你们今天是怎么突然都编排起相国府的。”
“大爷,我们可不是今天才编排起相国府的,我们是经常编排相国府。”说书的一不小心说秃噜嘴,吓得赶紧捂上嘴巴。
鹿鸣也有点被他噎住了,“嗯?”
“大爷,没办法,这百姓就喜欢听这些个狗血喷头的东西,谁让相国府多?”
李秀韧在朝中独断专横,无人敢惹,可面对天下百姓的口水,他也得受着。鹿鸣现在想想愈发明白之前小姐那一番话,他们记得相国掌掴御史,谈论相国逛花楼,唯独不记得勤王一战中,是相国力挽狂澜,亦不记得相国与匈奴签订的条约安了边境多少年。若不是那年匈奴战败投降,自己这孤儿如今还不知在哪儿。
“你们都从哪听来的?”
“比如,相国府下人的邻居的大表哥?还有给相国府送货的掌柜的小妾?”
“你少给小爷我耍嘴皮子!”鹿鸣看着瘦弱,实则非常有力,一直胳膊就把他拎了起来。
“今天呢,你们怎么突然众口一致。”
“今天,今天…春风楼老鸨身边的伙计把消息卖给我们的,他有好些小道消息,总跟我们讲些风花雪月的事。”
昨天只有跟在老鸨和身边的几个人看到了李相国的脸,这么说到不算错。
“你可知骗小爷我是什么下场?”那说书的还未看见鹿鸣如何出手,就见远处树上一颗钉子尽没于粗壮树干,泛着幽光。
“不敢不敢!大爷,饶了小的吧,小的再也不敢编排相国府了。”
“以后记得管住你这张破嘴。”鹿鸣想了想,又对他嘱咐道,“记得告诉大家,李大小姐不是貌若无盐的母夜叉,是貌若天仙的大美人,记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