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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裁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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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停着两辆车。
皇甫子谦站在一辆车旁,见她出来,也不说话,径自钻进了车里。还没等陶秋岚走过去,那辆车便绕着门前的花圃转个半个圈,绝尘而去。
陶秋岚的脸急的煞白。他早上说了那样的话,她便觉得,或许他对自己,也并非全然都是敌意。可现在她才发现,一切不过都是自己自作聪明而已。
他说那样的话,也不过似乎为了像现在这样戏弄自己而已。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之后,还要让所有的人都来参观她此刻的凄惨和荒唐。
陶秋岚全身发冷,只觉得像光天化日之下被扒光了衣服一般的难堪。她定在原地,两只手紧紧的攥着身侧的衣服。她已经彻底输了不是吗?可即使这样,她也要这样堂堂正正的站着。院子里,屋子里,人来人往,可这么多的人,却只有她一个人,要这样撑起江南十二省的脸面。
“少夫人,可以走了吗?”秦正海看她迟迟不动,迟疑了一下,还是从驾驶室出来,走到她两步远的地方,轻声问道。
走?她还能走到哪里去?那个唯一能带着她自由进出汝州城的人,早就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她还能走到哪里去?
秦正海见陶秋岚两眼失神的望着远处,也不说话,只得稍稍提高了声音,再次出声道:“少夫人?”
陶秋岚回过神来,见站在自己面前的是秦正海,强打精神的问道:“秦秘书有什么事情吗?”
“少夫人,可以出发了吗?”见陶秋岚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便又解释道:“少帅晚上包了场子听戏,庆祝新婚。军中主要将领和夫人们都会出席。少帅吩咐我先陪着您去买些随身的衣服。”
陶秋岚仿佛听到自己已经死去的心又重新跳动了起来。一声又一声,有力的提醒着自己:是的,她没有听错!她终于可以走出这个无形的牢笼了!她终于有机会可以将她用自己的尊严换来的情报送出去了!
她喜不自禁,走前一步道:“那快走吧!”
秦正海好似也被她双眼中绽放的光芒所感染,微微笑道:“少夫人请上车!”
车上还有另外一个人,陶秋岚也并未在意,直到她坐定了,那人回过头来朝她微微一点头,她才发现竟然是那天在火车站接她的那个副官。
车子出了府,便一路畅行无阻。因为车窗遮着,陶秋岚又怕秦正海起疑,也不敢多打听,只是这样默默的坐着。等到车子停下来,陶秋岚看到一片热闹喧哗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车子已经进城了。
“不是说所有人都要通行证才能进城的吗?怎么没见有人盘问我们?”陶秋岚不甘心的问道。如果根本就不需要通行证,那便是华叔在说谎,或者确切的说,是那个人在说谎。
秦正海微微一笑,好像她问了一个特别好笑的问题,但还是恭恭敬敬的解释道:“府里的车子本身就有特别通行证,不用另外查车上的人的。”
既然开了口,陶秋岚也索性不再遮遮掩掩。“不管是谁?”
“是的。这款车,全江北就两辆,少帅平时用一辆,这辆一般放着,以备不时之需,或者给大奶奶出门用。府里其他人出去有旁的车子。”言下之意,这辆车本身就是能自由出入的通行证。
陶秋岚刚刚燃起的希望再次熄灭。原来还是得倚仗他!
她状似无意的闲聊道:“为什么不住在汝州城里?我看大嫂好像有腿疾,住的这么远,她出一趟门多不方便。”
陶秋岚看到秦正海终于直视了她一眼,眼睛中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可还没等她捕捉到,便见他又恢复了那种恭敬,“大奶奶喜欢安静,平常很少出门的!”
“这样上班也不方便。”
秦正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在说皇甫子谦,听她的口气,倒真像是一个关心丈夫却又闹脾气的新婚妻子在害羞,忍不住笑答道:“城里也有府邸,不过……,不过大奶奶和少帅更喜欢郊外的老宅子罢了。”
陶秋岚笑了笑,不再说话。她早就应该断了这些念想的。她的机会只有今天这一次。过了今天,她要想进城,还得靠皇甫子谦才行!
秦正海见陶秋岚不再说什么,便指了指她的身后道:“少夫人,这边请!”
陶秋岚转头一看,却是一间非常普通的裁缝铺子。店面并不大,门上只有“流云阁”这样一块旧旧的牌匾。若说有什么不同,便是在门口便摆了张桌子,一个伙计模样的人坐在那里。虽然不时有人来,可是客人却并不进去,只是到伙计那里说了些什么之后,拿了张纸便走了。
秦正海见秋岚和红玉均是一脸的不解,便耐心解释道:“这家店是咱们江北最出名的裁缝店了。因为客人多,所以得提前预约才行。一般都得预约两次,一次预约量尺寸,一次预约拿衣服。不论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都得如此。等得便等,等不得便算。”
这样说着已经进了店里。陶秋岚还没来得及好好打量一下,便见到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掀帘走了出来,边走边笑着说道:“怎么说的我好像是十恶不赦的土匪恶霸一般?”
秦正海一改往日的严谨模样,笑道:“我哪敢啊,江伯。您要真是占山为王了,我是没什么,估计子谦要发愁了!”
“你小子,还和以前一样皮!”说完,视线转向陶秋岚,也不说话,只是笑意盈盈的看着,又转头笑着看了看秦正海。
“江伯,这是少夫人。”秦正海略显尴尬,急忙解释道。
“你小子,怎么不早说!”那名唤作江伯的人佯装生气的瞪了秦正海一眼,这才转头对陶秋岚毕恭毕敬的唤道:“少夫人第一次来,是老朽怠慢了!”
陶秋岚也知道这位老先生定是误会了她与秦正海的关系,所以刻意忽略了他眼中的诧异,笑着说道:“江伯不用客气,叫我秋岚就行了。”
“那怎么行!这泥猴子平日里同我没大没小惯了,可子谦如今是江北大帅,不可随便的!我比大帅年纪小,少夫人若不嫌弃,便叫我一声‘江叔’吧。”
陶秋岚见这个江叔同皇甫子谦和秦正海关系匪浅,自知他不是一般人。另一方面,她也觉得这个江叔笑容温暖,对自己毫无芥蒂,是个和蔼可亲的长辈,所以便笑道:“江叔这样说,可是要与我生分了?”
江叔笑意更浓,手捋了捋下颌的胡须,“好,秋岚,秋岚!这间屋子里,没有什么秘书、夫人,只有客人和裁缝!”
秦正海见状,也笑着说道:“那可不行。江伯,唯独今天,你不能把我们当普通客人。我今天可是受子谦之托来的,就不用如其他人那样预约了吧。”说完又讨好的笑了笑。
“子谦结婚,我这老头子没什么其他好送的,这衣服就权当是我的结婚贺礼。秋岚可别嫌寒酸啊!”
秦正海撇了撇嘴道:“江伯就是偏心!”
“哼,要想我不偏心,下次你也领个媳妇来!不然啊,你就老老实实的去门口排队去!”江叔绷着脸说道,可见秦正海脸上浓浓的笑意,终是绷不住,也笑了出来。
一旁的蒋弘文也忍不住轻笑出来。
陶秋岚见他们这个样子,脸上也绽出了笑容。
秦正海见谈到自己的婚事,终是有点脸上挂不住,又不能发作,只能转过头去对蒋弘文佯怒道:“还笑!知不知道这是谁!赫龙山战役听过没?”
蒋弘文敛了笑意。“你是说当年率部队全歼二十一师王牌旅的那个赫龙山战役?”说完看着这个一脸和气的老人,恍然大悟却又不可置信的张大嘴巴:“那个只身将皇甫大帅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江言铠?”
说完,意识到自己的话似是对皇甫晟彦不敬,这样直呼别人的名字也不合规矩,赶紧噤了声,上前一步,“啪”的一声立了正,抬手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属下秘书处蒋弘文,参见江军长!”
江言铠狠狠的瞪了秦正海一眼:“说你成亲的事情呢,无端端的说旁人做什么!”这才转头笑眯眯的将蒋弘文举着的手拿了下来,“这里没有什么江军长,只有一个江裁缝。你莫要听他胡说!”
陶秋岚不由多看了一眼江言铠。虽然知道他与皇甫子谦关系匪浅,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生死相托的关系。而且他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除了精神矍铄,丝毫看不出来与军人有任何的关系。
她不知道皇甫子谦特意让秦正海带她来这里做衣服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只能更加小心翼翼,不发一言。
秦正海半开玩笑的说道:“谁让您这么偏心!那我索性就实话实说了。子谦劳您今天务必将衣服赶制出来,晚上军中有聚会,少夫人要穿的!”
这下不光江言铠吃了一惊,连陶秋岚也愣住了。要知道一件旗袍从量尺寸、剪裁、缝制、盘扣,这一系列的工序下来,就是最普通的款式,没有十天半个月也是出不来的,更何况是这样门庭若市的老店。
陶秋岚从来都没有用过什么特权,恐江言铠会觉得自己仗势欺人,赶紧打圆场道:“没关系,江叔,您慢慢来。”转头对秦正海半商量道:“我今天穿身上这件就可以了。”
“少夫人,今天是军中将领携夫人第一次与您见面,还是郑重一些的好!”秦正海这样不卑不亢的一句话,倒让她没有了反驳的借口。
他转头又对江言铠说道:“江伯,今天我们都随您调遣,反正我得了子谦的令,今天要是穿不上您给缝的衣服,我们就不走了。”
江言铠被他这样略带无赖的语气气的差点吹胡子,随手拿起一旁的米尺就朝秦正海腿上挥去,一边说道:“好你小子,一进门就给我灌迷魂汤,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你甭抬出子谦来。今天就是他来,我也是这句话。今天是万万赶不出来的!”
那秦正海只是笑嘻嘻的虚躲了一下。“您要是再打下去,可真就来不及了。”
陶秋岚见那江言铠如此为难,开口道:“要不,我现在回家换一身比较正式的衣服罢了。江叔的衣服,我下次再来取!”
“少夫人,您有所不知。按咱们江北的习俗,今天这样的场合,就算是新娘子第一次跟夫家长辈见面了,怎可穿旧衣服!”说完还朝江言铠扬了扬头,道:“是吧,江伯?”
江言铠一口气愣是被噎在那里,也不再搭理他,反倒转头对秋岚说:“那就对不住少夫人了,时间这么紧,扣子、布料和绣花就只能将就些了。”
陶秋岚更觉得不好意思。“不碍事的,江叔。您做的,我都喜欢!”
“下次没有这些臭小子们,我一定好好给你做一身更漂亮的。”
陶秋岚笑意盈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