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清式婚姻》零恩

4、3

　　2005年3月里，乔恩第一次相亲，从与妈妈吵架始，至与妈妈吵架终。

　　乡下的夜晚非常的安静，居住为主的村子更是静极了，只有万家灯火亮着。

　　乔恩的房间非常的清冷，进门右手便是个深咖啡色的固式书柜，上方两列四整齐的排列着各式书籍，古今的，中外的，有教科有闲书，独独没有时尚类杂志。左手靠墙一排的深咖啡色固式衣柜，从天花板到地面。天花板上一个花式吊灯，是倒吊的两个高脚杯组成的，倒吊高脚杯里一个塞着橘色小灯罩，一个塞着蓝色小灯罩。吊灯下是一张大床，铺着白色的床单，床是白色，床头柜是白色，墙纸也是白色。

　　整个房间只有深咖啡和白色，反而突显了吊灯上的蓝色和橘色，但须抬头方能见着。

　　白色的灯光透过蓝色和橘色的小灯罩，团出轻柔的光洒满整个房间，给原本单调空旷的房间平添了几分柔软。

　　乔恩窝在床上，飞快的翻着手机通讯录，眉头略皱。

　　“妮儿，在干吗？”乔恩窝在床上，情绪低落。

　　“看电视，等着吃饭。”

　　“那就陪我聊会儿，刚跟我妈吵架了。”

　　“又吵了？哎，你跟你妈真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妮儿笑道。

　　“只有五天一大吵，我在市区呢，就周末回来，她都能跟我吵，每次回来都不安生，弄得我都不想回来了。”

　　“说吧，又是因为什么事情吵架。”

　　“还能因为什么事情吵架，相亲呗……”乔恩颓废的说道。

　　“哎~！哎~！你去相亲了？感觉怎么样？相亲是怎么相的？那男的怎么样？”妮儿很兴奋。

　　“……”乔恩无言，继而抓狂：“重点是我跟我妈吵架了，不是我去相亲！你搞清楚重点好不好！”

　　“呃~反正你跟你妈经常吵架的，你不是跟我说过很多次吗？我都已经习惯了。哎呀，我知道了，这个呆会儿再说，你赶紧跟我说说相亲的事，好吧？乖啦~等我年底回家请你吃饭。”妮儿虽说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却还是追问相亲的事。

　　“……”

　　“好啦，好啦，赶紧，你的电话费也贵的，赶紧说。”

　　“挂了！想听，你给我打过来！”乔恩使劲按掉通话，瞪着手机，吹刘海瞪眼，嘟囔了声：“臭小孩！”

　　不到二十秒，乔恩的手机就开始响了，席琳·迪翁的歌，because you love me。
　　“喂！”只发出一个单音节，乔恩就把手机离自己的耳朵远远的，待另外一头的叫嚣声停了，才把手机贴近耳朵。“干嘛，还想不想知道了?还要不要听？”
　　“就这样呗，男的来我家，跟着个媒人，我泡了茶，我就看电视，他问一句我答一句，不到十分钟，他就起身走了。好了，这样，挂了！”乔恩突然有点暴躁，发脾气挂了电话，随手跌到一旁，仰躺在床上，脚垂在床边，直愣愣的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

　　其实没这么简单。

　　从大清早开始，乔妈就开始唠叨、嫌弃、碎碎念。从乔恩的头发到乔恩的相貌，到乔恩的衣服，再到乔恩的皮肤，最后是乔恩的身高。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乔恩发现自己长成这样简直就是人神共愤，该去黑洞人道毁灭。

　　宛若，一颗即将上架的大白菜，被剥去外面的坏叶子，不停的更换衣服，这件不行，那件不行，最终无奈挑选了一套乔妈认为最妥当，但是被乔恩遗弃已久的衣服，LOW到爆。乔恩觉得自己像是套上了马戏团的小丑服，等待去演出，去搞笑。

　　头发去扎起来！吃过饭了就去洗把脸，油腻腻的谁爱看啊！等下人就要过来了，不要赖在沙发上！像什么样子！去化个妆！嗯！还是别化了，化了更难看！乔妈的指令无止尽。

　　乔恩发现自己是导火线有一千米的炸药桶，从早上睁开眼睛导火线就被点燃了。乔妈的每句话都让导火线燃烧的更加剧烈，每句话都在增加乔恩的火气。

　　相亲这件事在乔妈看来是天大的事，在议程上应该排上首位，只有这样女儿才会嫁得出去，她才能完成人生的一大任务。

　　而在乔恩看来，相亲是她的耻辱。对，就是耻辱。相亲对于乔恩来说，是在抹杀她的女性魅力，否定她的女性魅力。相亲，她需要相亲才能认识男的，她需要相亲才能嫁得出去，对于乔恩来说，她相亲了，这是对任何朋友都难以启齿的。好像一夜之间，她突然被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男人遗弃了。

　　所有的苦闷，乔恩没有办法跟任何人说起。朋友不行，在朋友的心目里乔恩是个潇洒的，自由的，随心所欲的女人，没有三千宠爱集于一身，也该有一千。相亲，这个词对于乔恩来说应该是火星语。他们的反应应该会是——天哪！然后好奇接踵而来。

　　家人不行，他们无法理解乔恩的心态和想法。乔恩家里只有乔恩一个女孩子，乔妈一向把乔恩当男孩子养。小时候，乔妈就不允许乔恩哭，不允许乔恩撒娇，不太允许乔恩出现明显女孩子该有的神态。

　　这些烦恼同时不能跟弟弟说，他才初中。
　　乔妈更加不行了，反而很有可能被骂一通：这有什么好烦恼的！男的来了你就随便见见，随便看看，又不花本钱。

　　可怕的是，乔恩每次都会被乔妈的歪理说服，被催眠一样乖乖的去执行。

　　偶尔乔恩会想，乔妈的思维世界是怎样的，为什么她永远不能跟乔妈沟通，沟通的结果永远是吵架，不欢而散？真的是犯冲？

　　乔恩是带着怨气跟那个男的见面的，不甘不愿的，有早死早超生的想法。

　　乔妈陪着媒人和那个男的在客厅里坐下，乔恩从房间里出来去厨房泡茶，一一双手奉上。因为乔妈事先说过，看得上看不上是一回事儿，我们要做到礼貌周到，口碑！要有好口碑，才有后续更多的介绍。

　　乔恩哭笑不得，该说乔妈够有远瞻性呢，还是说乔妈有城府？

　　待乔恩奉好茶，坐下没两分钟，媒人就站起来说：让小孩子自己聊吧。

　　乔妈，赶紧随之站起来：对，对，让他们自己聊，**我们到后面去坐坐吧。瞧着，乔妈心里应该老早就等着媒人这么说了。
　　乔妈使劲给乔恩使了个眼色：你给我安分的好好表现。

　　乔恩在心里狂翻白眼，鸭子都上架了，我还能翻出什么波浪来。

　　乔妈和媒人利落的闪人之后，客厅的气氛顿时尴尬起来，彼此都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没什么好说的。

　　看样子这个男的也是第一次相亲，或者相亲没几次。

　　挺端正的一男孩子，皮肤偏黑，听乔妈说，26岁，身高172，刚毕业，跟父母一起在广州开店，家里挺有钱的，在广州有好几套房子，车子也有了，这次是特地回来相亲的。

　　尴尬的沉默着，乔恩心里开始有点焦躁，空气重重的压在她心头，她脸上渐渐露出不耐来。

　　“你哪里毕业的？”

　　“呃？”正在看电视的乔恩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急忙转头看向男生的方向，心里暗地里松了口气。“树人大学”

　　“哦，我以前在杭州读大学，工商大学。你现在在哪里工作？”
　　“……”

　　身高、毕业学校、几岁、工作等等，几番宛若警局审问的对话，男的站起来：“那……我先走了。打扰了。”转向，对着后面说：“阿姨，我们先走吧。”

　　乔妈和媒人赶紧过来，乔妈宛若探照灯一般的眼睛边审视着男生，边客气：“这就走了，再坐一会吧。”

　　乔恩尴尬的站在旁边看着他们客气的往来。

　　乔妈从楼下送客回来，看乔恩坐在沙发看电视，连声问：“怎么样？怎么样？”看样子比乔恩兴奋多了，一脸的明朗。

　　“什么怎样，就这样。”反倒是乔恩反应极其淡漠。
　　“怎么会没有怎样，他有没有问你电话号码？没有？嗯~这个男的屁股都没坐热就站起来走了，看样子他是看不上你！”乔妈自顾自话的说。

　　“什么他看不上我！我还开不上他咧，才身高172，175都不到，三等残废知不知道！男的不到175的身高就是三等残废！”乔恩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整个一炸毛，怒气冲冲的跑进房间。

　　其实是乔妈正中红心，说道乔恩的痛脚——没有聊上几句，男的就站起来走人了，是有多瞧不上人啊。

　　乔恩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心里懊恼，这我还没发挥呢，人就跑了。

　　这只是一个序曲，乔恩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开始了自我否定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