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也想谈恋爱》一枝云

9、海的女儿 九

　　两道身影，缠成蚕蛹的是受伤的小龙女，另一个是东海老龙王。

　　只听得老龙王对着那海沟深渊处喊道：“犹嵳，除非你交出玄冥珠，哪怕我元神俱灭，我也不会罢休，今日我定要从你这儿取玄冥珠救小女。”

　　“妄想！”

　　那犹嵳的声音从海沟里传出，震得整个海底一荡，浑浊而又极具穿透力，震得人耳膜也颤动。

　　东海龙王化身为龙，金光万丈，直直游入那海沟中，只见一道泛着绿光的黑影游上来，那黑影竟是老龙王龙身几倍之大，盘旋而上。待黑影近了些，才看清是只巨大的海蜈蚣，游动时数万只脚咔咔作响，那脚如镰刀，目如火炬。

　　两道身影在水中缠斗，金光与绿光交错，不时两道身影缠在一起，只听得犹嵳咔咔咔的声响，那声响是镰刀般的万足缠在老龙王身上割他所致，老龙王身上多处伤口，不时发出惨烈的嘶吼。

　　“糟糕，老龙王看来撑不住了。”

　　好不容易见此轰轰烈烈打斗场面，月沧璃看得一时都忘了自己要站老龙王一方，只觉得精彩异常。旁边拓跋羽身上又升起黑气。他大叫一声冲过去，拔出随身所带短刀，往那犹嵳扫来的尾部刺去，短刀才近犹嵳的镰刀足，咔嚓就断成两段，一节飞到月沧璃脚边，伤不到犹嵳半分。

　　这一下却引起犹嵳注意，犹嵳嘶吼一声，那水波把拓跋羽震出许远，镰刀足正要扫过来，紫藤小君的藤蔓已探出去，及时地把拓跋羽卷到一边。

　　犹嵳那头变成了青面獠牙的人脸，回头看月沧璃，她正捡起那断了半截的短刀握在手中，本意是想看那刀是用什么做的，怎么这么脆弱。犹嵳见她握着短刀，以为是她动的手脚，大吼一声：“我生平最恨别人背后偷袭。”遂往月沧璃游过来。

　　月沧璃看了眼自己手里半截短刀，突然明白了什么，慢慢瞪大双眼，哇擦，她不过是个吃瓜看戏的群众，怎么变成偷袭者了？正要否认，那犹嵳已游近了她，尾巴扫过来时，紫藤小君的藤蔓已缠上她，迅速地把她带离。

　　水波震荡过来，震得月沧璃胸口一热，三人被那余波震出许远。

　　东海龙王从后给犹嵳一击，犹嵳被震得掉入海沟之中，正当几人以为东海龙王重创了犹嵳，海沟里又腾起一阵巨大阴影，那阴影竟比之前还要巨大，犹嵳大吼一声，张开那洞口一样的巨口，一阵吸力把周边海水都吸过去。

　　“月儿！”拓跋羽看小龙女已经被海水卷起来，他冲过去紧紧抱住小龙女的身体。

　　紫藤小君的藤蔓一边拉扯拓跋羽和小龙女，一边拉扯月沧璃，海水巨大的吸力让她身子几乎水平飘起来，眼看紫藤小君小小的身体已有些吃力，而拉扯着她的那条藤蔓又似有断裂痕迹，她大喊起来：“紫万岁，你换条粗点的藤啊，我身上的藤快断了！”

　　话才落，啪唧一声，缠着她的藤蔓已断，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脑袋里只有一个“完了完了”的声音。紫藤小君用力把拓跋羽和小龙女甩上去，东海龙王接住了他们。他自己则被那海水卷着走，和月沧璃一并被卷入了海勾深渊之下，卷入了犹嵳的巨口之中。

　　“沧璃仙子！紫藤小君！”拓跋羽痛心大叫。

　　那犹嵳大笑着盘游而起，大笑道：“两道开胃小菜，且不够我塞牙缝，看何人还敢觊觎玄冥珠。”笑着笑着那声音突然变了，他巨型身体之内，先是五彩之光游离，而后一道紫光顺着他的腹壁之下，如一道利剑从上往下划过，紫红光从他整个腹壁穿透出来。

　　“啊！！！”

　　犹嵳笑声变成惨叫，身体碎裂开来。

　　紫藤小君携月沧璃从那腹壁中破出，飘出数丈远，海蜈蚣碎裂千万段，现出一道披头散发的人形暗影，半蹲在地上，浑身发绿，嘴角漫出血迹。

　　他慢慢地抬起头来，瞪着紫藤小君与月沧璃，声音嘶哑，哑笑道：“原来是妖神……哈哈哈哈，是我疏忽了，是我疏忽了。妖神既出，六界祸乱。哈哈哈哈……”

　　犹嵳大笑着跳入海沟，消失在深渊之中。

　　月沧璃还恍惚着，适才被卷入犹嵳之口，她晕头转向，只以为自己要死了，不知怎么就出来了，除身上带着些犹嵳万年没刷牙的口气，倒也无恙，想起被吃进去时锁灵袋发热，怀疑是噬灵珠所致，她问紫藤小君，“这哥们疯了？”

　　紫藤小君摇摇头。

　　月沧璃道：“如果没疯，为何满嘴妖神什么的，哪里来的妖神？你吗？”

　　紫藤小君仰头看她，嘴角勾笑，“你看我像吗？”

　　月沧璃摇摇头，想起什么道：“玄冥珠呢？拿到没有？”

　　紫藤小君摇摇头，手往后收了收背在身后，一道暗光神不知鬼不觉地隐入他掌心。

　　“咳咳……”

　　东海龙王的咳嗽声把他们引过去，老龙王身受重伤，咳出几口血来。

　　“龙王，您重伤了。”拓跋羽扶住东海龙王。

　　老龙王从始至终都不喜欢他，人族怎么能和海族联姻呢？一个是人，一个是龙。只是刚才看他奋不顾身引开犹嵳的胆量，看他为护小龙女不要命的样子，到底也接受了，叹口气道：“孽缘啊，孽缘……”又吐了口血。

　　“龙王。”拓跋羽扶他坐下。

　　东海龙王望着昏迷的小龙女，惨笑起来，他一生得十八个女儿，他最爱的就是这个小女儿，因为她跟她母亲生得最像。他对拓跋羽道：“你把月儿扶过来。”

　　拓跋羽照做，老龙王伸手抚上小龙女的脸，依依不舍的模样，忍不住又咳几声。金光汇至老龙王皱纹深深的眉心，四面八方细腻如沙的金光，在水中漂浮着汇聚至此，如成千上万极其细小的珍珠，汇聚成一颗金色的泛着璀璨光泽的大珍珠。

　　“龙王且慢！”紫藤小君突然喊了一声，握着的拳头正要伸出，但已经晚了。

　　那是老龙王的元神，龙之灵，离开他眉心后进入小龙女眉心。

　　老龙王拉过拓跋羽的手，再拉起小龙女的手，把小龙女的手放到拓跋羽手里，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嘴角含着笑，之后如风吹过的飞砂，化作星星点点的一阵光点，消失在水中，只剩漫无边际的空旷。

　　“龙王……”拓跋羽悲痛喊道。

　　月沧璃立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时间似乎在周身静止，周身的水也如凝固一般封住她，她动弹不得，伸手去抓那如萤火散开的光点，只抓了个空。

　　这是什么？为什么比刀剑更能伤人？且直击胸膛？她怔怔出神，胸口有些闷。

　　“果然又是你们！把玄冥珠交出来！”

　　南海太子的声音在身后出现，他与北海龙王等人领着数千精兵前来，黑压压地出现在后方。“抓住他们！”

　　紫藤小君把龙骨船丢给月沧璃，“我引开他们，你先带他们两个走。”

　　“那你呢？”月沧璃看对方那么多人，担忧紫藤小君打不过。

　　“放心。”

　　紫藤小君正有些感动月沧璃是不是担心他，她的手已经拍上他的肩膀，抿抿唇，点头道：“好的，你注意安全，三十六计逃为上策，打不过别逞强哦。”

　　“……”紫藤小君突然改变了注意。

　　水里轰的一声变得浑浊，黑雾朝南海太子等人袭去，龙骨船破海面而出，四人已到船上，往南行去，片刻千里。

　　蓝雨月醒来，得知老龙王已去，倒在拓跋羽怀中痛哭不已，那泪珠又变成珍珠颗颗滚落，夜无明月，珍珠落了满船光辉。月沧璃伸手想去捡，看到紫藤小君用一种匪夷所思且鄙夷的目光看着她，她就默默地收回了手，罢了罢了，确实有些不合时宜。

　　到了分别的时候，感谢的话已落俗套，一切尽在不言中。

　　弦月下中天，月沧璃与紫藤小君立在岸边目送那已经远去的龙骨船，静默无言许久。月沧璃只觉得手腕传来灼热，掀起衣袖见手腕上那圈一百零一根红线忽现，其中一根断了，燃了起来，化作尘烟，之后剩下的又隐入皮肤，灼热散去。

　　“咦，这姻缘线……”

　　至此，她方知道她不知不觉中解了一桩姻缘劫。果真如神祖所说，她成了姻缘小狐仙，不用她特地寻找，姻缘劫自会找上门来。

　　虽只断了一根姻缘线，月沧璃也有种成就感，进城时一路在紫藤小君耳边叨念吹嘘，惹得紫藤小君频频捂耳翻白眼。

　　他们进的城，乃是人间最繁华的州城，当真不同别处，屋高瓦亮，气派辉煌，连城中百姓衣着打扮，亦比寻常城镇要体面干净，更不用说那些酒楼饭馆，勾栏瓦舍，杯酒不歇，笑闹不绝，亦比别处更喧哗。

　　月沧璃满心欢喜，看着城中热闹，打着算盘，揪住紫藤小君的手臂兴奋道：“你不是要找娘么？此地就是你说的江南了，咱们就在此地安顿下来，寻上一年半载可好？不然三年五载也是可以拥有的！”

　　紫藤小君面色有些苍白，月沧璃抓着他的手臂，才觉得手上沾了什么湿湿黏黏，定睛再看，竟是鲜血，因紫藤小君穿深紫衣裳，且是夜里，她这才发现他肩膀被血浸湿了一片，不由大惊，“紫万岁，你受伤啦？”

　　紫藤小君点点头，他与犹嵳缠斗时被伤。

　　月沧璃二话不说，夹了他就要寻医问药去，紫藤小君想制止她，他哪用的着人间的药，话没说出口，凭她折腾，心中顿生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