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稿》超级氧气

4、四.

　　春宴前日，杨己潼收到了杨子衿送来的衣服。

　　绯红罗缎上是湘绣的祥云牡丹，形象逼真，色彩鲜明以及强烈的质感。更令人惊奇的是腰间的孔雀羽毛所绣成的花样还有中间镶嵌的金边碧玺。

　　簪子是宝石碧玺花簪，碧玺做的牡丹花，中间是金色的细小米珠作花蕊，翡翠薄片作花叶。

　　这般厚礼，当真是令人赞叹不已。

　　“子衿小姐对咱们可真好。”巧儿小心翼翼的捧着衣服，生怕弄出一道褶皱，脸上更是藏也藏不住的欣喜。

　　“是啊。” 这样的衣服，在杨己潼这里是见也没见过的。但她知道爹爹倒是给子衿添置了不少。想到这里，心里又是一阵酸涩。为何命运如此不公，自己本是杨大小姐，本该享尽这世上最好的东西，但事实上自己却是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

　　春宴当日，杨己潼一身华服出现在众人面前。经过巧儿的一番收拾，五官也显得出挑，但是气势上来讲，她还是那个卑小甚微的杨己潼。

　　“百官要先觐见陛下所以义父先走了，潼儿与我坐同一个轿子吧。”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杨子衿今日打扮得格外素雅，薄荷色的长裙格外衬她桃花般细嫩的肌肤，黑发见的水晶步摇随着行步而晃动显得整个人格外灵动。

　　当真是个美人，就连牵马的小厮都被这般美貌所震撼，停下了脚下的步子。

　　和她比起来，自己可真是像极了个俗物。

　　太和殿内，

　　张黄幔，陈金器，设诸席，百官，王公入。

　　升座，韶乐作，百官俱一叩，授茶，饮毕，又一叩，乐止。就坐位，群臣皆坐

　　帝进撰，清乐作，分食酒，乐歌进。

　　筠帝位与上席道：“想必今日长姐之女也会到场吧，朕上次见到她，还是个顽童。如今也该长成大家闺秀了吧。”

　　席下，渐渐出现了官员们的讨论声以及一小部分讥笑，谁不知道杨家堂堂的长公主之女是个废物草包，诗书不通，才艺不精，甚至连绣花枕头都不是。

　　“听说这杨己潼长的和长公主可是丝毫不像啊。”

　　“长公主温柔和顺，可我听说这女儿原来是个泼猴，现在日日痴语，连话都不会说。”

　　“怪不得说这杨门主对这女儿不理不睬，日日罚跪。”

　　“若是给我，这女儿不要也罢，领出来也是丢人罢了。”

　　“我倒是听说这杨家的义女是个出名的才女，不仅是个咏絮之才，更是个顶尖的美人啊。“

　　”我也听说了，不知可否婚配啊。我儿应与她年龄相当。“

　　议论声越来越高，大多都是贬低，褒扬杨家二女。

　　一声咳嗽声响起，筠帝看向杨沛禹，众人的目光也随着筠帝移动。

　　“陛下说笑了，臣女天生愚钝无能，又怎能与当年长公主相提并论。” 杨沛禹起身，毕恭毕敬的行了礼。

　　“爱卿莫要谦虚，一会见见便知了。” 随即大笑，众人听到这笑声也纷纷随着筠帝笑了起来。

　　车轿停在了宫门前，杨子衿先下了马车，一瞬间其他家的小姐都围了上来，献媚讨好。

　　“子衿这步摇可真别致。”

　　“杨小姐这脂粉在哪里买的？看着真漂亮。”

　　“去去去，同样的脂粉在人家子衿脸上好看，到你脸上就不同了。”

　　车轿外吵吵闹闹，杨己潼坐在轿子内，思考再三自己是否要下去。

　　“潼儿？” 杨子衿掀开布帘，“快下来吧，该进宫了。”

　　“这就是杨家那个废物小姐？”

　　“呵呵，长公主之女见不得人？”

　　“嗯。” 女孩怯生生的下了轿子，感觉众人的眼光像是要将她吞噬掉一般。

　　“瞧瞧这一身，穿在她身上当真是俗气。”

　　“这杨大小姐也不是传说中的丑女啊，还挺漂亮的。”

　　“也就是层还看得过去皮囊，你看她这样子，和奴婢有什么区别。”

　　“都别说了，潼儿我们走吧。” 像是发号命令一般，杨子衿这么一说，叽叽喳喳的声音顿时停了下来。各家的姑娘立马改了口风，围上了二人。

　　“杨大小姐，我是尚书郎之女，叫刘莪。”

　　“杨大小姐这簪子真美，定是价值不菲吧。”

　　仅凭杨子衿的一句话，所有皇城千金的口风都变了向，纷纷向杨己潼示好。

　　“你们说今天皇城的公子哥们都有谁来啊？” 明黄色衣裙的女孩开口。

　　“不知李睿李公子会不会到场。” 头上插满金簪的女孩回答道，面露羞涩。

　　听到李睿的名字，杨己潼想起了自己被吊挂那晚的情景，脸也微微泛红。敢问皇城有那个女孩不对李睿这样有权有势还有才情的美少年动心。

　　春宴是最盛大的宫宴之一，全国的富家公子小姐们都会被邀请。人人都想一睹皇室风采，更不乏梦想嫁入皇室成为王妃，太子妃之人，又或者是与哪家的少爷订下婚约。所以春宴那日，家家女眷必定要极力打扮自己好引起别人的注意。

　　只见太和殿地平下，东西一字排开摆设内廷主位宴桌。西边，东边另设陪宴若干桌。官员及其男眷皆已入席。

　　杨己潼心知自己要坐在父亲身旁，但脚步却迟迟没有移动。

　　爹他看到我，会说什么呢... …

　　辱骂？白眼？

　　但却又希望能得到他的一个微笑，赞许的眼神。

　　“人模狗样。”

　　杨沛禹冰冷的声音，是晴天霹雳，是大梦初醒但却也是意料之内，情理之中。

　　父亲什么时候给过自己笑脸呢？还真是痴人说梦。

　　“丢人，你坐到一边去，让子衿坐过来。”

　　这一句话，便奠定了自己在父亲心中的位置：无关紧要，毫无价值。

　　杨己潼将座位与杨子衿交换，这一幕也尽首他人眼中。
　　“今日一见这杨己潼，还真是如传闻中所说不受待见。”

　　“这相貌也是差了长公主一大截，跟别说长公主的风度了。“

　　“这么一看，这杨家义女的确是块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

　　这是杨己潼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路面，虽然早已有一定的心理准备，虽也早知自己在外名声，但却没想到议论声是如此不堪入耳。

　　“哪位是潼儿啊？” 高座之上的人发话，乐声骤停，舞女以及歌妓们纷纷退下，黄幔之下的讨论声也骤然停止。时间仿佛停下了一般，所有人都在等待杨己潼的答复。

　　慌张，不知所措，杨己潼虽知这席上之人是万人仰仗的天子却也还是自己的皇舅。可二人自长公主过世后便再没见过，这所谓皇舅也不曾对她表示过关心。

　　只是不知今日，到底闹的是哪一出？

　　正当思考时，火辣辣的眼神聚集在女孩身上，她转头看向了自己的父亲，却没有得到回应的眼神。

　　“臣女在。” 心里想着总该先回应一番，若是久久不回答，怕是要犯了大不敬之罪。

　　“臣女杨己潼，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起来，都是自家人。” 尊贵之人微微抬手，稍作示意：“过来，让朕看看。”

　　杨己潼起身，颤颤巍巍的走向前方。天威之下，哪有人不怂，更何况是她也还是个初次参加此等规模宴会的孩童。

　　三步一顿，稍稍费了些时间才走上了殿前，抬起头来看着珠链后的男子。

　　只听扑哧一声，随后是龙颜大悦的笑声。男子笑了不久，但杨己潼站在那里，却感觉像是过了几个春秋。

　　“是与长姐有几分相像。” 声音中，三分讽刺，五分喜悦，两份戏弄。

　　“长公主善舞，当年一曲霓裳羽衣舞可是惊艳了世人。” 男人再次开口

　　“不知你又是否得了长姐的几分天赋呢？”

　　脑子里嗡的一响，这是让自己跳舞？可这么多年下来，自己从未接受过任何才艺的训练。
　　紧张的动弹不得，在天子的威压之下杨己潼更是四肢发抖，嘴唇发紫。

　　整个大殿之上一丝声音都没有，若是跳，定是要贻笑大方，若是不跳，那岂不是抗旨不尊。

　　“陛下，小女愚钝，哪还知道什么跳舞，更无法和长公主相提并论。” 站起来说话的是杨掌门

　　“若是非要比较，便是一个天上凤，一个走地鸡罢了。” 说着便笑了起来，众人也附和着。

　　“若陛下想看舞，那臣的义女杨子衿确是天赋惊人，不如让她给大家助兴？”

　　这倒是合了个家公子的心意，都盼着能一睹皇城这第一才女的风采。

　　”哦？“ 似乎是失了趣味，尊贵之人似乎是失了趣味：“也好。”

　　杨沛禹瞥了杨己潼一眼：“还不快回去。” 随后迎来的是一个响亮的耳光；“丢人的东西。”

　　杨己潼的脑子中再也想不了任何事情，飞奔着跑回坐席，甚至忘了告退。席下指指点点的声音越来越大，杨己潼只觉得自己的脸发烧，发烫，不知是因为那一巴掌，还是被自己的囧样羞红了脸。

　　”杨掌门对孩子过于苛刻了，那就请另一位上来吧。” 能听得出筠帝心情大好，连语调都向上上扬了扬。

　　绿裙少女提了提自己的裙摆，杨子衿缓缓上前，美丽而大方。依着微微月色，舞了起来。

　　想必明日杨子衿在皇城中更是要声名鹊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