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太短》抱不动春寒

30、富有

　　发热期结束，夏行风找丁旖念借来笔记，补上前几天落下的课程，开始为期末考作准备。

　　丁旖念那天自从电梯口一别之后，脑子里总是有些画面挥之不去，发热的omega，坐怀不乱的alpha。

　　本该旖旎的场景，可一想到主角是夏行风和季幻，丁旖念就有种说不上来的突兀感。

　　夏行风和她相对而坐，两个人霸占了靠窗的一张长桌，旁边没什么人过来。丁旖念手支在桌上，另一只手转着笔，看得人眼花缭乱。

　　补笔记也不是个简单的活，夏行风不是简单对着誊抄一遍，而是会搬出教材来，结合自己落下的知识点一起补，同时去琢磨为什么这里老师说需要记笔记，方便加深理解。

　　丁旖念脑子很灵活，看她的笔记思路清晰，夏行风补得还挺顺畅。

　　但那道目光总是让她觉得无法忽视。

　　夏行风顿住手，抬头看着丁旖念，小声问：“你盯着我干什么？”

　　丁旖念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我很好奇。”

　　“好奇什么？”夏行风又低头去整理笔记。

　　丁旖念沉默了几秒，语破天惊，“给omega做标记，舒服吗？”

　　敲打键盘的声音停下了，前后两桌偷听的同学也不约而同沉默了。

　　夏行风脑袋都大了，“你好奇这个？”

　　“嗯。”丁旖念坦然承认，“所以，舒服吗？”

　　夏行风左右看看，长吸一口气，“你等我补完笔记，带你出去吃饭，到时候再说。”

　　丁旖念神情严肃，“好的。”

　　夏行风没再说什么，只是悄悄把脑袋埋低了一些。

　　这就是初恋还在的人的坦率吗？

　　真是可怕。

　　到了午饭时间，两个人暂且离开了图书馆，夏行风知道校外新开了一家意大利餐厅，领着丁旖念过去了。

　　由于是刚开张，店里生意还挺好的，夏行风进门之后看了看装潢，还挺满意。

　　服务生竟然也是外国人，礼貌询问之后带着她们去了空桌。

　　丁旖念人很高大，进店之后吸引了不少目光，她东张西望的，看见了一圈陌生的脸，就是没看到自己想见的人。

　　早上出宿舍的时候，方木铎听说她要和夏行风去图书馆，眼睛微微亮了亮，惹得她好奇。

　　要是她知道有新开的餐厅，应该会比夏行风还积极，这会儿却不见人影。

　　夏行风已经坐下了，点菜的时候发现丁旖念一直不过来，就这么大剌剌站在那儿给别人看，一时不懂她在做什么。

　　“就这些吧，麻烦快一些上，谢谢。”

　　服务生拿着菜单离开了，接着有人开始给她们上水，丁旖念晃了一圈，这才慢慢悠悠的回来了。

　　坐下的时候，她终于想到了什么，看向夏行风，“季幻也在学校吧？叫她过来一起吃饭好吗？”

　　“为什么？”提起季幻，夏行风莫名心情愉悦了一些，“你想见她？”

　　丁旖念端起水喝了一口，她怕方木铎想见她。

　　“算了吧。”

　　丁旖念在心里轻叹了口气，方木铎这人她知道，看着乖巧，其实心里比谁都执拗。死心这种事，她不做个彻底，是不可能死心的。

　　菜上来了，夏行风看了丁旖念一眼，思考着自己该怎么开口告诉她，给omega做标记很舒服，给季幻做标记更舒服。

　　但丁旖念像是忘了这茬，夏行风迟迟开不了口。

　　吃饭的时候，有好几个女生过来给丁旖念留纸条，她漠然地抬起眼，满脸的“你在干什么”，吓得人家赶紧揣着纸条跑了。

　　夏行风抿紧嘴唇，终于开启了话题，“都是很不错的omega，你一个都不感兴趣吗？刚刚还问我做标记舒不舒服，难道不是有想法了吗？”

　　“我不知道。”

　　丁旖念盯着眼前的盘子，美食很好吃，可她也是真的没有胃口。

　　“做标记真的很舒服吗？”丁旖念有些茫然地抬头，“发热期太痛苦了，我其实也不太理解，为什么这样的时候，做个标记就会舒服很多呢？”

　　她医学生一个，问这个问题，肯定不是好奇背后的原理。

　　夏行风敏感的察觉到，丁旖念好像是有了心事，还是感情方面，会涉及到做标记的心事。

　　思索了一圈，丁旖念这么优质的alpha，身边对她感兴趣的omega就没断过。然而，让她感兴趣的omega，大概也就方木铎一个。

　　脑子再转一圈，方木铎曾经提起季幻时的眼神，夏行风也是在意过的。

　　答案出来了。

　　丁旖念喜欢方木铎，方木铎喜欢季幻。

　　只是，也许喜欢方木铎这件事，丁旖念自己都还没想明白。

　　夏行风不多说什么，“喜欢这家餐厅吗？期末前我们可以多来吃几次，最好把菜品都尝一遍，这样就知道什么最好吃了。”

　　丁旖念被她的话拉回了神智，“好。”

　　上菜之后，服务生把账单也一并拿过来了，丁旖念看了一眼，这一顿抵得上她半个月生活费了。

　　她又有了好奇的事情，“夏行风，你家很有钱吗？”

　　“应该，很有钱吧。”

　　夏行风想了想，夏家的生意做到了什么，产业都有多少，她其实一点也不清楚，可从外界反应来看，夏远山真的已经富贵得不行了。

　　但那都是夏远山的钱，和她没有关系。

　　“我也很有钱。”夏行风强调了一下，“和我家没关系的有钱。”

　　丁旖念不追问了，继续埋头，“我只是怕把你吃穷了。”

　　“不会有那一天的。”夏行风又说了一遍，“我真的，非常非常有钱。”

　　她富有到，只剩下钱了。

　　等吃完饭，丁旖念终于记起来自己最开始的问题，“做标记，是什么标记？”

　　夏行风起身的动作一顿，她坐回去，收敛目光，压低声音，“就是……当你发热的时候，你会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要冲破你的皮肤涌出来，而做标记，就是通过亲密接触来压制那个东西，和omega的接触会很大程度上减轻你的痛苦。”

　　丁旖念听得好认真，最后脸都黑了，“你在给我背课本吗？”

　　夏行风难得开玩笑，低头笑了笑，又道：“咬破腺体的那一刻，疯了一般的快感会传到你的脑海里，你知道自己的信息素正在往别人的身体里去……这种感觉，我说不上来，反正很满足。”

　　丁旖念似懂非懂，又问：“那omega接受标记，也会很舒服吗？”

　　夏行风回忆了一番，似乎季幻每一次都在哭，但应该不是因为疼，吧？

　　她答得隐晦，“或许吧。”

　　答完了，轮到她问了，“怎么，你想标记方木铎吗？”

　　丁旖念刹那睁大眼，“你怎么知道？”

　　夏行风：“……”

　　你但凡学会一丁点伪装，我就不会知道了。

　　“我也不是想标记她。”丁旖念大手握着杯子，虎口刚好钳住杯身，“上个月她在宿舍发热了，我把她送回了她家，看她吃了很多药，这样真的很伤身体。”

　　“我就是想帮帮她。”丁旖念语气有些犹疑，“以前我觉得，一定要标记自己喜欢的人，但现在我又觉得，好像帮帮她，也是可以的。”

　　夏行风了然，“方木铎同意吗？”

　　“她，应该不会同意吧。”丁旖念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她有喜欢的人，不会愿意的。”

　　敢情是个自作多情的故事。

　　夏行风自己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她站起身，拍了拍丁旖念的肩，“我去结账。”

　　医学院的期末考都很窒息，基本上考试周都是要挑灯夜战熬大夜的。和夏行风泡了一整天的图书馆，丁旖念晚上回到宿舍，又翻开了书开始整理考试资料。

　　方木铎回来得很晚，宿舍十二点门禁，她十一点五十才进校门口。

　　卡着最后的一分钟，她匆匆跑到了宿舍楼下，叫住准备锁门的宿管阿姨，这才进了宿舍楼。

　　这个点大家都开始休息了，楼道间十分静谧，只剩下方木铎的脚步声。

　　她原本沉默着往楼上走，可还没走出几阶，蓦地嘴一撇，委屈和眼泪全都涌上来了。

　　这世界上总有一群不肯将就的人，什么性征，什么般配，就算是命运走到她面前来，告诉她不合适，这些人也不会稍退一分。

　　她好不容易接受了季幻不喜欢自己的事实，却也没办法接受季幻立马就和别人在一起。

　　夏行风算什么，谁都不行。

　　发热期过去之后，季幻为了安心为期末考做准备，带着书回家去了。她怕自己在学校不小心见到了宋佐那个混蛋，真的会动手。

　　方木铎发来消息的时候，语气还算自然，季幻正想摆脱眼前的天书，当即开上车就出去了。

　　见面的一开始，方木铎也很正常，请季幻喝奶茶，还陪她一起去看了电影。

　　等电影看完了，季幻望了眼已经暗下来的夜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方木铎咬了下嘴唇，“可不可以再陪我一会儿？我有话想对你说。”

　　季幻笑了一下，目光带着丝警惕，“你不是又要表白吧？”

　　“不是！”方木铎怕她生气，一口否定，“说过我们做朋友的，我不会再表白了。”

　　季幻找了个没人的长椅，一屁股坐下，往后一靠，揉着肩膀，“你想说什么？”

　　“我……”方木铎举着奶茶站着，不小心看见了季幻颈后贴着的纱布，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忽然凑了过去，“这个贴很久了吧？边都翘起来了，我帮你撕掉。”

　　季幻没反应过来，后颈上贴着的纱布就被方木铎揭走了。

　　夏行风咬破腺体的时候还算温柔，有点疼，但是伤口不大，再加上她很注意这方面的护理，季幻的腺体恢复得很好、很快。

　　眼下，后颈腺体那块依旧是白白净净的模样。

　　但是在未经同意的情况碰自己，季幻就是不高兴了，“干什么？！”

　　“我，我没别的意思。”方木铎磕磕巴巴的解释，被季幻瞪了一眼之后，又有点委屈。

　　她泄了气，在季幻身边坐下来，忽然说：“上次，我看见你和夏行风了，你好像发热了，黏在她身上……季幻，你不能这样。”

　　季幻根本不知道是哪次，也不想知道，“我怎么就不能了？”

　　“alpha都会——”方木铎像说不出口似的，气得噎了噎，脸也红了，别过来不看季幻，小声嗫嚅道：“alpha都是把omega当作工具，你不要被夏行风骗了。”

　　季幻被她的话给气乐了，微转过身去，正色道：“方木铎，你要是还当我是朋友，最好说实话，干嘛造夏行风的谣？”

　　“我不是造谣。”方木铎转过脸来，“夏行风有前女友，你知道吧？她前女友是个早就分化了的alpha，她们还同居了快一年的时间，你敢信她们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就算是她帮你度过发热期之后，她还见过那个归舟！我亲眼看到归舟去夏行风她们班上找她，夏行风直接翘课跟着她走了……季幻，夏行风没那么好，你就算要找个alpha，也不应该是她。”

　　方木铎说的这些，季幻还真不知道。

　　可她看着眼前很陌生的方木铎，直觉这样是不对的。

　　“先别管夏行风了，就算她真的和前女友勾勾搭搭，我和她只是互相帮助度过发热期的朋友而已，没必要管这么多。”

　　季幻摆上正经的神色，“方木铎，你和我说这些，就是希望我放弃夏行风，找别的alpha，是吗？”

　　方木铎一噎，“也不是……”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最后，方木铎崩溃地蹙了下眉，委屈地看着季幻，“我，我……”

　　季幻叹了口气。

　　魅力太大，真的是种罪啊。

　　她看明白了，方木铎并没有放下对她的喜欢，什么做朋友，也只是随口答应她而已。但季幻混归混，某些方面也是难得的体贴。

　　她没说让方木铎难堪的话，拿出两张纸来递给她，“我知道你担心我，方木铎，我很谢谢你。但是我认识夏行风真的很久很久了，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也不会影响我对她的看法，因为我看的她，只是我自己眼里的她。”

　　“作为朋友，你应该是担心我被占便宜，是吧？”季幻给方木铎找了个很好的台阶，“放心吧，我是季幻，有几个人能欺负我？退一步，就算我真被欺负了，我也有无数个办法收拾回去，那个人会比我惨一万倍。”

　　季幻看着眼泪收不住的方木铎，露出个少见的温和笑容，“别哭了，真丑。”

　　方木铎轻轻瞪她，抬手在季幻身上捶了一下，“我不丑！”

　　看她不哭了，季幻心里莫名有点暖。别管什么喜不喜欢，方木铎这种性格和担心她的劲儿，让季幻觉得自己好像也能有一个还不错的朋友。

　　当然，前提是，方木铎能收起对她的喜欢。

　　“好了，玩儿够了，都快期末考了，快回去吧。”季幻站起身，伸出手，“我送你。”

　　方木铎看着那只柔软的手掌，缓缓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季幻……”

　　季幻，“嗯？”

　　“你别那么好……”方木铎又想哭了，“你一对我好，我就又忍不住，呜呜……”

　　季幻哈哈笑了起来，“也就你觉得我好吧。”

　　方木铎哭得脸都花了，下了定论，“你就是很好！”

　　“爷知道。”季幻把人拉起来，“走了。”

　　送人回学校的路上，季幻想到什么，“对了，你下学期是不是还住宿舍？”

　　方木铎点点头，“应该是吧，我都住习惯了。”

　　“那要不——”季幻看了方木铎一眼，眼里有着狡黠，“你把你租的那个公寓转给我吧，我每个月都要见夏行风，但是总跟她呆一起又觉得没意思，住对门应该刚好。”

　　方木铎：“啊。”

　　这是，要让她亲手撮合她们的意思吗？

　　方木铎鼻子又酸了，但还是应了，“好……考完我带你去找房东，把合同签了。”

　　季幻：“谢了。”

　　下车的时候，季幻本想说一句“早点睡”，但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车门一关上便开走了。

　　方木铎就这么失魂落魄的往宿舍走去，猛的看了眼时间，惊觉宿舍快关门了，这才跑了起来，在最后一刻进了宿舍楼。

　　想起季幻的温柔和冷漠，她还是会忍不住想哭。

　　楼里太静了，她站在楼道上，手掌盖着脸，不敢哭出声音来，只能捂着嘴，满手的泪。

　　哭着哭着，身边忽然多了道脚步声。

　　出于担心，丁旖念找了出来，没想到一出门就看到了在不远处偷偷哭的方木铎。她回宿舍拿上一包抽纸，给方木铎递了过去。

　　方木铎偏过头来，看见脸上浮出担忧的丁旖念，彻底泪崩了。

　　“要擦吗？”丁旖念没见过这种场面，手忙脚乱的给她递纸，方木铎哭得眼泪鼻涕一大堆，摇了摇头，直接扎进了丁旖念怀里。

　　厚厚的胸膛成了最好的屏障，阻挡了所有的声音，也拦住了所有的委屈，让她放心又放肆地哭了一场。

　　丁旖念虚虚揽着人，有些僵硬地拍了拍方木铎的头，声音放得很轻，“哭完就过去了，方木铎。”

　　方木铎哭声一噎。

　　良久，方木铎重重捶了一下丁旖念的背，可力气也没大到哪里去，反而让木讷的alpha觉得她在撒娇。

　　这一拳的意思是——

　　她也赞同。

作者有话说

　　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