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鸦》花朝吖

17、我才不要和你做朋友

　　17
　　段霄大惊，因为帽子下，显然是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若说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比自己更加成熟，皮肤糙了些，眼角处多了几条皱纹。
　　“你刚才说，会去找李进步，是真的吗？”神秘人，不，中年段霄问。
　　段霄点头：“当然。”
　　“哪怕要付出很惨痛的代价？”
　　段霄重重点头。
　　“哪怕你的亲人和朋友都会渐渐忘记你，你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痕迹都会一点一点地被消除？”
　　“我答应过进步，就一定不会食言。”
　　“好。”中年段霄说着，脸上露出了一种类似于欣慰的神情。
　　这句话刚落音，段霄便失去了意识。

　　李进步并没有立即回到金海。
　　而是以走马灯的形式看完了李青桐生了她之后十七年的人生：她看见自己刚出生时李青桐几乎一个安稳觉也睡不了；看见李青桐为了照顾还是婴儿的自己只能选择去做保洁之类的小时工而放弃了学校分配的工作；看见李青桐为了自己能上一个好一点的学校四处求爷爷告奶奶；看见李青桐在自己睡了的时候自己在洗手间里痛哭；看见李青桐为了让两人生活的更好一点四处拼酒，在楼下的垃圾桶里吐完了才敢回家；看见李青桐从那个又虎又彪的东北大妞变成了现在这个用不着调伪装自己的中年女人... ...
　　李进步从穿越的那个洗浴中心醒来，顾不上别人的询问就连忙换了衣服跑回和李青桐吵架的地方。
　　李青桐正和范水水哭着打电话说怎么也找不到李进步。
　　范水水安慰李青桐：“你先别着急，进步那么大了肯定没啥事，我跟我家嘟儿说了，他认识人多，已经帮忙找了哈。”
　　“妈！”李进步大喊。
　　“进步！”
　　李进步大步跑过来抱住李青桐：“妈，我想你了。”
　　很想很想，想了五年。

　　虽然李进步看了李青桐十七年的过往，但她还是有很多疑惑。
　　她约了范水水出来。再次见到范水水，见她的气质从一个可爱的大胖妞变成了中年贵妇，还有点不太适应。
　　“约我出来干啥，你快说，我这还有事儿呢。”
　　“嘿嘿，干妈，有点事儿想问你，很快的。”
　　“啥事儿，说呗。”
　　“李青桐多大的时候生的我啊？”
　　范水水奇怪地看她一眼：“你问这个干啥。”
　　“就是问问嘛，快说快说。”
　　“我记得好像是... ...二十三吧。”
　　“二十三？那为啥我今年十七她三十七啊。”
　　“那不是刚生了你的时候她为了照顾你，光找一些小时工之类时间少来钱快的活儿了，后来你上幼儿园之后正好有一个新闻电视台招实习生，你妈就想试试，结果她超年龄了啊，就把年龄给改小了三岁，哎呦说起来她改年龄费了老大劲了，最后到了（liao三声）也没能去成。”
　　“哦... ...”怪不得自己当时怎么也算不对李青桐怀孕的时间。
　　“问完了吧，问完了我走了哈。”
　　“哎别别别！”李进步拉住范水水，“我还有个问题，你们班那个段霄，现在在哪啊？”
　　“段霄？”范水水纳闷，“段霄是谁？”
　　李进步心凉了半截：“你不认识段霄？”
　　“不认识啊。”
　　“那陈君何、吴智勋、王小敏呢？”
　　“嗯？王小敏不就是你干爹吗，还有吴智勋和陈君何，你妈都告诉你了？”范水水寻思着不能啊，自己好几次都劝李青桐告诉李进步真相，李青桐说啥都不肯，怎么这会儿就自己主动告诉了呢。
　　李进步现在满脑子都是段霄不存在的事，她喃喃道:“所以只有段霄不存在... ...那干妈，你看我，你看我像你任何一个同学吗？”
　　范水水仔细打量着李进步，突然上手给李进步脑袋一下：“你这孩子咋了，怎么突然神神叨叨的，找我来问了一堆有的没的，不跟你说了我真到点了，走了哈，你早点回家，别让你妈又担心你！”
　　李进步神情恍惚地在路上走着，所有人都是真的，只有自己和段霄她们不记得，那段霄呢？段霄去哪了？
　　“李进步！”
　　李进步猛然回头。
　　马路对面，段霄正呲着大白牙笑着望着她。

　　晚上，李青桐难得没出去应酬，躺在床上敷面膜。
　　“妈，”李进步抱着自己的枕头进来，“我想和你睡。”
　　李青桐十分惊讶，但还是往边儿上靠了靠给李进步让出个空来。
　　“妈，给我讲讲你以前的事儿吧。”李进步说。
　　李青桐的反应和范水水一样，都是怀疑李进步是不是犯病了。
　　“哎呀！”李进步拿开李青桐放自己额头上的手，“我就是想知道，你为啥给我起名叫李进步啊。”
　　“我也不知道，”李青桐说，“之前都没想过这个问题，看你笑起来和朵花儿似的，一直花儿花儿地叫你，后来上户口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你还没大名，不知道咋地李进步这个名字就出现在我脑子里了。”
　　也许这就是缘分吧，李进步想，又问：“那你和陈君何咋离的婚呢？”
　　李青桐又开始用起了大人那一套：“哎呀，小孩子家家的怎么净瞎打听大人的事。”
　　“李青桐！你不用瞒我了，我什么都知道了。”
　　“你又知道啥了？不就是翻出我离婚证了吗。”
　　“不是，我知道我不是你和陈君何生的，我是你和吴智勋的孩子。”
　　李青桐彻底惊呆了，她想肯定是范胖告诉李进步的，明天一定得找她算账。想完这个，她一脸犹豫地看着李进步，害怕李进步因为这个事儿又觉得自己没人要。
　　李进步知道李青桐的顾虑，安慰道：“哎呀我没那么玻璃心，我就是想知道你和陈君何怎么离的婚。”
　　李青桐讪讪道：“那你都生下来了，户口也上了，那可不就得离婚了。”
　　“那你对他就没有一点感情吗？”
　　“感情...肯定是有，毕竟他照顾我那么长时间，但咱也不能耽误人家啊。人家凭啥啊，啥也没落着就成二婚了。后来我听说他和我离婚后没多久就去南方找他那个大学室友了吧，现在混得应该挺好的。”
　　“那，吴智勋呢？”
　　李青桐笑了一声：“这都八百年前的事儿了，我听说他在美国过得挺好，没两年就把他父母接到美国去了。”
　　李进步听出李青桐语气里的一点遗憾，问：“你恨他吗？”
　　李青桐“嗨”了一声：“我恨他干啥，是我提的分手。当年我俩谁也没错，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可是他这么多年都没来找过你吗？”
　　“找过，但我没让人告诉他我出来了。找我干啥，在我俩最美好的岁月都没能在一起，这么些年过去，差距只会越来越大，见了面又能咋地呢。”
　　李青桐有些唏嘘，但也只是那一下，她看着李进步：“就是委屈我闺女了，两个爸一个也没落着。”
　　李进步摇摇头，把头埋进李青桐怀里：“我有你就够了。”

　　我知道，你当年把我生下来，是顶着多么大的压力。
　　“李青桐。”
　　“嗯？”
　　“我们去你老家看看吧，我想看看你从小长起来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嗯。”

　　李进步跟李青桐回了铁原，她的路记得甚至比李青桐还熟。
　　李进步迫不及待地推开李青桐家的大门，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她还能记得自己和李青桐刘凤霞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哈哈大笑，还记得自己李青桐的头悬梁，还记得李五四拿馒头给李青桐过18岁生日。
　　一切的记忆都在看到这些老旧的陈设时变得鲜活起来。
　　“李青桐！”李进步笑着喊道，“我们做朋友吧！”
　　“我才不要和你做朋友呢！”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