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你都是温柔》桔子洲头

4、第 4 章

　　程千俞一离开，言朗就拉着言今安坐到沙发上，疑惑问道：“安安，你刚刚为什么让他住过来？”
　　言今安拍掉他扯着自己衣服的手：“没有为什么呀，他不是没地方住吗？你房子刚好空着。”
　　言今安一脸坦然，言朗一时语塞，一会才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安安，你...不觉得不自在？”
　　言今安顿时一愣。
　　今天在面对程千俞的时候，除了最开始见面有点不自在以外，的确是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我...我不知道，”她自己也觉得奇怪。
　　言朗又问：“安安，你有没有按时去周医生那儿？”
　　言今安：“有。”
　　“那周医生怎么说？”
　　言今安回忆起上个月周医生说的话：“安安，你现在的情况比预想当中要好很多。虽然现在对于和异性单独相处或者有接触还是很抗拒，但我还是建议你多做尝试。”
　　言今安垂下眼眸，掩饰眼中的波动，淡淡道：“周医生说我好多了。”
　　言朗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没有把话说全。尽管他和父母都无比关心她的状况，但为了保护她的自尊，他们在言今安成年之后，就没有特意去详细了解她的心里状况了。
　　只有在每次她去做完心里治疗的时候，才会询问周医生她的简单情况。再加上周医生的回答都是慢慢在好转，他们就更不会像小时候一样，对她的每个变化都要了如指掌了。
　　他思索一阵，扳过她的身子，让她正面看着自己，严肃道：
　　“安安，哥哥知道，从前的事情对你打击太大。即便你一直没办法接受和异性单独相处，哥哥也会养你一辈子的。”
　　言今安猛地抬头，提到从前的事，她好像又堕入了无边的黑暗里。那里面，只有无尽的怒吼声和打骂声。
　　言朗盯着那双破碎的眼睛，忍住心疼：“但是，哥哥还是希望你可以过得更好，希望以后有一个爱你的人，陪着你，让你不要那么孤单。”
　　十几年时间，如今安安终于有了那么一些走出阴影的希望，他没办法不激动。
　　“哥...”言今安摇头，眼睛像被蒙上了一层阴影，昏暗无色。“哥，没用的，我做不到的。”言今安痛苦道。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里空了一块。那个窟窿像是魔鬼一样在啃噬着她的心，让她越来越孤独痛苦。
　　她也渴望有一个她爱的也爱她的人，但是她努力了这么久，也还是没办法和男人单独共处一室，对与异性的肌肤接触还是很排斥。
　　“我也好想努力忘掉过去，我也好想像个正常人一样。”言今安用力挣脱言朗的双手，颤抖道：“但我做不到，我试过了，我做不到。”
　　言朗这会儿真的想扇自己一巴掌了，他不该提起来的，他不该逼她，他心疼地把言今安拥入怀中。
　　“对不起，安安，对不起，我不该提起来的。”
　　言今安无力地闭闭双眼：“哥，你和伯父伯母够好了，是我不争气。”
　　的确，他们疼她爱她，胜过亲生父母。
　　言朗轻拍她几下：“没关系的，我们慢慢来啊，不着急。”
　　好一会儿，言今安吸吸鼻子，慢慢克制住心中翻涌的情绪，撑起唇角道：“哥，我没事了。”她推推言朗：“真的，你回去忙吧。”
　　她的眼睛透亮干净，就那样直直地看着言朗。
　　言朗再次正色道：“安安，哥哥说起这件事不是为了逼你。我和爸妈都希望你今生能够平安快乐，这也是我们么给你取了这个名字的原因。哥哥知道有些感受，你没办法跟我们说，但你要知道，我们是最爱你的人，嗯？”
　　言今安点头：“嗯，我知道了。”说着，她把言朗往外推：“快点吧，你还有好多事要忙呢。”
　　言朗不敢用力，只能任由她动作，无奈道：“好好好我知道了。”
　　“那你记得好好吃饭，没事多和你朋友出去玩，别老闷在家里啊。”
　　“嗯。”
　　“那我走了？”
　　“走吧，拜拜。”言今安朝他挥挥手，待言朗走进电梯，才慢慢把门关上。
　　门关上的一瞬间，言今安脸上强装的笑容立刻卸了下来。心里是密密麻麻的疼痛，慢慢蔓延到了全身。她一点点蹲了下来，双手环住自己，轻轻啜泣。
　　细小的呜咽声若有若无地在室内响起。
　　言今安泪眼模糊地走到客厅，拿起自己的手机，在通讯录找到“周医生”三个字，把电话播了出去。
　　“安安？”电话那头，周蔚刚接待完上一个人，将桌上的资料收拾整齐。
　　“周医生...”
　　言今安声音有些沙哑，那头的周蔚一听就感到了异样。
　　他温柔询问：“怎么了？”
　　言今安抽噎了一下：“我情绪失控了。我能提前过去找你吗？”
　　周蔚翻了一下自己的预约记录，今天下午都被预约了：“这样吧，六点我下班之后你过来。”
　　“好。”言今安应下：“那我不打扰你了。”
　　周蔚看到助理在门口提醒自己预约的客人到了，他朝助理点头，对着电话道：“嗯。”
　　挂电话的下一秒，一位头戴黑帽的人坐在了他面前，周蔚抬头看向自己这一位客人，挂上了职业微笑道：“你好。”

　　下午五点，言今安收拾收拾，戴上帽子就出门了。周医生的诊所离这里只是半小时路程，她直接在手机上打车。
　　车到了以后，她打开车门，坐进后座，按住开窗按钮。
　　“姑娘，这天儿热，我开空调，不用开窗。”师傅在后视镜看到言今安的动作提醒道。
　　言今安放在按钮上的手没有松，微笑道：“谢谢师傅，不用开空调了，我吹风就好。”
　　师傅也遇到过各种各样的客人，见她坚持也不再多说，把所有的窗打开以后，关掉了车内空调。
　　言今安朝他感激一笑，拿起耳机塞进耳里，靠在椅背上边听歌边望着外面的风景不再说话。
　　到周蔚的咨询室的时候时间才刚过五点半，言今安熟练地找到他所在的地方。咨询室门口挂了请勿打扰的牌子，言今安打开旁边的等候室的门，坐在里面等周蔚下班。
　　差不多六点的时候，旁边传来开门的声音，言今安侧耳确定是有人出来了，于是起身打开房门。
　　旁边周蔚站在门口，目光落在不远处刚离开的人身上。言今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人已经走到拐角处，她只看到一个人影晃过。
　　“安安？”周蔚看向她：“你来啦。”
　　言今安回头，朝他点头。
　　“进来说吧。”
　　言今安坐在周蔚对面，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
　　周蔚勾起一抹微笑，语气温和亲切：“别紧张，门我没有锁，一扭就能打开。”
　　尽管他们已经非常熟悉了，但是言今安对他的信任还是有限。封闭起来的空间，她得知道门是开着的，能随时打开离开才有安全感。
　　言今安回头看了一眼，心里安稳了一点，看着眼前的周蔚。
　　周蔚长相俊美，但是温和没有攻击力，特别是笑起来温柔说话的时候，会让人不自觉和他分享自己的烦心事。
　　“其实你的状况已经好了很多了，公共场合只要和异性没有肌肤接触，你都表现得很好。”周蔚看着手里的记录道：“今天早上发生了什么事？”
　　言今安垂下眼帘，小声道：“今天早上哥哥提起了..以前的事，我没忍住，情绪失控了。”
　　“不用忍，情绪应该宣泄出来。”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能告诉我为什么忽然提起以前的事情吗？”
　　言今安紧握的双手放松了一点：“因为，一个人。”她抬头，周蔚眼中有温柔的鼓励，她继续道：“最近我遇到了一个人，我好像...不怕他，和他在同一个空间里面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周蔚眼中一闪：“你和他认识多久了？”
　　“今天是第二次见面。”
　　“确定以前没有见过吗？”
　　言今安沉思，脑中没有和他见过的记忆。
　　“.....没有。”
　　“你和他单独相处吗？”
　　“第一次我哥哥在场，第二次我和他独处了几个小时。”
　　周蔚翻出记录，拿起笔问：“只是对他吗？”
　　言今安回想起今天刚坐车没有开窗的时候，面对师傅还是会有那种憋闷的感觉，缓缓点头：“是，只是他。”
　　周蔚正在记录的手一顿，沉默一会，继续问：“为什么只对他例外？”
　　言今安脑中一点点浮现出他看着她时的双眸，“我...不知道，只觉得他...”她皱眉：“我形容不出来。”
　　周蔚抬头看她皱眉的样子，忍住心中想抚平她眉头的冲动：“你可以描述一下和他相处的过程吗？”
　　言今安细细回想，慢慢对他说出这两次和程千俞相遇。

　　从周蔚那里回来之后，言今安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
　　回家的路上，言今安看着路上形形色色的人。或匆忙，或悠闲，或独自一人，或三两人手牵着手。路上拥挤，偶尔男男女女不小心碰到了对方，也只是毫不在意地继续向前。
　　言今安眼中有一丝艳羡，心中一动。
　　“师傅，你停车吧，我就在这里下。”
　　“好嘞！”驾驶座上的师傅爽快应下，寻了一个可以靠边停下的地方，把言今安放了下来。
　　言今安握着包包袋子的手摩挲几下，深呼吸几次，她快速走近一个小型面包店，犹豫着推开了门，关门的一瞬间，耳边传来招呼声。
　　“欢迎光临！”收银台上的男服务员挂着职业性的微笑。
　　此时店内有些冷清，除了服务员和她，没有别人在。
　　“嗡”一声，言今安脑中响个不停，僵直了身子。
　　服务员看她站在那半天没动，疑惑地走了过来，“女士？”
　　言今安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每靠近一步，好像都在她心里插了一把刀，她只觉得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双手悄悄伸到背后，握住玻璃门的把手，她努力说服自己。
　　门是可以打开的，没关系的，这里很安全。
　　但在服务员即将走到她面前时，她受不了快要爆炸的胸膛，猛地推开门，逃似地冲了出去。
　　跑到门外，言今安急促地喘息，心跳如雷，捂住憋得通红的脸。新鲜的空气、开放的环境让她原本快要窒息的感觉，慢慢缓和下来。
　　随便在一个花坛边空着的长椅上坐下，言今安掏出纸巾，擦擦额头上的汗。虽然刚刚的情况在意料之中，但她还是有些失落。
　　不远处，一个男人看她独自坐了一会，便朝她走了过来。“美女，一个人啊？”
　　言今安抬头，就看到一个长相普通的男人站在她三步开外，脸上带着油腻的笑容。她皱眉扭头，不打算搭理他。
　　那男人吹了一声口哨，还不死心，忽然坐到她旁边，夏日穿着短袖裸露在外面的皮肤直接蹭上了言今安的手臂。
　　她被吓了一跳，顿时蹦了起来，离他一定距离后，有些生气道：“你有病啊！”
　　花坛附近的其他长椅上也坐着许多休息的人，闻言纷纷回过头来。
　　男人被下了脸，有些不甘心，但是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敢怎么样，只能愤愤离开了。
　　言今安被这么一搅和，也失去了在这里休息的想法，直接打车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