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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   偌大金明城,街巷无数,范府便坐落在城南雀巷之末,而鹤家由于主人的原因,恐于见人一般被包围在更角落里,门口一颗茂盛的老树更是遮天蔽日,叫人无法探清院内景象。

      一早,三个高大身影结伴停在门口,其中一声音雄浑的黑衣大汉,姿势却略略猥琐,他缩着身体将耳朵贴在门上,“没有啊……嘶,这二当家回来的消息来来回回溜了咱们好多回,是不是真的?”

      “醉白兄弟和小红都回来了还能有假,再说,范家书院里那么多崽子都眼花了不成?”

      身后同样魁梧的男人年纪轻一些,留着络腮胡,性子急躁,“要不咱们翻进去看看?”

      贴门上的汉子回过头来,瞪着眼,“你去,我和小孟在外头等你。”

      他口中的小孟,正是立在旁边窄袖白衣,约莫二十六七,气质沉稳的男人。

      小孟温和劝他:“姜大哥,上回我和张大哥翻了二当家的,差点没被她的刀割破了喉咙。”

      老张从门上下来,“岂止,小孟往下跳的时候我才上墙,那刀擦着他的脖子,直奔我家老二啊……那年老子连媳妇儿还没找呢!”

      老姜搓了搓脸上新长出来的胡茬,道:“那如今你媳妇儿也找了,儿子也抱了,按理说是没什么遗憾。”

      后者脚一滑,“你他娘的看样子也不用找媳妇儿,不如……”

      话音没落,身后远门被人往后打开,鹤青抱手而立,“什么遗憾?”

      男人们聚在一块儿爱不正经,但鹤青好歹还是个姑娘,大汉来不及表现自己的惊喜,磕磕巴巴圆了刚才的浑话:

      “当然是能,能瞧见二当家安全回来,咱们就是死,也没有遗憾了啊!”

      孟稠微微一笑,总结道:“张大哥真是说到小弟的心里了。”

      老张:“……”

      这发财门里,除去范正直和鹤青两人,其次便是醉白、翠红、孟稠、张余良以及姜常、李元六人为门内最大主事人。

      此番出去,鹤青带了一半大掌事,可是叫被剩下的三个提心吊胆了半年之久。

      如今鹤青回来,几人都很高兴。

      “对了,二当家,怎么没瞧见元元?那小子向来喜欢粘着你,这回怎么不见人影?”

      鹤青道:“西北那边接了笔药材生意,怕古伯和墨卿应付不过来,就让他留在那儿了。”

      “那小子夜里定然要偷偷哭。”老姜笑了笑,转而问她,“二当家的这一去走了半个大梁,一切可还顺利?”

      鹤青一顿,点点头,“涨了不少见识,”她不欲叫人多问,转而问道,“楼中办事,除了南王,可还有人故意为难你们?”

      “咱能怕他?”

      孟稠适时开口,“小南王所图,我们早有准备,所以反倒没什么好慌的,只是近来城中仿佛又多了一方人马在暗中行事,暂时还不晓得对方来意。”

      “可知道是哪儿的人?”

      “楼里的兄弟集了各处送来的消息,说像是上京来的。”

      习惯性握着刀柄的手一紧,她低声重复:“上京?”

      “嗐,也不能完全肯定,这走南闯北的人今天在这头,谁晓得明日他又在哪头,都没有根的人,难定论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鹤青犹豫了一瞬,道:“孟稠,你去帮我打听个人。”

      青年双手抱拳,“您说。”

      “不急,先找个地方吃饭。”

      几人边说边走,不过一会儿就出了雀巷,金明城的热闹一直从城中铺到此处,又逢赶集,远些村落的百姓背着竹篓出来沿街叫卖,应季的瓜果香勾得人口舌生津。

      邻巷的阿伯刚摆好家伙事儿,锅里煮面的汤还没滚,板凳也挂在板车上,老张搭了把手,将板凳桌子摆好,招呼他们坐下。

      “二当家,您说说,要找什么人?”老姜按捺不住地问,“是生擒还是活剐,您一句话。”

      “不用,只要知道他是不是在金明城就好。”

      鹤青想了想,“那人二十出头的年纪,和孟稠身量一般高,身边跟着一带刀的随从,还可能跟了个长相气质温和的男人。”

      “那他长什么样?”

      鹤青想了想,实诚道:“漂亮。”

      “漂亮?”

      “俊俏。”

      “俊俏?”

      三个男人眼神一撞……不对劲。

      鹤青适时打断他们的眼神戏,“怎么,有问题?”

      “咳,没,没问题。”

      姜常点点头,“二当家,您放心,这金明城里,还没有人能逃得过咱们的视线。”

      说着话,他下意识打量着过往行人,遥疆四季温暖,本地百姓多是蜜色皮肤,若大街上忽然出现几个穿着衣着考究的小白脸,那当真是想装作看不见都不行。

      “二当家,您说的人,”孟稠忽然出声,“是不是吊梢眼,生得一副薄情寡义的模样?”

      鹤青一愣,暗叹他形容的精准,“是。”

      姜常又问,“身旁跟着的男人很是斯文,和,和……小孟有几分相似。”

      鹤青不禁凝眉,道:“你见过他们?”

      “之前是不曾见过的。”老张抬了抬下巴,“二当家,您朝右边看。”

      鹤青依言照做,这一转头,她足足愣了好半晌。

      暖黄的晨光格外偏爱美人,青年站在檐下,脸上仿佛罩了层柔柔的纱,身上穿着浅色薄衫,墨云似的长发不若在大荒那般规整的束起,发梢柔顺垂落。

      他手上握着一柄扇子,玉坠摇晃着,一如那双柔光流转的眸子,对方看着她,唇微动——

      眼前一暗,老板端着热腾腾的面走到鹤青跟前,热情道:“各位,面来喽!”

      鹤青平静地收回目光,低低道了声谢。

      孟稠见状,不由道:“二当家,那这都到跟前儿了,咱们还查吗?”

      “查,这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物。”鹤青吹了吹滚烫的面汤,“咱们都惹不起。”

      话音刚落,却见对方一撩下摆,正正朝这边走了过来。

      淡淡的冷香袭来,鹤青垂眼看着面碗,将里面的葱一一挑拣到桌上,头顶低沉的男声传来,她听得眼皮子一跳。

      “二当家,数月不见,可别来无恙?”

      鹤青动作一顿,“吧嗒”一声放下筷子,缓缓抬头,看着打扮仿如不谙世事的富家公子一般的男人,道:“托魏大人的福,一切都好。”

      她嗓音向来没有少女那般的轻灵,发起脾气时从不呼来喝去地骂人,可也叫人胆怯。

      魏从曳只觉胃里被什么轻轻垂了一下有些发沉,又有些舒爽。

      他勾唇,笑道:“既如此,二当家可愿照顾我等一二?魏某初来乍到,颇有些水土不服。”

      话才说完,他便晃了晃,安命忙将人扶住,对上鹤青的眼睛,有些心虚地躲闪了一下,“鹤姑娘……”

      相处不过几个月,他和鹤青倒是有些心照不宣的默契,两人几乎同时想到魏从曳杀了齐勒铭之后,吞药装成重伤的戏码。

      面是没法吃了,鹤青起身看了一眼,对方脸色的确不大好,但因为前科赤裸裸摆在眼前,那摇晃的身板、虚弱的吐息便有些格外造作。

      她淡淡道:“魏大人做事向来谋定后动,怕是连我发财门有多少人、什么来路都查得清清楚楚,竟然还会水土不服?吃错药了吧?”

      这话刻薄,魏从曳却神情不变,“二当家说笑了。”

      然而她好似并不吃这套,转身就要走,他心里一急,抬手抓住她的腕子,脱口而出,“庆儿……”

      鹤青的动作更快,魏从曳根本没看清,只觉手腕一痛,反应过来,已经被她挣脱了去。

      安命不由出声:“姑娘,我们公子真的……”

      话没说完,侧方一道含着隐怒的男声传来,与之一道的,还有极不客气推开魏从曳的动作,“哪里来的登徒子,还不赶紧滚开!”

      男子高大健硕,眼底带着敌意,“阿青,他们是谁?要不要我叫人将他们赶出城去?”

      魏从曳轻咳一声,“这位兄弟误会了,我与庆儿乃是旧识。”

      “旧识?”李召不屑一笑,“我与阿青青梅竹马,怎么从没听过她有哪个旧识?”

      方才还弱得像朵娇花儿似的人面色一冷,“巧了,庆儿来金明城时不过十一岁,这位兄弟又是她哪门子的竹马?”

      话一出口便道出鹤青的来历,张余良、孟稠、姜常皆是一凛,三人立刻便懂了为何鹤青方才要说这是个惹不起的人物。

      孟稠拱手一礼,“敢问兄台高姓大名,何方人氏?”

      后者淡笑,“鄙人姓魏,魏从曳,从上京来。”

      李召一听双眼霎时圆睁,心底波澜大起,这几个发财门的人不知道,他却知道!

      李慈和鹤青捡回来的小孩儿是同窗,那小孩儿亲口说过,阿青有喜欢的人,那狗男人姓魏!

      鹤青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觉得不耐,抬手示意双方闭嘴,道:“大人若不嫌弃,便到我门中喝一口茶吧。”

      发财门落户在金明城一座酒楼里,主意还是范正直想出来的,倒不是为了赚钱,只不过是为了拉近范家与平民百姓的距离。

      范立扬年事已高不问官场,范省正直清廉,而家中三姊妹,老二已远嫁,老三整日少年意气,范正直下海经商,倒也不算出格。

      天字号包厢方便了来自上京的贵公子,上等的茶水奉上,没有旁人,鹤青放心地拉长脸质问:

      “大人当初说过,事成之后,必会保我门内部众,如今是想言而无信吗?”

      魏从曳闻言,不由苦笑,道:“庆儿你……误会了……”

      他握着手中发烫的茶杯,话语有些艰涩,“再者,当初说过,处理完大荒的事,任凭庆儿决定在下生死,如今我既到了大荒,自然不能装作忘了。”

      鹤青直接气笑了,她向来是寡言的人,如今也忍不住质问:“大人是当真觉得我好欺负?”

      “这话怎么说……”

      “还是说当官的都像你这般厚脸皮?”她不欲多言,起身道,“我还没大度道要和算计自己性命的人握手言和,还有,我叫鹤青,大人莫要再叫错名字了。”

      说罢,她转身便要走,魏从曳轻叹一声,赶在她打开门之前道:“二当家留步,魏某此番来遥疆,是有比买卖,想要和二当家商量商量。”

      女子脚步一顿,果然似看透他一般,发出不高不低一声轻嗤。

      魏从曳不禁握拳,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紧张,“买卖若成,发财门在遥疆最后一道威胁也会消失不见,二当家可要仔细考虑……”

      当日正午,魏从曳缓缓从发财门里出来,安命驾着马车登在酒楼外,见状忙上前扶了他一把,“公子,如何?”

      后者不答,事情是谈成了,但有一句盘旋在心头数月的话,他没敢问。

      他早在梦里问了无数回:庆儿,你为何要亲我,你是不是心悦于我?

      偏生到了跟前,话到嘴边,他就脸热得不行,为着魏从玉对她做的那些事,还为着他手段的卑鄙,还为着他那不为人知的羞赫。

      恍惚间,魏从曳想起自己当初那套忠贞之论,什么“清白是要留给未来媳妇儿的”,厚颜如他,如今竟再不敢启齿。

      马车悠悠前行,安命忍了又忍,最后在一角落处捞开帘子,探进脑袋:“公子,您觉得如何?可有哪儿不舒服?”

      魏从曳摇头。

      安命道:“大夫不是说过,您最近不宜心绪起伏过大,公子,您今日,有些失态了。”

      魏从曳懒懒地倚在车璧上,和刚才在发财门里全然两个模样。

      他睨着自家侍卫:“失态?我这是要准备出家?你是宫里派来的教养嬷嬷?”

      安命一噎,正要反驳,却见车内一地的花瓣,原本娇艳的花不知被哪双不讨喜的爪子,一点一点给薅秃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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