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鸣黄昏》莫道真

34、第三十三章 登岛前

　　胖子小心翼翼推开门，伸着脖子往里面窥探着。眼睛牢牢地锁定那个坐在椅子上的身影。

　　而那个身影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西小动静，正全身心地盯着眼前——

　　“你觉得你这么做合适吗？”那家伙面色严肃地说着。

　　“我说了多少次，不要！随意！乱拿！现在好了？不随便偷东西了，改吃小孩了？”

　　“他能被收容——？能被收容也不行！”

　　“你偷了小孩儿，拐到那幻境里……是为了救我？？你……这话你是怎么说出口的……？”

　　“？？还要我付你救我的钱？？”

　　“还有你，穆尼。你别到处乱看了！”

　　“我脸上那些被啄出来的印子是怎么回事？”

　　“……为了叫醒我？？为了叫醒我要给我满脸啄出血来？？”

　　“？？你也要我付你喊醒我的费用？？你们两个是这么说得出口的？！”

　　房间里那嘀嘀咕咕的声音还在持续。

　　胖子看了眼那正一脸严肃和桌子上的一本书，一只渡鸦对峙的身影，面露难色地低声问到：

　　“……医生他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大概有半小时了吧。”同样面露难色的波尔这么压低了声音回答着，唯恐引起房间内某人的注意。

　　“……但我的行李还在寝室里面，我该怎么进去……”胖子将声音压得更低。

　　“……那个东西非拿不可吗？”波尔也将声音压得更低。

　　“……相比起来……似乎也可有可无了……”胖子又看了眼房间内某人的身影，将声音几乎压到蚊子一般的呢喃，“那要不……我们先走吧……相信医生教训完他的书和乌鸦，肯定会追上我们的……”

　　波尔点了点头，正想为胖子的提议表示赞同——门却被猝不及防地推开了！

　　胖子瞬间白了一张脸，他赶紧扯住想要闯进去的海盗船长乌拉尔，焦急地警告着：

　　“不行！你不能就这样进去！你会惊扰医生的！”

　　波尔也在同一时间扯住了这位海盗头子的另一只手，对胖子的话猛地点头。

　　“哈？”海盗船长乌拉尔显然没搞懂这是哪一出，他不耐烦地从这两人手里挣脱出自己胳膊，大步跨进了房间里。

　　而那个絮絮叨叨的家伙，也终于察觉到了动静，停了下来。然后一点一点转过头，看向房门这边。

　　“……啊……对了……有些事我正准备和你们说呢……”安泽缓缓扯出了个笑容。

　　胖子咽了口唾沫，看着那位海盗船长没有丝毫停顿的背影，敬佩地说着：

　　“……他怎么做到面不改色，没有丝毫犹豫的啊！”

　　“……可能他觉得医生本来就是这样？然后见怪不怪了……”波尔小声猜测着。

　　胖子沉默了一瞬，竟然觉得波尔这猜测估计是最合理的。

　　而在他们真的琢磨出个什么名堂之前，那家伙安静地微笑着，沉默的目光逼迫着这两人也走进房来。

　　门沉沉地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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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五年前高处那些传言的罪魁祸首就是我们现在的帕特船长？那另一个罪魁祸首之一……还跟了我们一路？”胖子回顾着，一个激灵，“这都叫啥事啊……我就好好地出个海，怎么还能碰见这跨了几年的恩怨啊！”

　　“不止恩怨呢！”安泽拍了拍胖子的肩膀，安慰着，“你看我们还差点被当作献祭的肥料！”

　　“医生……你不用再提醒我这种事了……”胖子苦着脸说着。

　　在他们从那幻境里醒来后，就去检查了下其他人状况……奇怪的是，「海鸥号」和「幽灵号」上都空落落的，胖子他们压根没找到几个人。而在他们登上甲板，四下打量的时候，却齐齐都变了脸色……

　　那些海员和海盗都在不知何时走上了岛上的浅滩。

　　胖子正准备下去救人，却被海盗船长乌拉尔一把拉住了。在这位海盗头子的示意下，胖子才发现那些人和他想的并不一样——他们的确是胖子有些熟悉的面容，在这么久的航行里也打过多次照面。可他们并非在走路，而像是蠕动一般……身体也一抽一抽地，来回晃荡，就像上半身没有骨头，而脚底被什么钉住了一样。

　　当时胖子他们瞅了半天，也没瞅出个名堂，甚至连这些在浅滩上的人是死是活都不能确定。

　　波尔提议先救助还在船上的人，不要冒然下船。

　　而船上的人也好些双目茫然，要往外面走……

　　因此胖子他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用那捆风帆的绳子把人捆在那桅杆上，捆得结结实实的，这才松了口气。

　　但他们检查了一圈，也意识到了，这「海鸥号」估计是在风暴里被彻底损坏了，几个桅杆彻底损坏，船体也有破损，压根不能再次起航了。海盗船长乌拉尔的「幽灵号」虽然没被损坏到这种程度，但没有进行修补的情况下也不能再次出航了。

　　对此，这位面色阴沉的海盗头子“啧”了一声，并且把新仇旧恨都记在了那几个人头上。

　　等找到了安泽后，他们又一次回到了甲板上。

　　安泽在那几个被绑着的幸存者面前晃了晃，面色严肃地凝视着这几个人。

　　“……医生？”胖子咽了口唾沫，唯唯诺诺地开口，眼睛不断往安泽身上瞄。

　　——难不成……

　　“这是得了失魂症。”安泽开口说着，面色凝重，他蹲下.身在这些被捆着的人的脸上扒拉着，“双眼泛白，瞳孔涣散无神，面部僵硬，口中呢喃不清……依我多年来的行医经验来看，这就是得了失心疯！”

　　“……你前一秒还叫它失魂症！”胖子眉头一跳。

　　“这不重要。称呼只是一个称呼罢了，不同人对同一个事物可能都有不同的叫法，就像一些数学家，你永远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可以对一个字符叫出七八个读音，并且能毫无障碍地继续研讨交流。医学也是一样。当学到巅峰的时候，你就会发现，语言并不重要，大家都是用灵魂交流的，所以一个称呼而已，这并不重要—— ”安泽继续说着，“重要的是我有办法治疗他们！”

　　胖子拧紧了眉头，还没从安泽那弯弯绕绕的诡辩里出来，就看见安泽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匕首比划着——胖子眉头一跳，来不及细想就和波尔一左一右架住了那家伙。

　　“等一下！我这是治病！”安泽倔强地喊道。

　　胖子哪里敢信他，压根不带撒手的：

　　“治病？放血疗法吗！医生，我告诉你！你那是不是什么正经的疗法！”

　　胖子可还记得，自己由此手贱，找安泽借了会儿书，说实话他也对这家伙箱子里那些什么《随船医生的自我修养》《一个小技巧解决所有杂症》《三句话让你成为最有经验的大夫》，正好当时寝室里被水手长翻得乱七八糟，胖子瞅见了，便找安泽借了，结果这些书殊途同归，总的来说就是——“救不了！没救了！等死吧！”，甚至那个“一个小技巧”，说的是手起刀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更过分的是，这些书竟然在一本正经地论证，试图从什么客观事实，人伦道德上面证明这些观点……

　　——里面有些东西倒也不像是胡编乱造……比起一本完全瞎写的书，倒更像是什么真的医生实在受不了生活压力，开始放飞自我写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每本都感觉有打工人的很深怨念呢……

　　——也不知道医生从哪搞来这些怪书的……

　　胖子默默想着，但不敢放开安泽一点，唯恐这家伙过去手起刀落……

　　架着安泽另一只手的波尔甚至转头瞄了瞄地上的绳子，有点纠结。

　　海盗船长乌拉尔显然不想理会这些家伙胡闹，他看着山顶那座白色灯塔，微微皱眉。

　　“你说这天黑后，会发生什么？”乌拉尔这么问着，并没有转过头。

　　可这问题倒是让听众有些摸不着头脑。

　　胖子和波尔迷茫地对视一眼。

　　“等天黑我们就知道了。”安泽这么说着，尝试着从胖子和波尔手中抽出手臂，他看了眼天色，“反正太阳也快落了。”

　　海盗船长乌拉尔没再说什么。

　　但这样完全无意义的回答，让胖子他们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你们还记得幻境里吗？”安泽解释到，“那些被任命探查的船员都被要求在日落前回到船上。船长也总是会在日落前匆匆赶回来……很可能在幻境里，白天是让我们以为安全的时间，可以随意探索……但搞不好就会像那些被骗去挖矿的家伙一样了。晚上虽然看着可怕……但那位大副是在晚上才行动，那似乎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不过现在我们从幻境里出来了嘛……白天有什么可真不好说，没有经验随便登岛的话，说不定就像这些家伙一样了。”

　　安泽指了指那些浅滩上的船员，示意着。

　　“倒也……有些道理……”胖子心有戚戚地跟着瞄了眼，缩回了脖子。

　　“不过这岛上晚上有什么，也不好说。也说不定比白天更恐怖呢。”安泽继续这么说着，看着胖子，“——要不干脆留在船上？船上应该挺安全的。还有些余粮，能撑几日。说不定有路过的船只搭救呢！”

　　不知为何，胖子总觉得安泽这话像是在问自己。他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脸色有些发苦：

　　“医生你可真会说笑……那岛上可能危险，什么女神啊，什么献祭啊，什么各种未知东西……但说不定上面会有什么出路，就那什么女神啊，说不定就有什么秘密通道来供奉她的，能把我们弄到另一个地方去……呆在船上的话，可就只有死等这一条路了。又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们一样从风暴里过来，要等有船只路过……那可能就是几十年了……”

　　“嗯……倒也是呢。”安泽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和胖子他们一样，看着黄昏，看着太阳渐渐落下……

　　穆尼拍打着翅膀，停在他头上，也遥遥地注视着那最后一丝阳光从天空消失的时刻。

　　这座岛上响起了一声又一声的巨响，像是海浪拍击岩石的声音，像是潮水不断起伏的声音，又像是从海洋中，从地下，从每一寸土地与树木间，传来的无数鲸鱼哭泣般的叫喊——

　　这座岛在他们眼前一点点变了模样。

　　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