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大佬被迫从良怎么破》寒夜飘零

28、欺人太甚

　　万俟仁情不自禁驻足，隔着粼粼波光，贪婪地盯着湖心倩影，一时间竟是看痴了——明知那是个女子，落在他眼里，却莫名成了原修然的模样。
　　让他移不开眼，挪不动脚。

　　八角重檐亭内，原夫人不着痕迹地把视线从驻足湖边的万俟仁身上，挪到了湖心起舞的窈窕身姿上，微不可察地弯了下唇角。
　　视线在原修然脸上定了一瞬，原夫人转着掌中佛珠对太后娘娘说：“姨妈你瞧，陈小姐这舞姿当不当得一舞惊鸿？配不配得上咱们淑慧长公主那惊鸿一曲？”

　　“当得，配得，不算你胡诌白咧了！”太后娘娘乐呵呵地以指尖隔空点了点原夫人的额头，转过来对着郑夫人，满口子称赞，“陈小姐德、言、容，样样都是顶出色的，着实可人，不怪乎你不舍得让斐姐儿白捡个便宜。”

　　“臣妾代媛姐儿谢过娘娘盛赞。”郑夫人依礼谢过太后娘娘，用手中帕子压了下唇角，半真半假地顽笑着抱怨，“就斐姐儿最会告状，当日偶遇，她一句戏言我没应她，她竟然也能来劳烦您，真真儿是跟从前一个样儿！”

　　从前，自然指的是从前闺中密友的那个时候。
　　那时她们两个在一干小姐妹里最是要好。
　　郑夫人此时提及从前，大有打感情牌，暗示原夫人顾念旧情的意思。
　　然而，原夫人却是恍若未觉，不咸不淡地笑着接了一句：“当日我可不是跟姐姐说顽笑话，我是真想将媛姐儿收做义女，让她从我们府上风光出嫁。”

　　太后娘娘开口就是偏帮原夫人：“斐姐儿也是见媛丫头有几分然哥儿的模样，爱屋及乌罢了。左右给媛丫头找个娘家也不算坏事儿，你们小姐妹一场，不如便应了她，权当是你这个做姐姐的心疼她了。”

　　话出自太后娘娘之口，虽非谕旨，拒绝起来却也得好生掂量掂量了，稍有不慎就得惹恼了这位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招致祸事。
　　郑夫人心思急转，却也着实想不出能拿到台面上的理由来。

　　容氏看在眼里，做出一副窃窃私语的模样，用在场诸位皆能听得见的声音跟郑夫人说：“娘，媛姐儿向来有主意，您若是擅自替她做主……”

　　容氏将一个“事儿逼妯娌”的形象诠释的淋漓尽致，郑夫人拍拍容氏的手背，一脸的为难。

　　原夫人轻笑了一声：“姐姐素来最是爽利不过，今日怎么还瞻前顾后起来了？”

　　郑夫人幽幽一叹：“可不都是叫儿女给逼得？妹妹也是做娘的人，当知道这为人娘的，最是却不过自家儿女苦苦相求。”

　　原夫人垂眼，不肯再说话了。

　　这会子太后娘娘又看起了热闹，谁也不帮了。

　　赏花宴上，作陪的几位夫人更不会上赶着趟浑水，一时间最受关注的反倒成了桌上的点心和杯里香茗。

　　直至原修然一舞结束，回了凉亭里。

　　太后娘娘笑着跟郑夫人说：“既然你要做个好娘，正好媛丫头跳完了，且问问她自己个儿的意思罢。”

　　郑夫人轻舒了口气，轻言漫语的把方才的事儿复述了一遍，问原修然：“这事儿你如何做想？”

　　原修然垂着眼听完，转身，干净利落地对着原夫人一福：“承蒙原夫人厚爱，不过民女怕是要不识好歹了。”

　　原夫人盯着原修然的脸，不见喜怒地问：“怎么说？”

　　原修然微微抬头，视线落在了原夫人的脸上，含着羞带着怯，红着脸笑意莹然：“夫人已经请空明大师给我和二哥卜算好了吉日，就在明年开春儿。民女若是认了夫人做义母，怕是得替夫人膝下嫡子服丧，恐怕会耽搁了我和二哥的婚期。”

　　郑夫人：“……”真是敢说，刀子全往亲娘心尖儿上桶！

　　作陪的诸位夫人：“……”将军府的这个小童养媳这么耿直，该不会是个混不吝叭？

　　同来赏花的千金们：“……”这个小姐姐好敢！

　　直面原修然“耿直”的原夫人不动声色地看着原修然，过了须臾，转过脸跟太后娘娘说：“姨妈，您瞧媛丫头这性子也跟然哥儿小时候差不多。”

　　原修然垂下眼睑掩下眸中冷意：“民女卑贱，不敢跟府上大公子相提并论。”

　　原夫人看着原修然笑：“你倒是知道然哥儿是谁。”

　　原修然绞着帕子，娇怯道：“二哥与原公子相交莫逆，当日原公子出殡，二哥还设了路祭，哭的可伤心，民女自是知道的。”

　　原夫人淡漠地看着原修然，捏紧了指间的佛珠。

　　“你这孩子，还不快给原夫人赔罪！”郑夫人假假地斥了原修然一句，转过来跟原夫人说，“她小孩子家家的，又是自小在边城长大，疏于管教便有些个不知礼数，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原夫人轻嘘了一口气，说：“既如此，姐姐更该让我认下这个义女，也好替你好好教导教导她规矩。”

　　郑夫人澹然道：“可不敢劳烦妹妹，铁锤要是知道我把他未来的娘子送出去受磋磨，非把将军府给我闹翻天不可。”

　　子午湖畔，万俟仁来了又走。
　　太后娘娘看着隐入叠翠的玄色身影，笑着给郑夫人和原夫人打了个圆场：“行了，既然媛丫头不肯，你也别强求了。好好的赏花宴，咱们不提那起子不开心的事儿，好生赏花才是正经。”

　　太后发了话，赏花宴终于有了赏花宴的样子。

　　夫人们围着太后娘娘说说花，话话家长里短，千金们聚在一处谈谈诗画，说说琴曲。

　　原修然混在千金堆儿里，以不识几个字为借口，成功退出了谈诗论画的行列。

　　见识了原修然怼原夫人的气魄，以免自取其辱也没有几个千金敢为难他。

　　原修然乐得清静自在到了赏花宴结束。

　　赏花宴结束，太后娘娘体恤夫人小姐们娇弱，特特着人预备了数顶小轿给她们代步。

　　青衣内侍抬着一顶顶小轿顺着宫墙夹道走向广安门，其中一顶却是在半途改了方向。

　　*

　　广安门外，郑星河翘首以待，总算等来了一众女眷出得宫来，抬到郑家马车前的三顶轿子却有一顶是空的。

　　郑星河瞬间面色铁青，踏雪乌骓感受到主人的情绪，前蹄轻轻地刨着地仰头一声长嘶。

　　郑夫人一把拽住神色冰冷的郑星河：“且稍安勿躁！你想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媛姐儿入了宫没出来？那可不就趁了那起子人的心意？”

　　郑星河抓着缰绳，咬牙：“欺人太甚！”

　　“且在这等着，不可鲁莽！”郑夫人斥了郑星河一句，转而叫住欲抬着轿子离开的内侍，不着痕迹地递出了几个装着玉的荷包，“劳烦几位公公受累，送我去慈宁宫可好？”

　　领头的内侍捏着荷包为难：“不是咱家不肯帮夫人，实是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咱家也不敢私自带您进去。”说着，便把荷包又推回了郑夫人手里，“夫人还是依规矩递牌子请见罢！”

　　郑夫人手捂胸口，缓了一口气，点了下头。

　　容氏给郑夫人顺气，低声说：“娘，你千万别急，我去递牌子求见嘉妃！”嘉妃乃是容氏胞妹，俩人自幼关系便好。

　　郑夫人摇头：“后位空悬，后宫权柄尽皆掌握在太后手中，她若是成心如此，必不会允你入宫。”

　　容氏道：“总要试上一试！”

　　郑夫人略作沉吟：“也好。”

　　容氏当即便折回去，递“加急”的牌子请见。

　　郑星河和郑夫人等在宫墙外，等着容氏的结果。

　　原府的马车缓缓驶过来，在郑夫人马车旁停了下来。

　　原夫人打起车窗上的帘子，言语间颇带着几分关切：“姐姐怎么还没回府？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故？”

　　郑夫人漠然地看着原夫人，不紧不慢地道：“我们一家子人都好好的，能有甚么事故？”

　　原夫人轻笑了一声：“怎么不见媛丫头？”

　　郑夫人面不改色地道：“媛姐儿身子骨不熨帖，搁后边儿马车上歇着呢。”

　　原夫人转着佛珠，迭声问：“媛丫头可打紧？我们府上常用的郎中乃是杏林高手，姐姐若是需要，回头我让人请了他送到府上去？”

　　郑夫人尚未说话，郑星河已是噙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道了一句：“不劳烦夫人了，前些日子我自西山小石村寻着了位隐世大手。”

　　原夫人眼神微闪，微微颔首：“如此便好，小孩子家家的，可别耽搁了。”

　　郑星河点头：“劳您记挂着，回头我定好生问问那郎中。”

　　原夫人放下车帘子告了辞，怎么看走的都有些个匆忙。

　　须臾，容氏归来，宫中果然未允她入宫见嘉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