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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靠近一点 ...

  •   铁锅的人为了销毁证据,围绕了整座农舍放了火。火势围城,粮草助燃,愈来越旺。

      谷仓里一片狼藉,倪初久废了好大力才从坍塌的草垛里挖出洛箩。

      女医师脸颊都被熏黑了,但仍旧在昏睡。倪初久尝试着点了几个穴位将她唤醒,但没什么作用。

      倪初久:“她怕是烟入心肺,昏迷了!”

      烟雾越来越浓,倪初久的面色也越来越白,汗珠子如雨淌下。

      窦衎声音嘶哑:“我来背着她走!”

      他们上一瞬刚出谷仓,下一息谷仓就塌了。他们站在空地中,被火包围,从门口出去已然不现实。

      热浪灼烧中,窦衎袖子又被扯了下,倪初久蹲在地上,显然已经没有力气了,喘了几口大气:“走、走地道,还有一个出口,虽然不知道通向哪,但总比烧死好。”说完便晕了过去。

      窦衎不敢怠慢,背起倪初久,一手拉着铁锅的脚,一手托着洛箩,往地道狂奔。

      大抵是他运气好,加上记路也是一绝,去掉之前走过的岔路口,走从未走过的路,约莫半刻钟,还真给他找到了一个出口。

      中途铁锅醒了,一张嘴不停地骂骂咧咧,窦衎气的直接脱了他的鞋袜,塞到他嘴里,让他背着洛箩走前面当挡箭牌。

      铁锅不情愿地从地道口探出头去,等了一会儿没什么问题,窦衎才背着倪初久小心翼翼爬上去。

      结果一出去,窦衎傻眼了。

      这地方怎么如此眼熟?不是除夕时候倪初久带他来过的那座荒废的寺庙吗?

      原来这个路口最终通向毫州北郊,可为什么寺庙底下会有密道?倪初久知道吗?

      好巧不巧,这时候开始下起雨来。

      来不及细想,窦衎先将铁锅绑在庙外的柱子上。又在庙中找来破烂席子,将倪初久和洛箩安置。接着接来些雨水,喂倪初久喝下。

      他摸摸身上,发现还有一个冷焰火能用,打算等雨停了再燃放。这样最快明日一早,皇城军或是铁骑营的人就能找到他们。

      做好这一切,窦衎发现这寺庙竟然还漏雨,方才安置倪初久的地方已然成了一个小水潭。

      他环顾四周,发现唯一能够落脚的地方就只有那个放贡品的神台。

      是以窦衎想也没想就把神台上的东西掀下去,脱下外衫简单铺了一层,把倪初久放到上面休息。

      或许是他搞出来的动静太大,倪初久终于醒了。他面无血色,倚坐在神台上,静静看着窦衎动作。

      见窦衎又一次将一个供盘随手甩掉,倪初久轻言细语提醒他:“掀了神仙供桌,这可是大逆不道。”

      窦衎一脚踢开一个破掉的软垫,头也不抬:“去他的,能睡就行!”

      然后他突然意识到谁在说话,猛一转头,睁大了眼:“你醒啦!”

      倪初久被他的迟钝逗笑,牵扯了伤口,疼得又连咳了好几下。

      “你还好吗?别动了,我不刺激你了!”窦衎放下手里的东西,冲上去给他拍背,见他双鬓又渗出汗水,便干脆半跪在地上给他擦。

      倪初久摆摆手。那毒药实在是有些烈,伤口像是被撒了盐一般火辣辣的疼。

      良久,疼痛终于是稍微减轻了一些。

      他缓过来,松了口气,抬眼就见面前窦衎死死盯着自己,一张放大的俊脸黑不溜秋,眉头鼻子都皱成一团,神情严肃又紧张。

      倪初久没忍住笑出声来。

      “你现在真像厨房大娘养的那只暹罗狸奴,冬天钻进灶台里取暖,被提着后颈子抓出来时候的模样,好丑哈哈哈哈哈哈哈!”

      窦衎嘴角一挂,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知道那只狸奴,通体奶白,偏生四爪和一张脸灰得发黑,黑得发亮!

      连王伯都常调侃,问厨房大娘是不是不给狸奴吃饭,孩子怎么一年四季都跟出去要了整天的饭似的,灰头土脸的!

      倪初久竟然说他……说他像……那狸奴!

      是以窦衎气急败坏地掐上倪初久的脸:“你、你以为自己能好到哪儿去!嗯?脸黑得像张飞,不,像包公!要不要我抱你出去对着地上的雨水照照!”

      他说得恶狠狠的,一脸凶相,掐上倪初久脸的手却不敢使一丁点儿劲。心里不忿却又暗自惊叹:他娘的,怎么倪初久就算脸上花了,还是如此好看……

      方才他醒来,端坐在神台上,真的像个流落凡尘的神明……

      两人打打闹闹,弄出不小的动静。

      洛箩被这声音吵醒,捂着脑袋睁眼,就看到暴雨如注的破庙里,两个黑得看不清脸的恶鬼正在吵架。

      “啊!!!”她吓得尖叫起来。

      ……

      窦衎板着脸讲完来龙去脉,洛箩自知理亏不敢再多闹,只是坐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哭。脸上两道直直的泪痕,黑乎乎地竖着格外显眼。

      窦衎一脚踢飞半个破烂的功德箱,很不耐烦:“别哭了。”

      倪初久柔声道:“门外有雨水可以洗脸,今晚辛苦洛姑娘先将就一下,明早就会有人来寻我们了。我知姑娘家名声重要,今夜之事我们会守口如瓶。对外只会说是将你打晕在地道,之后才寻回你。”

      “至于今夜,你若害怕可与我们待在一处。若是介意同我们两个男子一处,后头还有座高塔,你可以去里面歇息。第七层有袄子,可以用来取暖。”

      窦衎插话:“别怪我没提醒你,地道口我用石头封住了,外面是林子,晚上有野兽出没。考虑好,没人会再救你一次。”

      洛箩终于止住哭声,吸吸鼻子,捂着脸出去洗干净了污渍,路过门口的时候,小小声道了声谢,便去后面的塔里休息了。

      习武之人耳力都是一等一的好,屋里的二人自然听到了。

      “蚊子叫。”窦衎冷哼一声,却听倪初久轻笑。他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唤自己:“你过来,我们挤一挤。”

      “不了,地方小,你先躺着睡一觉。”

      倪初久不依,他看着窦衎靠着墙根,就想到两年多前在西南刚捡到他的样子。

      那时候的窦衎也是,跪在地上,一张小脸脏兮兮的,衣服也到处都是破洞,眼神却很是坚毅,亮晶晶闪着不服命的光。

      如今也长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你可是要学白饭,在房梁上倒吊着睡?别对我小心翼翼的,好像我马上就要暴毙而亡一样。”倪初久威胁道:“你再不上来我可要下来拉你了。”

      “呸呸呸,哪有人咒自己的!”

      窦衎实在是不知道倪初久脑子是怎么长的。正常人谁不是双眼一闭保存体力,就他折腾个不停。如今好不容易止住血,再动,伤口说不定会崩开。

      实在拗不过倪初久,窦衎只好坐过去。

      “嫌我身上脏?”倪初久问。

      “……没有。”窦衎只好往他那头挪过去一点。

      “我屁股很大?”倪初久又问。

      “……不是。”窦衎又挪过去一点。

      磨磨蹭蹭好半天,窦衎终于完完全全坐上神台。

      可是神台就那么大点儿,两个大男人勉强能够坐上去,却实在谈不上舒服,更没法挪动身子。

      窦衎闭眼假寐,就感觉倪初久在一旁一直小幅度地扭来扭去,衣袖不断擦过自己左臂,摩擦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

      窦衎叹了口气,睁眼,一手揽过对方的腰,将人搂进怀里抱着。

      “别动。”

      他掂量着倪初久的重量,心想这人怎么这么轻,一边用手压住倪初久小腹上的伤口。

      他感到怀里的人有一瞬间的僵硬——哼,让你嘴硬!

      嘴角上扬,心情莫名好了许多,窦衎凑到倪初久右耳边,嗓音沉沉:“将军不是在担心我会对你做些什么吧?”

      怀里的人扭过头来——倪初久瞪着眼:“怎会,你都不介意,我介意什么。”

      不过他应该是疼得紧了,眼睑、眼尾都带着一抹淡红。

      是以威武的少年将军这个瞪眼威慑力骤然减半,倒更像是娇嗔。

      “咳咳——”

      赶紧抹掉脑子里的荒唐想法,窦衎别过脸,强迫自己专心去看别的。心口却像是被不轻不重地打了一拳,尾椎骨窜上一阵酥麻。

      尽管窦衎上次已经见识过一次这庙的破败,但再次到访,仍旧刷新了他对“破败”二字的印象。

      倪初久究竟是怎么喜欢上这里的?

      你说这是间屋子吧,可是四面漏风。你说这有顶好歹能遮风挡雨吧,瓦片跟被虫蛀了似的,又到处都是洞。

      窦衎不得不转过头一再确认这里供奉的真的是镶了金边的菩萨,而不是在南天门扫地的扫把星。

      他看着金身上漆都掉光了的菩萨,默默许愿——若是你保佑倪初久这次安然无恙,老子回去了,说不定会考虑下帮你修葺一下这鬼地方。

      语气之嚣张,眼神之鄙夷,完完全全就没有哪怕一丁点求神拜佛的诚心诚意。

      “许愿呢?看你这眼神像是在威胁。”倪初久不知何时起盯着自己,好奇开口。

      “没有,我就看看。”窦衎自然是不会承认:“说起来,将军知道地道通向这寺庙吗?”

      倪初久摇头:“我也纳闷。圆山寺一案结案的时候我才几岁,知道的并不是很多。等这次回去之后我再去查查这桩旧案。不过看洛姑娘的反应,似乎并不是熟悉这个出口的样子。”

      “的确。我们刚出来的时候,铁锅走在前头,也像是第一次来。”窦衎垂眸思索,突然感受到怀中人的轻颤:“很冷?我去生火。”

      无视掉倪初久那有气无力的反驳,窦衎找了半天才找到没被雨水浸湿的木料,三两下生起了火。

      他又将倪初久连人带供桌一起搬到墙角,这样两人都能背靠着墙休息。

      做好这一切,他才走回倪初久身旁,将人又重新抱在怀里。

      这回倪初久没再挣扎,或许是对窦衎的“冒犯”行为习惯了,抑或是失血过多,真没力气了。

      总之,两人跟两只抱团取暖的猫似的窝在供台,前胸贴后背地坐着,气氛又安静下来。

      窦衎一只手用力按住倪初久的伤口防止他扭动造成更大的撕裂,另一只手却像是找不到家,形只影单地垂在供桌旁。

      别看他方才大大咧咧地抱上人,还能厚脸皮调侃对方。然而热头一过,现下却是暗骂自己不要脸。

      但是骂归骂,他倒是一点儿不后悔,甚至…..还舍不得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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