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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将军反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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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地,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
行军的队伍并不慢,多半是行军的官吏用鞭子赶牲畜似的催着走的,一路上无时不刻都能听见身后的公子兵叫苦连天的声音,像交响乐似的起起落落。
每到一处,便是一阵鸡飞狗跳。
易乔攥紧手里雪白平整的信纸,伸手抄起手边的水袋。
同行的林雉同样没有睡着,愣愣的待在离她两步远的位置,倚着凉棚的柱子。
水袋原本是挂在他腰上的,现在却出现在她的手边,可见这样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她把手里的水袋递给同样没睡着的林雉,林雉也丝毫没有忌讳的意思,仰起头来喝了两口。
她盯着对方把嘴里的水咽下去,才放心的把手里的塞子递出去。
在挤出来的赶路时间里,能同坐在屋檐下拿着水袋悠哉游哉地喝水,已经是一件极为惬意的事了。
她展开信,在月光下来来回回瞄了个大概,信里说了,只要她找到这个人,就还自己家族一个清白,还她一个自由。
说起自由,真是一个具有诱惑力的东西。
“信上说了什么?”
林雉收起水袋朝她的方向挪了两步,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黝黑的皮肤加上灰色的粗衣麻布,月光下,他的牙齿白得发亮。
一个混迹乞丐圈得毛头小子,能有如此白得牙也实属难得了。
“受人之托,找一个人。”
长时间赶路,天热上火的她感觉,吞咽口水就像是在吞刀子似的。
她懒得说话,思来想去还是向林雉拿来了水袋,强制自己给自己灌水,省的自己第二天因为嗓子发炎烧起来。
“你别喝了,就只有这么多了,省得半夜跑茅房。”林雉劝她,伸手便要抢。
“慌什么,驿站还有。”她身子一偏,艰难的吞下一口凉水“距离边地还有一段路,这些水足够了。”
林雉不死心,伸手夺过了她手里的水袋,扳着她的肩膀拉她进屋去了。
一进屋,便是一阵扑面而来的热浪,十数个青年壮汉挤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由于白天赶路,体能已经消耗光了,天一黑就钻进房间里倒头就睡,能有体力待在外面吹风的,实属是不错的了。
在此起彼伏的呼噜声里,她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板,径直躺上去。
林雉皱了皱眉扇了一下味道,躺在她身边。
她闭着眼,耳朵边是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远处的农家里传出几声公鸡打鸣,怀里的信封被她拆了又塞回去,已经变得不那么嗝人了。
她叫易乔,易家三十年前在上都也是赫赫有名,手持鹿印,虽然是官位三品的武侯世家,但也是随太祖皇帝一起携手一起走过来的,朝堂之上,咳嗽一声,就连皇帝都要礼让三分,太祖皇帝对易家的宠爱更是到了官爵能够世袭的程度,这事在历朝历代都从未有过的。
身居高位,不会有人会心甘情愿,眼巴巴的看着别人逍遥快活。
三十年前的一场变故,让原本身处高位的易家被狠狠拍入了尘埃里。
先是中宫和前朝联手收买权贵将文官势力掌握在手,架空前朝,使得老皇帝成为傀儡,文官集团全体权力得到提升,武将势力被削弱,初次出现了以文驭武的格局。
以文驭武,兵不识将,将不识兵,边关一旦出现紧急事件继续调兵,必定是手忙脚乱。
意识到事情再这么发展下去就将大事不妙,老皇帝拼尽最后一口气下了一纸诏书,要求身为镇远将军的易骑携带鹿印从边关回朝商议对策。
这一去,送信的人没有回来,将军也消失与大漠黄沙之中。
易骑的消失,连带着鹿印也下落不明,这使得文官集团可以进一步的掌握权力。
鹿印消失,易将军留在在上都的一家老小都要受到牵连。
用官家的话来说就是:没有满门抄斩,发配充公,已经是给足了脸面。
你站在高的地方,你知道你在被别人仰视着,但是你并不知道,你在被别人用怎样的目光仰视着。
数月前,自己的同胞姐姐才出嫁数月就被横着抬了回来,案子是在婆家发生的,婆家人也不多做解释,官府也没有给易家太多的脸面,草草结案。
虎落平阳被犬欺,原本盘居在老虎脚下的蝼蚁,现在也开始跳到了老虎的头上。
她和姐姐易礼礼的婚事几乎是同一时间的,当时的她听到这个消息时几乎都忘了,自己是即将出嫁的姑娘,她的迎亲队伍就在门口等着,不顾一切穿着嫁衣就从房间里冲了出来。
“你们说我曾祖父背叛了朝廷,我从来不信,我们易家从来就没有谋划过造反之事,若是要反,早就在太祖授予鹿印的时候反了,何必等那么久,如若是真的反了,那为何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他老人家的尸首!边境为何休战了十数年!我家谋反是假,你们草菅人命才是真!”
一个新娘子堂而皇之地赤脚出现在一众宾客面前,抱着自家姐姐早已冰凉的身体,拔下头上的金钗指着一众看戏的宾客,一冷一热、一红一白、一喜一悲。
那天的喜乐锣鼓,盖不住一抹小小红衣的悲鸣。
尸体是凉的,就像冬天湖面上的月亮一样。
她闭上眼,将身体蜷缩成一只虾米。
挤通铺的感觉并不好受,身边的汗臭、狐臭和脚臭的味道绵绵不绝,很是提神醒脑。
“阿乔,我懂你为什么待在外面了。”林雉捂着鼻子“咱们出去吧。”
她翻个身,背对林雉。
“出去打露水吗?”
现在说有露水,之前一直不愿意进屋的是谁,你适应的倒是很快哦?
林雉扁了扁嘴巴,翻个身不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