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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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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山上四处都弥漫着黑雾，但是极目眺望，远远的山顶上透出了霞光万丈，这儿是平安京妖怪的巢穴，妖气浓烈，连日光都照射不进来。
山间透着粘稠的雾气，仿佛蜘蛛网一般，不住地往人的鼻腔中窜，呼吸间，几乎能感觉到肺叶里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水汽。
四周阴冷潮湿，一阵山风吹来，捎带来几声丛林深处的枭鸣声，显得阴森无比，李垂欢不由自主地双手环抱自己，此时她手中的狐狸形吊坠发出了淡黄色的微光，照亮了崎岖无比的山路，同时顺着她的手心传来了炽热的温度。
这究竟是个什么宝物？李垂欢将它拿在眼前仔细端详着，只见上头的狐狸十分真实，连头顶的毛发都纤毫毕现。
“这是葛叶。”男人冷淡的声音又再次出现在了她的耳边。
她微微点头，在心中回答道，“我知道，这只狐狸形的玉佩肯定是安倍晴明的母亲送给他的，问题是，这个玉佩是个什么宝物，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功能还这么齐全。”
男人微微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在抑制心中的不耐情绪，他的声音缓缓地，一字一句的，“我的意思是，这个玉佩，是葛叶。”
“什么？”李垂欢张大了嘴，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口，“葛叶不是住在信太森林中的一只狐妖吗？为什么会变成玉佩？”
“葛叶死后，立下誓言愿化作一只玉佩，守护在自己孩子的身边，保护他一辈子。”
“原来......如此。”李垂欢轻轻摩挲着玉佩上生动的纹理，心中微微触动，原来这是一个死去的母亲遗留给孩子的拳拳母爱。
“那......为什么会在银姬的脖子上呢？”话刚问出，她便反应过来，“是因为他们之间青梅竹马的感情吗？”
“是，也不是。”男人的回答就像是在打哑谜，似是而非的。
李垂欢不解地蹙起眉心，脚下一不留神便是一个趔趄。
“小心！”男人的提醒声响起，见她稳住身形后，又凉凉道，“我劝你还是当心着些，这大江山上的树木花草长期被妖气浸淫，早已携带了剧毒，若是你一不小心摔倒见了血，只怕回天乏术，要死在山里了。”
“你个乌鸦嘴！”李垂欢“呸”了几声，再开口时，语中带着一丝埋怨，“你明明是在关心我，为什么不好好说话呢？”
“你想多了。”男人的声音毫无感情，倒真像是她自作多情了，她耸耸肩，不甚在意。
此时她已经爬上了大江山的半山腰了，隐隐能透过高大树木的树冠看到山顶上的建筑，那儿就是鬼王酒吞童子的宫殿，此时宫殿的翘檐斗拱间漂浮着绿色的萤火，从外头看，显得诡异无比。
为什么都快到妖怪的老巢了，还没有追上安倍晴明？他一个少年，脚程有那么快吗？
这样的想法刚刚冒出脑海，就听见山下传来轰隆隆的巨响，她转头看去，透过黑雾的缝隙，能够看到金色的结界已经张开，而结界外一只赤红色的巨龙不停地撞击着它。
那是酒吞童子的术法，她曾经在平安京的天空上看到过。
靠！走过了！她就说安倍晴明一个少年而已，脚程哪有那么快，差点稀里糊涂地就进了妖怪的老巢！
山下两人的战况很是焦灼，而安倍晴明张开的金色结界也出现了长短不一的崎岖裂痕，她忙不迭地奔跑起来，只求早一秒到达安倍晴明的身边去，将护身的玉佩送还给他。
“晴明大人。”
金色结界中的少年已经是强弩之末，深深地弓起脊背，似乎要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抵御酒吞童子的进攻，李垂欢急忙赶到跟前去，将手中的玉佩掷给了他。
拿到玉佩的他仿佛一瞬间又有了力气，又仿佛是体内的某种力量开始苏醒，他的身形变得越来越健硕，身上的肌肉暴起，逐渐撑破衣裳，他的瞳孔也开始泛起浅金色，人类的耳朵逐渐变得长而尖，最后生出了白色的绒毛。
他大喝一声，金色的结界转守为攻，化作金色的弓箭朝着赤红色的飞龙刺去，两股强大力量相互碰撞，刹那间天地震颤，金红相间的冲击波呈球形扩散开，大江山中沉睡的鸟妖受惊，呼啦啦一片地四散逃离开去。
这是......他的半妖之力吗？李垂欢震撼地看着地面出现的深深裂痕，原来这枚玉佩竟然是他半妖血脉苏醒的关键，她误打误撞之下，竟然救下了他一命。
此时的他已经失去浑身力气，瘫倒在地，她想奔去扶起他，谁知刚动脚，一股失重感就传来，她被一股未知的力量升到了半空中，转头一看，一头红发的酒吞童子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看着她，微微转动着手掌心的红色光球。
她瞬间感受到了莫大的绝望——那样强大的力量，都不能对酒吞童子造成半点伤害吗？
“放开她，她不是你要找的人！”安倍晴明呕出一口鲜血，艰难地抬起头，却很快因为脱力，重重撞在土地上，随后如同倔强的小兽一般，弓起脊背，发出低哑的嘶吼。
“闭嘴。”
酒吞童子轻轻一挑眉，嘴角的弧度变得残忍，轻轻动了动食指，安倍晴明就被一股力量击飞到粗壮的松树树干上，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你，就是银姬是吗”酒吞童子的语气让她不由得颤栗起来，她慌乱地移开视线，逃开那双能够魅惑人心的红色瞳仁。
“你比你的主人乖多了，本王明明要的是你，他非要千里迢迢送上门来，招待不周，还望你多多包涵。”
李垂欢瞳孔微震，艰难地出声，“要的是......我？”
酒吞童子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一开始要的不是安倍晴明吗？
她心中一惊，突然想通——难道......一开始他要的就是银姬，安倍晴明却告诉阴阳寮的人，酒吞童子要的是自己，从而孤身前来与妖怪谈判......
原来，从头至尾都不是她保护他......她才是被保护的那个人......
“既然你已经来了，就跟我回宫一趟吧。”
酒吞童子红袖一扬，空中突然出现一辆悬浮的马车，他轻轻撩起人皮做的车帘，十分有礼，“请。”
“你要我跟你走，但是你要救我的主人，否则我咬舌自尽也不会让你如愿以偿。”
看他似乎并不想带上已经昏迷的安倍晴明，她出言威胁道。
酒吞童子双眼眯起，透出丝丝危险，随后，唇角微弯，“看在你的勇气上，我仁慈地答应你的请求。”
浓雾在马车中丝丝缕缕不曾散开，她抱着安倍晴明的脸，鼻尖微酸，小心翼翼地为他拭去唇角的鲜血，少年的脸色憔悴得如白纸一般，就连昏迷着，都是双眉蹙起。
“银姬，你来做什么？”安倍晴明不知何时转醒，嘴唇翁动，几不可闻地问出声。
李垂欢轻轻抚平他的眉心，一如那夜他抚平她的眉间一样，那时的他立下承诺会保护她，当时的她却一门心思地觉得是自己在保护他。
良久，她低声叹道，“晴明大人，你要一直这样什么也不说，默默地保护我吗？”
闻言，安倍晴明的嘴角微微弯起，眼中露出一丝温暖，“保护你，不是应该的么？你不该来的，我不会死，妖怪之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不能残杀同类，我......”
他顿了一下，嘴角拉出嘲讽的弧度，“我......好歹算是个半妖......虽然，我的妖怪母亲抛弃了我与父亲......”
说来讽刺，他自小因妖怪的血脉饱受欺侮，甚至他的内心也厌恶着这一半血液，所以才会将开启半妖之力的玉佩送给银姬，到头来，却还是靠着这令人厌恶的一半血液希冀着捡回一条命。
葛叶怎么会抛弃他呢？她的心中百转千回，凝神看着他手中紧握的狐狸形玉佩，就连昏迷他都不曾丢开它，话在喉间滚了滚。
“我劝你，不要告诉他。”男人冷漠的声音无比突兀，宛如一把钢刀刺入哀伤的气氛中来。
她嗫嚅了几下，终究还是低下头，没有开口。
她已经复活了一次，连那个男人都这么劝她，她若是真的告诉了他葛叶化作了这块玉佩，她就再也回不到现实世界中去了。
“晴明大人，为什么他要的是我？”问题在心中盘旋良久，她还是问出了口。
晴明轻叹，“酒吞童子的爱姬被另一只妖怪偷偷带出了大江山，而那只妖怪后来想要攻击博雅，被我所杀。他要你，是想利用你的招魂体质，将那只妖怪的魂魄附到你身上，从而探听爱姬的消息。”
银姬竟然是招魂体质吗？怪不得他会将护身的玉佩送给她，转念一想，那日源博雅说安倍晴明在妖怪的口中救下他......
想起曾经获得的线索——妖怪江尼丸，她迟疑着问出了口，“那只妖怪......是不是叫江尼丸？”
“是博雅告诉你的吗？的确如此，若不是妖怪预知自己要发狂，提前告诉了我它的名字，我也杀不了它。”
“为什么它告诉你名字，你就能杀死它了呢？”
名字，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晴明解释道，“名字也是咒的一种，知道了妖怪的名字，对它施放的咒术便能威力大增大增。”
李垂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晴明见她沉默不语，绽出苍白的微笑，温声安慰她，“别怕，我哪怕有一口气在，也会保护你的平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