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尽》勿问归期lyl

41、混沌之间04

　　双溪镇。
　　巨大的结界包裹着整个小镇，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趁着暗夜寒潮涌出来的魔也出不去。
　　顾承泽陪着谢沛安在双溪镇高级中学里一寸一寸的翻找着磁场控制器。顾枉手持死神镰刀站在他们身后，他左手还拽着一条铁链，铁链的后端捆着白君盛。
　　“别白费力气了，”白君盛靠在墙上，甩了甩脚脖子，“你们找不到的。”
　　他的金边眼镜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说起来，你在雁来山待了也有五六十年了，怎么还没和自己的容貌和解？”谢沛安抽空瞥了他一眼，“别白费力气了，幻化成人家小帅哥的模样就能改变你歪七扭八的五官吗？”
　　“谢沛安！”“白君盛”面目狰狞，亚麻色的头发直冲天空，不过瞬息，他的脸就变回原样，“我要杀了你！”
　　铁链叮铃哐啷作响，顾枉紧了紧手指，彭唐身上的铁链又紧了些许。
　　彭唐曾经是琏的得力干将，五十多年前被捕，关押在雁来山顶的弑魔地。堕魔前的异能不详，堕魔后吞噬众多异能，其中最出名的就是幻化。长相平凡，酷爱幻化为美男子。
　　顾枉一镰刀杵到彭唐面前，彭唐可算是安静了，“学校外面的结界岌岌可危，顾承泽你们速度得快一点了。”
　　“嗯，我们去下一层——”
　　“等等，司渺的报告里说他们翻过校长办公室——为什么这里仍然这么齐整？”谢沛安大手一挥，四楼校长办公室里被他们弄乱的东西又回归原位。
　　“你的意思是——磁场控制器在另一个空间的校长办公室？”
　　顾承泽掏出一叠符咒，抛向空中后随即划了个“破”字。“破”字闪着金光、不停地放大至覆盖整个办公室，随后一头栽进了地板里。窗外渐渐亮起橙黄色的光，魔攻击结界的声音也渐渐消失。
　　顾枉手挽镰刀做出防御姿态，没了威胁的彭唐冷哼一声。
　　“花里胡哨。”
　　谢沛安手撑在校长办公桌上，一乐：“诶，攻击点变得奇怪了，你露怯喽！”
　　彭唐脸色微变，他偷偷拖着重重的铁链往后退，待到铁链勒到顾枉的手时，他已经退到了楼梯口——谢沛安他们忙着找磁场控制器没空看他。
　　顾枉一把将铁链甩向空中，彭唐身上的铁链瞬间收紧，将人捆好送回顾枉脚底下，顾枉一脚踩上他的肋骨。
　　“嘶——顾枉！”新伤旧痕，彭唐几乎要喷出血来。
　　“安静。”顾枉瞥了一眼彭唐，他无机质的瞳孔之中映出了彭唐狰狞的面部表情，“说，磁场控制器在哪。”

　　时空缝隙，南城。
　　“殿下，东城那群疯子已经通过双溪镇的传送门全部登陆了。”
　　大殿的王座之下，一名身着黑衣的探子跪在地上，垂头汇报道。
　　“琏的自爆够他们疯一阵的了，他们现在打到哪儿了？”
　　王座之上，一团蓝色的光影之中传来婉罗殿雌雄莫辨的声音。
　　“还在双溪镇，谢沛安和顾承泽在双溪镇外围布下了很强的结界，目前正在僵持之中。”
　　“哦？很久没有听到他们的名字了……这两个老不死的力量真是可怖呢，可惜了，当初要不是北城那个废物打草惊蛇，谢沛安可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了。”婉罗殿挥了挥手，身上的蓝色光团消失，显现出她曼妙的身姿，“沈默，你说呢？”
　　地上那人的头垂得更低了，他的脸几乎要叩进地里了。
　　“北城城主自负冲动，自然比不上殿下您，蛰伏百年、韬光养晦。”
　　婉罗殿似乎被沈默取悦到了，她咯咯地笑着从王座之上走了下来，用脚尖挑起了沈默的下巴，“我还以为你会看在你和北城主露水情缘的份上，反驳我呢，看来，让你去联盟卧底是我屈才了，嗯？”
　　“沈默不敢，”他顺从地仰起头，看向那个高高在上的南城主，“为殿下万死不辞。”
　　婉罗殿笑着啐了他一口，一脚将他的脸踢向一边，随即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少拿你戏耍小姑娘那套来恶心我，联盟要派人去香海镇支援了，你先回去待命。”
　　“那邓如许——”
　　“怎么？舍不得了？你夺走他舍友异能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舍不得？他那时哭得多惨呐……你不会心动了吧？”婉罗殿的脑回路一向异于常人。
　　沈默竟无语凝噎，他斟酌着语气再次开口道：“倘若特处科的人问起他来……”
　　“啧，他自己在宿舍失踪的，与你何干？”婉罗殿瞬间横躺回了王座之上，“对了，谢沛安那个徒弟在哪？可以确定他的异能了吗？我的权杖还少一个无效化异能的加持呢。”
　　“我们设在联盟基地边境的隼被立日少主发现了，目前只知道他们已抵达基地中心。魏姜羽的异能目前无法确认，但是齐桉的异能——”
　　“那个小朋友我不感兴趣，是琏荒诞的想法罢了，暗夜寒潮之下，植物系异能同废物有什么区别。时间不早了，下去吧。”婉罗殿摇晃着脚丫子，她眯着眼，目送沈默的身影消失在大殿的入口，冷哼一声，“阳奉阴违。”

　　A大异能界校区。
　　比起其他校区的高低起伏，主校区地势平坦，姹紫嫣红的花坛和郁郁葱葱的树木将主楼和综合教学楼隐藏其中，漫步而入，才会发现综合教学楼前的一方池塘，半池荷叶、半池菡萏。
　　邓如许站在池塘前挠了挠后脑勺：这么快夏季了吗？
　　热风裹挟着莲花的清香吹起耳后的发梢，汗水顺着脖颈在衬衫的衣领上晕染出斑斑点点。
　　一片阴影笼罩下来，邓如许眼皮一跳，不好的感觉从脚底直窜到后脑勺，他猛地抬起头——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综合教学楼的天台。
　　“陈隽！”
　　“你、你别冲动！等等我！”
　　邓如许拔起腿冲向楼梯，恨不得一步踏五楼，心跳声愈来愈快，不安感愈来愈强烈，他刚爬上三楼——
　　护栏外，那个熟悉的身影坠落下来，落地声震耳欲聋；护栏内，邓如许腿一软，踉跄着冲到护栏边。
　　陈隽背面朝上，趴在血泊之中，他的身上还穿着邓如许前两天送他的生日礼物——不对！
　　池塘的水面上，映出五楼天台上探出的脑袋！
　　邓如许红着眼，直奔天台——综合楼的天台只能从这边楼梯上去，那人一定逃不掉，我就知道陈隽不可能无缘无故跳楼的！他明明还和我约好了下周去……他……
　　天台上空无一人，护栏边残留着陈隽的衣服碎片。
　　不对。
　　邓如许闭上眼，脑内回顾着刚刚上楼的情况，他路过二楼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一个有点熟悉的背影一闪而过。可陈隽出事的时候正好在上大课，综合楼里哪会有学生乱转……
　　不对不对。
　　陈隽已经离开两年了，现在也不是夏天。
　　他转身下楼，一步踏入血泊当中，他的手还没碰到陈隽的尸体，就被陈隽反手抓住了手腕，陈隽翻过身，那张血肉模糊的脸竟然咧着嘴朝他笑！
　　邓如许惊坐起，正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时空裂缝，南城大殿侧寝。
　　“你终于醒啦！”婉罗殿侧坐在床榻边，左脚踩着脚踏，右脚抵着床头的镂空雕花，“我还以为你会沉迷梦境不肯醒来呢。”
　　她伸手抹掉了邓如许眼角的泪珠。
　　“看来不是个好梦呀？”
　　邓如许在她靠近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僵直了，他企图躲开她的手，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你是——”
　　“小如许~你才主动联系过我，就把我抛到脑后了？我可是会伤心的！”婉罗殿倾身上前，拍了拍他的脸蛋。
　　“是你？！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你到底想干什么？”
　　邓如许一连串的问题成功让婉罗殿皱了眉。
　　“你小时候可没有这么多话，”她又坐回了原位，顺手解了他身上的禁制，“真是愈发不可爱了。”
　　邓如许想起身，却被她踩着胸口压回了床上。
　　“这是我的寝宫，你突然出现在我的床榻上，却问我想干什么，是不是有些过分，嗯？”
　　邓如许逐渐冷静下来，他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墨色的长发被扎成高马尾垂至腰间，蓝绿色的眼眸隐隐透着红光，眼角眉梢都是浓重的红色，正红色的薄唇，与她一袭红衣相衬，妖艳异常。
　　“是沈默带我过来的，他是你的人？”
　　他失去意识前和在二楼看见的人都是沈默。
　　“他之前不是我的人，不过自从他吸收了陈隽的异能，他就为我效力了。”婉罗殿放下右脚，坐得离他近了些，她的声音愈发柔和，她节骨分明的手抚上了邓如许腰间的魔迹，“陈隽与你走得太近了，近到我都要吃醋了呢。”
　　“陈隽是你们杀死的！？你怎么能——”
　　“我可没说是我们杀的他——沈默只是在他死之前吸收了他的异能罢了，动手的是你们异能者呀，你不是看到了吗？”
　　婉罗殿的声音变得虚无缥缈起来，池塘倒影里的那张面孔逐渐变得清晰，可邓如许还没来得及辨认，腰间的魔迹突然痛了起来，如同荆棘缠身、万蚁噬骨！
　　“呃——”
　　魔迹的中心生出数条似锁链般的蓝色印迹，在邓如许的皮肤上攀爬蔓延，所到之处引起一路殷红。
　　“我从你在你母亲肚子里成形就相中你了，得亏顾承泽没有听信谢沛安的话将你打掉，不然我们可就见不上面了呢……别哭呀，你这样我可要心软了。”
　　婉罗殿一把抓住邓如许企图自残的双手，将其举过他的头顶。她冷眼看着他因为疼痛流着生理泪水，甚至痉挛抽搐，一点也看不出所谓“心软”。
　　“我说过，你是我的。”
　　婉罗殿话音未落，鲜红色的火焰从邓如许的掌心喷涌而出，灼烧感瞬间从她的手心席卷至肩膀。她连忙松开了邓如许，也撤走了她渗入他体内的力量，起身调整体内因火焰而暴走的能量。
　　邓如许猛地坐了起来，他咬紧后槽牙，“我属于我自己！”说完趴在床边吐了一口血，弄得到处都是。
　　“嗨呀嗨呀，开个玩笑而已啦，”婉罗殿一挥袖用手刀切掉了焦黑的发尾，“果然是年轻人的气性。”
　　“你到底想要干什——”
　　“嘘——有人来了，这儿太脏，我们得换个地方聊天了。”蓝色光团笼罩了婉罗殿，她的声音再次雌雄莫辨起来，她上前横抱起邓如许，低声嘱托道，“为了你的小命，千万别出声。”

　　时空裂缝，南城大殿。
　　大殿之中，站了乌泱泱一群身着白衣的魔，他们气势汹汹、聒噪喧哗。
　　“五十年前北城主身死、我们城主失踪，如今东城主又自爆，南城难道还要作壁上观吗？！”
　　“作壁上观？笑话！如果不是我南城，琏现在还在蹲大狱，他哪里有机会自爆呢？”婉罗殿的嘴角勾起，她垂眸看向王座之下的人，仿佛在看一群蝼蚁，“而你们——既不敢同异能者火拼，又找不到自家城主的丧家之犬，又怎敢在我南城狂吠！”
　　她挥一挥衣袖，殿上之人就被吹的七零八落，他们白色的衣着此刻更像是投降的旗帜。
　　“要么，去双溪镇助东城破开结界，要么，就去寻你们的甩手掌柜，少来我南城碍眼。”婉罗殿跺了跺脚，大殿瞬间清净好多，连带着她身上的蓝色光团也被她一同撤下了。
　　邓如许几乎在同一时刻，从她怀里翻身而下，滚落到王座下的台阶上。
　　“咳咳……”
　　“怎么？待在我怀里不舒服吗？逃的这样快。”婉罗殿稳坐在王座上。
　　“你竟然是婉罗殿！他们是西城的人？西城城主五十年前不是死了吗？”邓如许抬头看向婉罗殿，他脸上还残有几分血迹。
　　“小如许，你的问题也太多了，”婉罗殿起身在邓如许面前蹲了下来，伸手擦掉他脸上的血迹她红色的裙摆散成了一朵花，“我先回答哪个呢……”
　　“传言魔不死不灭，这话只对了一半。有人天生为魔自然不死不灭，可有人从异能者转化为魔，依靠吸收他人的异能而活，身死魂灭是常有的事，五十年前死掉的北西两位城主皆是后者，而他们嘴里的城主则是前者。他久居鹤渊山的时空裂缝，百年前作为魔活腻了，就将摊子甩给西城主，封印自己的力量，去潇洒快活了——也不知道现在大狱蹲得舒不舒服。”
　　鹤渊山，百年前，蹲大狱……白君盛？
　　“西城主是白君盛？”邓如许瞪大了双眼，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婉罗殿掩面笑道：“不愧是我相中的小儿郎，他上次用阵法攻击你的事情，我会替你教训他的——原本也是因为我，他才出手的，至于现在嘛……睡一觉吧，睡醒了替我办件事，我就替你解决宋初，怎么样？”
　　婉罗殿的尾音勾人心魄，邓如许还来不及反抗就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