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尽》勿问归期lyl

37、傀儡世家04

　　谢沛安去而复返，他坐在谢司渺的床沿上，推了推谢司渺的肩膀。
　　“诶，臭小子，醒醒了。”
　　谢司渺半梦半醒、睡眼惺忪，他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嘟囔着喊了一声“爷爷”。
　　“嗬，你小子逞强的性子真是和你爸一模一样，都疼懵了吧？”
　　谢沛安一边数落自家孙子，一边去解他的睡衣扣子，刚解到第四颗，谢司渺胸口萦绕着黑气的伤口便显露了出来。
　　他的嘴角收敛了弧度，似水的眼眸之中波澜骤起。他抬手附上谢司渺的伤口，金色的光从他的掌心飞扑向谢司渺胸口绞杀了所有的黑气，弥合了狰狞的疤痕。
　　谢司渺哼哼唧唧蜷起了身子，困意像是钝器袭击了后脑勺，止不住蔓延。
　　谢沛安趁机抓起他的右手，仔细打量了一番，叹道：“能力没见长，胆子倒是不小，禁术也敢胡乱用了，谢家家训你怕是都背不全喽，小兔崽子！”
　　老人家只是嘴上训得凶，他脱下大拇指上的扳指套到了谢司渺的右手中指上，金色指环迅速缩小到正合适的尺寸，连根“吃掉”了所有的黑色纹理。
　　谢司渺紧绷的身体几乎在那一瞬间放松了下来，连呼吸声都更加绵长悠远。
　　做完这些，谢沛安替谢司渺掖好了被子，起身离开了小辈们的宿舍。
　　楼外风雨大作，可他仍然像是往日意气风发的少年那般，不畏风雨，以身犯险。

　　顾承泽本来打算和老搭档一起回去做一下抓捕魔的准备工作，却被自家外孙缠住了，适逢谢沛安说有东西落在谢司渺那要回去拿，二人就此暂别。
　　“你是打定主意要做顾枉那样有灵魂的傀儡？”顾承泽的眉头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那你知道，就算在顾家，顾枉也是个禁忌吗？”
　　他们爷孙俩一边往楼下走，一边聊着这件足以轰动整个顾家乃至异能界的事情。
　　“外公，我和科长在雁来山山上碰到顾枉了。”邓如许弯腰压低声音说着，说完他就直起了身子，“凭您的本事为一个普通人做个身子应该不难吧？”
　　顾承泽瞥了一眼邓如许，冷笑了一声：“我看你跟着谢司渺那小子，别的没学到，光学成滑头了！”
　　雷鸣紧随着刺破乌黑厚实云层的闪电，在联盟总部的正上方炸裂，泼天的大雨倾盆而下。
　　邓如许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一把攀上了顾承泽的胳膊。
　　纵使顾承泽拉长了脸，也压不住上扬的嘴角，他轻轻拍了拍邓如许的手，“别怕。既然老天不让走，那你就跟我去一趟异能研究科吧。”
　　邓如许一愣，“异能研究科？”
　　顾承泽点了点头，用胳膊夹着邓如许的手将人往办公楼带，“我在异能研究科还留了个小作坊，帮你做个傀儡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就是同意了？！
　　邓如许从未想过素来严肃的外公会这么好说话，他以为需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甚至都做好了模仿齐桉撒娇的劲儿来求一求外公的准备，结果竟然都没用上！

　　周日的办公楼格外安静，这就显得异能研究科尤其热闹。顾承泽和邓如许还没走近他们办公室，就听到里头热火朝天的讨论声。
　　不过，一切的热闹喧嚣都在顾承泽推开异能研究科大门那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除了之前见过的刘志和赵宇，异能研究科似乎来了新人，有三四个陌生面孔。
　　刘志几乎是从凳子上一跃而起，他热情地迎上前来，“顾老！您今儿怎么有空来研究科？这次魔的事情——小邓同学？”刘志走近了才看见顾承泽身后的邓如许。
　　邓如许乖巧地喊了一声，“志哥。”
　　顾承泽则朝他点了点头，随手指了一下异能研究科角落里的门，“我来用一下工作间，你们忙你们的吧。”顾承泽说完，拉着邓如许抬脚就往工作间去。
　　“诶，小邓应该没有工作间的权限吧，可能需要登——”
　　“顾老，如许的权限需要帮他开一下吗？”吴启珏端着一杯咖啡从茶水间出来，打断了刘志的话，朗声问道。
　　“不用了，他现在待在特处科乐不可支，估计用不上这里的权限。”顾承泽转头看向异能研究科的科长朝他摆了摆手，便头也不回的拉着人进了工作间。
　　门外众人面面相觑。
　　“哥，邓如许和顾老？”赵宇冒头贴近吴启珏，小声问道，刘志也跟着往这边贴近，后面的新人竖着耳朵预备“偷听”。
　　“小邓啊，是顾老的外孙，亲外孙。”吴启珏抿了一口咖啡，嘴角挂着和善的微笑，“人家低调，比不得谢司渺的高调，你们不知道也正常。”

　　亲外孙邓如许此时正被自家外公压着头找制作傀儡所用的细碎零件。
　　“这么点能做成个胳膊就顶了天了，继续找。”顾承泽趁邓如许低头找零件的功夫，打量着墙角被邓如许放出来的宋珑的灵魂体，“看着眼生，你是哪家后生？”
　　碍于顾承泽强大的气场震慑，宋珑缩在墙角，没有搭话。
　　“外公，他是非圣人。”邓如许低声答了一句，表明宋珑同他们并非一个圈子里的人。
　　“以后就不是了。”顾承泽看着心情不错，他抿了一小口刚刚小吴送来的热茶，“这孩子的灵魂看着很虚弱，我来帮他精炼精炼——对了，他是哪家的？”
　　顾承泽问了第二遍，邓如许这才明白他的意思，连忙抬头答道：“是齐桉的哥哥，就是——”
　　“齐景明的儿子，我见过。”顾承泽点了点头。
　　待邓如许找齐零件，顾承泽立即打开了工作床，三下五除二就把傀儡的整体框架和四肢做完了，而后两手一背，朝邓如许努了努嘴。
　　邓如许：“外公……这不好吧……”
　　顾承泽：“赶紧做。”
　　无奈，灵魂画手邓如许只好对着一旁宋珑的灵魂，描摹他的五官，而后再用零件合成五官，安装在顾承泽做好的头上。
　　顾承泽：“啧，确实不太好。”
　　他接过邓如许手上的刀，又重新修改了一番，傀儡的五官这才完全合上灵魂体。
　　……
　　待顾承泽和扛着傀儡的邓如许从工作间出来，外头已经完全黑了，异能研究科昏暗的灯光之下，只余谢沛安一人坐在那儿。
　　“哟，你们爷孙俩这是大变活人去了？”
　　“少贫，雨停了？”
　　“早停了，纭诚在楼底下等我们。”
　　谢纭诚，谢沛安的儿子，谢司渺的父亲。
　　顾承泽闻言一愣，继而点了点头，回头冲邓如许说道：“傀儡安放好，等到齐桉回来，你再教他如何把魂体安放进去，我同你谢爷爷还有事，先走了。”
　　“好的，您俩慢走，注意安全。”邓如许背着宋珑的身体同二老挥手告别，在楼道微弱的灯光之中，上了电梯，将傀儡安置到了他们自己办公室里。

　　第二天一早，沈默被突然出现在特处科沙发上的“人”吓了一大跳。
　　“我靠！谁啊，卷成这样？！直接睡办公室——这是哪位？”
　　走在沈默后面的施瑞好奇地探出脑袋，看见沙发上那人的真容后咦了一声。
　　“这不是宋珑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沈默猛地一回头，满脸震惊道：“就是那个享誉国内外非圣界、凭借研究寇德病毒特效药一举夺下金果奖的科学家宋珑？！”
　　这次轮到施瑞惊讶了，他扬了扬眉毛，道：“原来他这么年轻有为啊，嗯？你不认识他？之前那个车祸的案子他就是受害者家属呀？”
　　沈默眨了眨眼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呃……我还没反应过来彼宋珑就是此宋珑……”
　　“那你这特处科最快的名号可要送人了。”听了半天墙角的谢司涯端着咖啡从茶水间走了出来，嘴角带笑，众人大惊：原来他们部门最卷的竟然是牙牙姐！
　　“所以牙牙姐，这是哪出呀？”沈默凑到宋珑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位大科学家看着像是没有呼吸的样子？”
　　“这你得问渺渺或者如许弟弟了，我还有事要处理，先回办公室了啊。”谢司渺踩着恨天高如履平地，像一阵风般吹进了办公室。
　　“看着像是傀儡，还有点像顾大佬的风格。”施瑞摸着下巴，绕着沙发打转。
　　沈默震惊：“瑞哥你见过顾大佬的傀儡？！”
　　“没有啊。”
　　“那你怎么知道顾大佬做傀儡的风格？！”
　　“顾大佬的风格不就是栩栩如生吗？”施瑞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

　　齐桉是跟着谢司渺一起来的，在上班时间一个小时之后，前者眼眶殷红，后者面色红润有光泽，嘴角还挂着尚未褪去的笑意。
　　“如许，把人放到我办公室——”
　　“我自己来！”
　　齐桉一个健步越过谢司渺冲进了特处科，而后和特处科正在摸鱼的大家面面相觑。
　　“呃，如许哥，我哥呢？”他挠了挠头，看向离他最近的邓如许。
　　邓如许抿了抿嘴，努力压住嘴角，“在沙发上，跟我来吧？”他冲着沙发歪了歪头，还趁机瞥了一眼齐桉身后的谢司渺。
　　看来科长的自愈力超强啊……
　　“好！”
　　齐桉掷地有声的应答拉回了邓如许飘远的思绪。
　　“这年头，如许弟弟都成如许哥了？岁月催人老啊……”沈默靠在椅背上，眼神还黏在科长办公室已关闭的门上。
　　“少贫，赶紧把活儿交代完，一会儿你还要跟着羽哥出外勤，”施瑞踹了一脚他的椅子，小声说道，“我劝你少打如许弟弟的主意，当心领导揍你。”
　　“天地可鉴！我可没动歪心思——瑞哥，你的意思是？”
　　八卦的笑容洋溢在两人的脸上，吓得拿着材料回来的魏姜羽不自觉地退了一步。

　　齐桉将宋珑的新身体轻轻放在了谢司渺办公室的椅子上，一转头就看见邓如许举着一个青色的瓷瓶在他眼前晃悠。
　　“宋珑的魂体在里面，一会儿你一打开瓷瓶就用异能将魂体送入傀儡的体内——从耳朵放进去，然后再用你的异能在他的耳垂处下这个封印就行。”邓如许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画着阵法的纸递给齐桉。
　　齐桉接过纸，突然愣住了。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邓如许问道。
　　“是在哪里见过这个阵法吧？”纵然是个疑问句，谢司渺的语气却十分笃定，“先救人，其他事情一会儿再说，不然过了今晚宋珑的死亡通知书就真的要发到你手里了。”
　　齐桉点了点头。
　　他按照邓如许教的步骤，打开瓷瓶，凝神聚气——绿色的光瞬间包裹住瓷瓶口升起的一团像是被金线环绕的雾，并将其引导至傀儡的左耳处，雾瞬间钻了进去消失不见，绿光笼罩着左耳，随着齐桉的手指跳动，没一会儿便在傀儡——宋珑的左耳耳垂印下了一株兰花草。
　　邓如许趁着齐桉在忙活，往谢司渺的方向挪了两步，他轻声问道:“科长，你们是去医院做了什么吗？”
　　“帮忙诈尸。”
　　言简意赅，宋珑的身体早在邓如许去医院查看的时候就不行了，不然也不会回不了魂。齐桉一到医院死亡通知书就快要怼他脸上去了，如果不是他俩动了点手脚，明天就能去办销户了。
　　“都送进太平间两天了，诈尸——医院能信吗？”
　　谢司渺轻笑了一声，“当然不能，不过我们大明星已经把宋珑转去私人医院了，一会儿再去偷梁换柱，等人醒了，他们不信也得信。”
　　宋珑直接以傀儡的身份活在异能界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回非圣界？
　　邓如许的问题还没问出口，他就想到了顾枉的结局，一个有灵魂的傀儡，在异能界也会遭殃，更何况，齐桉的异能还被魔觊觎着。
　　谢司渺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胡思乱想，一会儿跟我去医院吗？”
　　“但是，科长，织渭的报告我还没写——”
　　“施瑞全程参与了，他写就行。”某人在“全程参与”上的咬牙切齿，明示了他对昔日搭档隐瞒行程、单独行动的不满，“你回来之后在他的基础上添加、修改就行。”
　　“谢哥、如许哥！宋珑他怎么还没醒？”齐桉咋咋呼呼的声音打破了“二人结界”。
　　“现在还醒不了，”谢司渺率先迈开腿，他上前简单检查了一下，说道，“先送回医院，让医院全面检查一下，顺便再将之前的身体直接火化。”
　　齐桉有些迟疑：“不、不会被查出来吗？送去火葬场火化也很有风险啊……”
　　“我以为你知道……如许可以提供火化服务，至于检查，你找的那家私人医院的院长是顾大佬的大徒弟，不论是灵魂方面还是傀儡术方面都是首屈一指。”谢司渺颇有耐心地解释着，“所以说，走吧，别耽误了偷梁换柱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