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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揠苗助长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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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如许洗漱完毕,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客厅里已经空无一人了,只余下茶几上一杯热腾腾的安神茶。
安神茶的下面还压着谢司渺写的字条:安神茶有助于睡眠,早点休息。
不得不说,科长这字清秀得很,当属于字如其名了。
邓如许在茶几前的沙发上坐定,一边胡乱想着,一边用干毛巾擦拭湿漉漉的头发。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叶的醇香与回甘在口腔中蔓延,他的思绪却忍不住飘远——
冯莉莉的杀人动机、对考核机器动手脚、堕魔……以及她和那个出现在他场景里的魔到底有什么样的联系?
如果说冯莉莉因为爱而不得、占有欲爆棚于两年前残忍杀害室友孙玲,又为了掩盖真相在孙玲的男友李骆轩翻案时将其杀害,那么她在此之后的堕魔又是为了什么呢?
针对他的那场考核所做的一切手脚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他堕魔吗?冯莉莉作为一个新魔有必要这么快发展下线——等一等,那个场景里的魔!那个在场景里替代了年少时的他的,那个叫宋初的小孩!!
冯莉莉是宋初的人,或者说,冯莉莉的堕魔或许就出自他的手笔——一个被废掉异能、手上沾满鲜血的暗黑系异能者,引诱她堕魔简单又快捷,而这正是他作为新魔对魔界的投名状。
那么,他,邓如许,就是那个被盯上的下一个猎物。
邓如许下意识地捂住仿佛隐隐作痛的侧腰,喃喃自语道:“老倒霉蛋了啊……”
第二天一早,谢司渺睡眼惺忪地推开卧室门,看到蜷缩在沙发上睡着的邓如许,瞬间清醒了不少。
他眼眸紧闭,蹙眉抿嘴,将脑袋护在两只手臂之间,双腿蜷缩在怀中,他的上衣下摆被蹭得微微上卷。
谢司渺随手关上了自己卧室的门,径直去了卫生间,边走边想着怎么处理还剩大半包但是看上去已经失效的安神茶。
谢司渺进厨房的时候,邓如许还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等他端着早饭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小孩已经洗漱完毕、换好衣服从卫生间拿着脏衣服匆匆忙忙往自己房间跑。
“渺哥早上好!”
“大清早上,怎么匆匆忙忙的?”谢司渺将手中盛放着面包片加煎鸡蛋的盘子放在了桌上,挪了挪手边温热的牛奶燕麦片。
“要迟到了——”
邓如许后面的话被关进了他自己的房间里,同一个单位的谢司渺稳如泰山的在餐桌前坐了下来,享用早餐。
邓如许顶着放飞梦想的头发、背着单肩包奔出房间的时候,当即被谢司渺喊住了。
“不着急,先过来吃个早饭吧,”谢司渺抿了一口牛奶燕麦片,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今天跟我出趟外勤,等回来给高燕补个申请就行。”
出外勤!!!
听到这三个字,邓如许的眼睛瞬间亮了,他迅速坐到谢司渺的对面,兴奋地问道:“是去抓冯莉莉吗?”
“先吃,吃完再聊。”谢司渺朝他面前的早餐扬了扬下巴,“一会儿就凉了。”
“收到!”邓如许按捺住自己的兴奋,后知后觉的补充了一句,“谢谢渺哥的早餐!”
“不用谢。”谢司渺的眉尾挑了起来,露出狡黠的笑容,“一会儿记得洗碗就行。”
谢邓二人踩着上班的点出了宿舍楼,路过行政楼的时候正好遇上了神出鬼没的江一鸣。
江一鸣阴沉着脸,不知道是不是又在魏姜羽那儿吃了瘪,他伸手拦住了谢司渺,语气不善地说道:“谢大科长这是要去哪啊?”
“冤有头债有主,要阴阳怪气,你找魏姜羽去,我今儿没工夫和你贫啊!”谢司渺一个极限走位绕过了江一鸣的手,他身后的倒霉蛋邓如许直直地撞上了江大爷的手臂,邓如许紧紧地抓着自己身前的单肩包背带。
“对不起——”
谢司渺将邓如许拉到了自己身后,他的动作打断了邓如许的道歉。
“你的人撞到我了。”江一鸣眯起眼睛,越过谢司渺的肩头打量着邓如许,仿佛在盘算教训不知天高地厚的后辈需要几招。
谢司渺有些头疼的抿着嘴,他在邓如许从他身后探出脑袋的时候开了口:“想去雁来山就跟上,别整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雁来山一半在非圣界、一半在异能界,是交界地带中海拔最高的地方,山顶人迹罕至,半山腰上坐落着A市最大最坚固的监狱——雁来山监狱。
江一鸣脸色瞬间缓和了,他甚至露出了难得的笑意,“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
邓如许的目光在自家领导和江一鸣之间逡巡,师兄的这位同胞兄弟他也听说过,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走了。”谢司渺低声提醒道,并回头用眼神示意他跟上。
“哦,好!”
三人驱车前往雁来山,路上江一鸣一直在透过后视镜打量着坐在后排的邓如许,惹得邓如许往前座的靠背后面缩了缩身子。
“邓家就这么放心的把自家孩子交给你带了?”江一鸣缓缓收回目光,他拖长了语调,仿佛一只慵懒的大猫,“也不怕再出什么事。”
“表哥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谢司渺单手从口袋中掏出一副眼镜戴上,而后猛踩油门踏入了雾蒙蒙的交界地带,“别以为自己姓江就真成江家人了,他们家翻脸可比我们家快多了。”
谢司渺从驾驶座的遮光板里抽出一张折了一道的纸,丢进了副驾驶座上江一鸣的怀里,而后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专心开车赶路,车子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声音。
“谢了。”
过了许久,邓如许听见坐在他斜前面的座位上传来闷闷的一声道谢,既惊讶又好奇地抬起头,正对上江一鸣如同狩猎般锐利的眼神,又匆忙低下了头。
前面的两位大佬如同打哑谜一样的对话,他虽然理解不了,但是多少能猜到一点,联盟内的几大家族之间的暗潮汹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无非就是权和利。
联盟最初是由沈、江、谢、念四大家族创立,经过数百年的世事浮沉、权力更迭,念家几乎绝迹于异能界,沈家也在权力的漩涡之中失去姓名,只剩下江家、谢家仍然活跃在联盟的各个岗位上。
除了留下的这两大家族,联盟之中在近两百年内崛起的新兴家族有六个,分别为顾家、邓家、穆家、许家、齐家、姜家。这些家族之间或联姻或合作,结成了坚实的基础,足以让联盟屹立不倒,也正是这样的密切关系,让竞争更加激烈、更加汹涌澎湃。
“到了,下车醒醒神。”
前一秒还在半梦半醒间恍惚的邓如许,听到谢司渺声音的瞬间就猛地坐直了身子,还差点撞上了车顶。他连声应好,慌忙准备下车却在转头的时候对上了谢司渺近在咫尺的脸,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渺哥?”
谢司渺慢悠悠地退了半步,从车后座撤了出来,而后扶着车门站直了身子,“是被江大爷吓着了吗?怎么还哭了?”
邓如许愣愣地用指尖蹭了蹭眼角,果然有几滴泪水挂在眼角和睫毛上,他瞬间想到了被自己塞进单肩包里的小傀儡——作为一个有家传的傀儡师,即使他做的傀儡不如外祖父的精致、仿真,但他也能赋予傀儡生命并与其共情。
他一骨碌爬出了车子,发现他们处于半山腰的停车场,四周云雾缭绕。
江一鸣呢?
“江大爷先进去了。”
科长像是能看透他一样,解答了他心中的疑惑,邓如许只好小鸡啄米般点着头,而后从他的单肩包里翻出了他的小傀儡——棉制小人偶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泪流满面。
邓如许冲谢司渺晃了晃自己手上的小人偶,弯了弯眉眼:“不是我啦,是他闷坏了正在闹情绪。”
谢司渺的目光从他的脸上转移到了他的手上,他了然地点了点头,颇为赞赏地说:“手艺不错。”
邓如许不顾小人偶的反抗和阻挠,执意将它挂在了自己背包的带子上,“和外祖父比起来,我还差得远呢!”
顾家大佬的傀儡与真人无异,是整个异能界傀儡师中的顶尖高手。
“路还长,不用着急,”谢司渺关上车门,锁了车,指了指上山路,“我们边走边说,关于今天的任务。”
“我们不进监狱吗?”邓如许还以为他们今天的任务要去监狱里探监某个犯人,或者了解一下李骆轩之类的人的遇害细节。
“我们先来个晨练,”谢司渺说的坦然,仿佛他们这么早开车来雁来山就是为了锻炼身体,“顺便做一个关于出外勤的入职培训。”
邓如许迟疑着跟上了谢司渺的步伐——他甚至怀疑谢司渺不立刻进入监狱是为了错开江一鸣,他们或许要见的人是同一个?
山间露重微凉,山路崎岖难行,邓如许跟在谢司渺的身后,几乎是踩着他的脚步往上走,没走一会儿他就产生了疲惫感。
“我们部门出外勤的频率会比联盟其他部门要多得多,一般都是为了调查取证,”谢司渺的声音穿过厚重的云雾稳稳地落入邓如许的耳中,如履平地,“因为特处科的特殊性,大多数调查取证的过程中,我们需要隐瞒部分或者全部的身份信息,以避免引起恐慌,尤其是在和非圣界的人接触的时候。”
“而且,在调查取证的过程中也十分讲究技巧——”
“这个是不是就是施瑞哥说的特处科的四门基本功课?”邓如许莽撞地打断了谢司渺的话,他的尾音甚至有些发颤。
“嗯?”
“施瑞哥曾经说过,众所周知,特处科有四门基本功课:坑蒙拐骗——”
很难说是谢司渺敏锐的感知能力还是邓如许突如其来的声线模仿提醒了他,他下意识地拽住了身后邓如许的袖子,另一只手从怀中抽出一支毛笔直指他们的正前方。
似乎还沾着墨的毛笔扫过云雾,他们眼前的世界立刻变得清晰起来——一名身着墨色长袍的男人站在他们三尺远的石头上,他的手上还拿着一把巨大的镰刀。
“顾枉?你怎么会在这儿?”邓如许偏着头,越过谢司渺的肩头看向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他用手虚握住谢司渺的手腕,然后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渺哥,这是我外祖父的傀儡。”
顾承泽的傀儡?
谢司渺紧盯着眼前与真人一般无二的男人,而后微微侧过头问道:“你确定是他吗?”
“嗯!我从非圣界回来的时候同他打过照面。”
谢司渺的眼神逐渐深邃,他扬声问道:“顾先生有何指教?”
“莫要再往前了。”顾枉的嗓音低沉,还带着许久不曾开口说话的沙哑,“山顶禁止通行。”
他的回答就相当于是应下了这个身份,可是顾承泽的傀儡顾枉明明在十年前就被顾家销毁了。
谢司渺握紧了手中的毛笔。
墨珠自谢司渺袖中弹出,直奔顾枉的命门,顾枉挥动手中的镰刀将墨珠劈开。
墨珠一分为二,化为墨汁溅上了他的衣袖。
顾枉不甚在意,他看着逐渐消失在下山路上的谢司渺与邓如许,嘴角露出了不明意味的笑意,转身走入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