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染》玛奥

117、枯骨红花

　　冰冷、坚硬，这样的触感首先让我想到的是某种金属暗器，但接下来瞬间两条腿都被钳制住后，我才看清脚下的东西。一个挂着几块腐肉的骷髅头正从脚下破土而出，而抓住我脚腕的正是两只白晃晃的骷髅爪子。

　　“啊！”我不是被吓得叫出来，实在是双脚同时受力，我这一跟头摔得那叫干脆。刚看清脚下的东西，就直接向后摔去，“喀嚓”一声，头撞上了身后的十字架，还好是腐烂的糟木头而不是石碑。

　　我摔倒的工夫骷髅已经完全从土里爬出来，除了头部和胸腔还残留有少许腐肉外，其他部位全都只剩骨架，不过那肉有还不如没有，阵阵恶臭正以它为源头随风飘散。

　　“忆染，小心脚下！”沈沐池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你大爷的，不早说！”一把抓起脑后的糟木头插在骷髅脸上，那恶心玩意儿竟然还想扑下来。

　　骷髅头部受创向后倒去，可是一只爪子还是紧紧抓着我的脚腕。我趁机站起，但那只爪子怎么也甩不掉，用另一只脚使劲踩骷髅手臂的关节部位也无济于事，那爪子不但钳子似的紧紧钳制着我的脚腕，而且还越来越紧。

　　“哗啦……”我刚要拔刀，抓着我的骷髅突然变成一地碎骨接着燃烧成灰烬，同时身体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主人！”九尾一手拥着我，一手沿弧形挥出，一圈烈焰将我们围在中间。

　　“主人有没有受伤？”

　　“还好。”我摸摸后脑，即便是糟木头，那样一摔也撞出了个大包，头上的发箍也不知甩到哪儿去了，这时头发披散下来倒有些碍事。

　　“嘶……”

　　“主人，你受伤了！”

　　脚下一动才感觉到疼痛，刚才一直被骷髅抓着的脚腕处竟有四道深深的血痕，想是那爪子在松开的刹那抓的，竟然划破靴子深入血肉，那爪子有多锋利可想而知。

　　“小心！”九尾正蹲下要为我疗伤，身后又蹿出两具骷髅，这两具骷髅竟然没有被火焰挡住，而且速度很快，直扑向我们。

　　“铛……”魂守出鞘，就如砍在钢铁上一样，长刀与骷髅手臂碰撞出火星。我一刀格开骷髅的攻击，九尾抱着我迅速后退，罡风旋着更加强烈的火焰击出，两具骷髅碎裂化为灰烬。

　　“啊！……”又有惨叫传来，听声音已经死了多一半的侍卫了。

　　“去找他们。”

　　“可主人的伤！”

　　“先别管这个，这还死不了人。”此时最要紧的是找到其他人，单兵作战绝非明智的选择。

　　“是。”九尾明白主人的心思，灵疗是很耗费灵力的，而此刻他们最需要的是战力，但主人的伤也不能放着不管，九尾使了个小法术，忆染的伤口用丝巾包扎好，至少先止一下血吧。

　　“沐池、凤鸩、萧易，回答我让我知道你们的位置！”

　　“忆染你怎么样？”沈沐池听起来似乎没事。

　　“这东西有毒，大家小心。”凤鸩听起来离我较远

　　“王爷，萧大人受伤了，大人小心、啊……”

　　“去找萧易！”

　　“是。”

　　萧易情况不妙，九尾带着我循着声音飞去，红雾弥漫、花瓣飞舞，三步以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待看到人影，萧易与两个侍卫正被七八个骷髅围困着，他们脚下还倒着一个侍卫，应是刚才答我话的那个。

　　“萧易，如何？”萧易胸前衣服只是被划破，不过后背几道抓痕深可见骨、血肉模糊。

　　“主子……”萧易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明显是中毒了，步履虚浮，看起来十分虚弱。

　　“王爷，小人该死，萧大人是为救我们受伤的！”那两个侍卫身上倒没什么伤，只是精神似乎很受打击。

　　“主子……您受伤了！”萧易虽然已经头痛眩晕的不行，但多亏背上火辣辣的疼痛刺激着他还保持着清醒，因此他才能很快发现主子的脚腕上绑着的丝巾。

　　“无妨，只是皮肉伤，这毒对我作用不大，你身上还有没有药？”

　　“已经……都用了。”

　　我身上除了避瘴气的避毒丸就只剩毒药，真后悔进山前没带些解药。

　　“忆染……”

　　“在这里！”

　　正发愁没有药，沈沐池的声音由远及近，随后沈沐池、凤鸩还有申屠魄从红雾中现出身来。

　　“凤鸩，萧易中毒了！”

　　“先服下这个。”沈沐池在外围帮九尾处理那些越来越多的骷髅，凤鸩和申屠魄来到我们身边。

　　“这是申屠祖传的秘药，对这种尸腐毒应该有效。”凤鸩一边查看萧易背后的伤一边解释道，我见申屠魄一边的肩膀手臂也受了伤，但脸色并不像萧易那般难看，看来他家祖传的秘药确实有效。

　　“王爷也受伤了？”申屠魄见我脚腕上的丝巾，连忙又拿出一颗刚才的秘药。

　　“如何？”凤鸩看看我脚腕，又看看我。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以防万一，还是吃了吧。”凤鸩观察了下说，随即低头处理萧易的伤口。我接过申屠的药吞下。

　　“靠，这东西没完没了啊！……”

　　“小心！”

　　骷髅越来越多，红色瘴气也没有消减的气势，沈沐池不知不觉就被几个骷髅包围，腹背受敌，眼看就要被利爪刺穿，九尾几个火球轰了骷髅，同时将沈沐池推到我们身边。

　　“九尾！”沈沐池想再上前帮忙却被挡了回来，九尾在我们四周布下了结界，独自应对外面越聚越多的骷髅。

　　“凤鸩，现在有没有可能走出这片墓地？”

　　“看不到周围的布局根本没办法辨别阵位，而且也没有气味可循，目前的状况根本不可能。”凤鸩面色凝重的给萧易包扎好伤口。

　　“轰……”随着一声震耳的爆破声，结界外瞬间红光大盛，九尾现出灵体的狐身。周围的瘴气花瓣皆被冲散，视线一时开阔，大量的骷髅被九尾的烈焰焚烧成灰烬，没被烧到的也碎裂颓败不成人形，脚下的土地被翻过一样，现出里面黑乎乎的湿土，林立的坟丘亦被夷平。

　　“现在怎样？”

　　“如果九尾能把整个坟地夷平的话。”凤鸩环视了一下四周道。

　　以我们为圆心十米左右确实干净了，可再往外还是坟丘连着坟丘，我开始怀疑这个坟阵是否真的有那么大。

　　“呼……”平地起风，不知哪来的花瓣又打着旋儿漫天袭来。

　　“喀拉、喀拉、喀拉……”生涩刺耳的的声音由远及近，数量更加庞大的骷髅军团围过来，只是这回的不再是带着腐肉的白骨，而是泛着幽绿的黑漆漆的骷髅。

　　“这东西怎么是黑的啊？”沈沐池提剑戒备。

　　“这个……不会是升级版的吧？”在九尾烈焰的炙烤下，黑色的骷髅果然比白色的更难消灭，而且燃烧时还发出一种“嗞……嗞……”的声音，难听得挠心。不再化为灰烬，而是变成一滩粘稠乌黑的腐水，冒着泡得散发着恶臭。

　　“呕……”仅剩的两个侍卫中的一个，竟然捂着肚子吐了起来。

　　“这腐水有毒！”申屠魄惊叫，随即马上捂住口鼻。

　　“九尾，尽快解决这些东西！”我未出声，以意念传达九尾，萧易也慢慢陷入昏迷了，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吼……”九尾直接以一声巨吼作答，红的近乎黑色的烈焰跳跃在周身。

　　“九尾全力攻击下，灵力不足以维持结界，大家小心。”我和凤鸩、沈沐池、申屠魄将昏迷的萧易和两个失去战斗力的侍卫护在中间。虽然结界薄弱，但在九尾强势的攻击下，没有骷髅可以接近我们。

　　“忆染，你觉不觉的这些花瓣很奇怪？”

　　沈沐池问道，我才仔细观察那一直就觉得诡异的红色花瓣，明明四周都夷为平地了，那花瓣却没完没了的肆意狂舞，完全找不到其源头，似乎从天而降般。

　　“不要看那些花……”

　　凤鸩的声音喊到一半，耳边突然变得清净了。我想他下半句可能要说这是迷幻阵什么的吧，因为从目前的状况看，他说晚了，我已经陷入一个奇异的空间，没有任何声音，就连身边的人也一个没有了。

　　“九尾、凤鸩……你们在哪儿？”声音如石沉大海，淹没在无尽的黑暗里，手里没有了魂守，连身体也变得虚浮，好似不存在般。我不敢乱动，如今我看到的皆是幻象，如果随便走动的话，肯定会脱离众人越走越远了。

　　“刷……刷……”周围突然亮了起来，伴着刷刷的白噪音，亮光像电视的雪花一样闪烁扩大。

　　“唔……”身体的存在感重回，只是这来自腹部的钝痛是？

　　“你去死！蓝忆染，是你抢走了我的爸爸，是你破坏了我的家庭，你是多余的！你该死！你去死！”腹部有热流滚滚而出，眼前竟是沈非狰狞的面孔。

　　“非……？”不对，不是这样的，不是在天台上，不是沈非，不是这样的！来不及多想，身体急速坠落，渐渐远去的是沈非扭曲的笑脸。

　　“不是这样的！”在坠地的刹那叫喊出声，场景也倏地变换。

　　“真是麻烦，竟然要在这深山里伺候你这个活死人，为什么死的是小姐而不是你！”身体被粗鲁的摆弄，还不时被重重的拧上两下，可这声，音是琴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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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然醒过来了！看来不这么做不行了。”白色的粉末被融在一碗褐色的药水里，托着碗的人转身靠近：“来，小染，趁热把药喝了吧，我放了糖不会苦的！”这虚伪的笑容，是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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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祈，你要好好学习，忆染是那贱人的孩子，不配继承我蓝家，你才是我的嫡长子，将来蓝家都是你的！”

　　“是，爹，子祈跟那孽种不同，不会丢您的脸的！”

　　这父慈子孝的两人是我的爹和弟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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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忆染那个妖孽，一定要除掉！”

　　“父皇放心，儿臣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有葛烨在我们手上，不怕蓝忆染不就范！”

　　“臣弟早在蓝忆染身边部下暗桩，萧易已仅得其信任，请皇兄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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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孽！杀了他！”

　　“杀了这妖孽，杀了蓝忆染！”

　　“杀了他！杀了妖孽！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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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闭嘴！闭嘴！都给我闭嘴！”这些不是真的，这些都是幻象、是假的。对，我知道的。我不是沈非杀的，琴姨、大哥、爹都很疼我，大家不会害我的，慕容璟濂是朋友，他是真心爱葛烨的，萧易，萧易也不是暗桩……

　　要冷静，不能被幻象蒙蔽。我闭上双眼，静心凝神感受周围的一切。身体的感觉慢慢清晰，是的，我的手里还握着魂守，手心还有着汗湿的黏腻。耳边似乎有呼呼的风声，还有，九尾的嘶吼隐约可闻。我行的，这些幻象迷惑不了我，还有那些骷髅。魂守在手，没有什么可以束缚我，我是谁，我是蓝忆染，没有人能够困住我，我是谁，我是……我是世间万物的主宰，我是天地间至高无上的存在，我是……

　　“嗞……喀……”凤鸩虽然提醒了众人，但包括他自己在内，众人还是都着了道，陷入了迷阵制造的幻象。就再他于幻象中挣扎时，却有霹雳闪电冲破了那诡异的空间。回到现实，除却两个侍卫外，其他几人还在附近没有走远，那雷电竟是自忆染手持魂守而出，黑色斗气自忆染身体弥漫，噼啪作响的闪电笼罩周身。

　　“忆，忆染？”

　　“别靠近他！”凤鸩喊住沈沐池，抱起昏迷的萧易远离了忆染几步。

　　闪电的范围越来越大，黑色斗气渐渐形成巨大的漩涡，忆染神色冷漠傲然，睥睨天下之势显然已不是正常的忆染。

　　“轰隆……”一个落雷劈在脚下，凤鸩庆幸及时转移了萧易，沈沐池则拍着胸脯暗叹幸亏没有上前。

　　“全部后退。”九尾变回人形，将众人护在结界内远远地避开忆染。

　　“轰隆、轰隆……”霹雷滚着火球落下，那些原本很难对付的骷髅遇着忆染的天雷地火却直接灰飞烟灭，黑色斗气的漩涡也越来越大，众人被那罡风袭得有些站不住脚。

　　“王、王爷他……”申屠魄已顾不得九尾化身妖狐带给他的震撼，盗墓形成的对异端、凶邪的感知，频频报警，本能告诉他要立刻逃走，这太危险了！

　　“我用结界护住你们，有多远跑多远。”

　　“可是九尾……”

　　“快走，你们怎样对我都无所谓，只是不想让主人难过。”

　　凤鸩无话可说，九尾避着落雷一点点接近忆染，他知道这结界也维持不了多久的，一旦九尾对上忆染。

　　“走。”倒是沈沐池目光坚定，拽起瘫在地上的申屠魄。凤鸩也抱紧萧易，寻着一个方向，迅速远离。

　　三人奋力奔跑，沈沐池不时回头张望，隐约看到九尾接近了黑色旋涡，似乎看到忆染高高扬起了魂守，接着巨大的热流和冲击自身后袭来，震耳的轰鸣响彻天地，接着就失去了知觉……

　　黑云翻滚飘散，银月的尖钩终于割破黑幕，山谷狼藉一片，真真被夷为了平地，没有坟丘、也没有骷髅，只余几片残花，悠悠飘落在倒地的四人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