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染》玛奥

115、阎王谷

　　虽然正因方丈下山后立刻以东山寺的立场通告武林、澄清事实，但收效甚微，谣言这种东西真的是众口铄金。我一直疑惑，这谣言是怎么传起来的，尤其是那句“得瑞王者，得天下”，实在让人不是一般的郁闷。既然把我塑造成无所不能的妖仙转世，为何不传成我将一统天下呢？没准好歹还能成为一代宗主，成立个什么邪教组织呢。可如今我这立场，实在是微妙啊！

　　“主子，就让那些人这么跟着好吗？”我们连着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才再一个小镇停下休息，萧易实在烦得不行了，身后一直跟着形形色色身份不明的人。

　　“他们也只是观望状态，对于谣言也是持有怀疑的。我们没闲工夫搭理杂鱼，只要不妨碍我，不用理会。”

　　“主人？”见主人突然皱眉，想来是小客栈的粗茶淡饭不合胃口，九尾问道。

　　“无妨。”想来我是彻底被这个世界的奢侈生活腐化了，对曾经的蓝忆然来说，吃饭喝水就只是为了生活呢。

　　“给我换杯白水吧。”虽然无惧毒药，但果然无法忍受那树叶般的苦涩。

　　“主子不应该拒绝殷庄主给您准备的东西的。”萧易不知自己的语气放肆的有些责备，明明殷庄主准备了许多上等的生活用品，主子却不让带。

　　“是是，你家主子我这么娇贵、真是对不起了！”知道萧易只是心疼我怕我受罪，我笑着接过他提早准备好的白水，果然，山泉水用来泡那种树叶太浪费了。

　　“主人还不是怕增加侍卫们的负担，那不成那些东西要来背着！”

　　“主子……”萧易登时语塞。九尾声音不大，却也清晰地传入众人耳朵，那些在一旁休息的侍卫们突然觉得心热了起来。侍卫们大都是从锦王爷旧部和皇上的禁军中调拨给忆染，在他们看来，瑞王爷是个杀伐果断、毫不留情的人。虽然看起来微笑亲和，对身边人也好的不得了，但对旁人却冷漠得很，别说在意与否了，根本就是懒得理会。而这样的瑞王爷，平时吃穿用度甚至于帝王的瑞王爷，竟然会为了减少他们这些无名侍卫的负担，而降低生活的品质，忍受连他们都不易入口的粗茶淡饭！

　　“萧易，着人去附近农家买些鸡鸭牛羊什么的吧，我看这小店也拿不出什么菜色，连续赶路，兄弟们只吃干粮怎么行。”

　　“是，主子。”

　　此番话后，原先心有不甘的侍卫们，也开始心潮澎湃。

　　“你这招收买人心做得好啊！”凤鸩将那树叶般的茶水喝得津津有味。

　　“一般一般，老狐狸给的人哪是那么容易用的，况且，我一直是个注重人性化管理的领导。”

　　“人性化管理？”

　　“你又说我们听不懂的话！”

　　沈沐池抱怨，凤鸩只是暗自揣摩。

　　“没指望你能听懂，葛烨理解就好。”

　　“你就不能给我们讲解一下，也让我们理解吗？”

　　“呵……有些东西……你们永远也不会理解的。我累了，九尾。”

　　“是，主人。”

　　“我们……永远也理解不了吗？”

　　“大概吧……”

　　“可是，为什么只有葛烨，可恶！”

　　沈沐池锤得桌上茶水四溅，凤鸩只默默注视忆染上楼的背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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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忆染，这里已经是天玺边界了，再往前面的山就是元宁了。”队伍在两座山间停下，凤鸩探路回来道。

　　“还要很远吗？”

　　“不会，应该很近了，我感觉应该就在山里，不过……”

　　“还不进山吗？”沈沐池急道。

　　“这山并不简单，离月宫藏在这里，也难怪江湖中人遍寻不到。”凤鸩顿了顿，继续道。

　　“其实山也并无甚特别，只是山谷中多有瘴气，而且遍生毒草，因此生活于此的毒虫猛兽也格外凶险。若避开瘴气却被猛兽攻击，侥幸逃离猛兽獠牙，多半也无力再避开瘴气了，所以多少年来，进山者皆是有去无回，侥幸逃出者，也都因重伤或剧毒不治活不了几天。当地人管这里叫阎王谷，进了阎王谷，从此性命便是阎王的了。”

　　“噗！”虽然不是说笑的时候，但听了凤鸩最后一句话，我实在忍不住，众人表情怪异地看着我。

　　“咳、嗯……阎王的话我倒还有些交情，瘴气毒物什么的，凤鸩不会没有办法吧？”

　　“这点小事自然难不倒我，药材我们很充足，只是制作需要些时间，毕竟我们人数不少。”

　　“这不成问题，山里不比战场，人多也没用，我不准备把人全带进去，抽一支十人的精英小队就好。”

　　“那就更没问题了，给我半天时间。”凤鸩自信满满，又拉着左千打下手去了。

　　“主子，真的只带十人吗？”萧易有些担心，别说阎王谷，离月宫还不知凶险几何，这么几个人能保护得了主子吗？

　　“其实只我跟九尾去，岂不更安全，又不是带兵打仗，你以为九尾能顾得了几个人，我又何故让他们妄送性命？将张凡、陈正留下，十日后我们若没出来，就让他们分别通知我爹和葛烨，有他俩在外面接应，我也比较放心。”

　　“是。”萧易心有郁闷，难道只有九尾能保护主子，自己就不行吗？

　　不到半日，凤鸩就制好了避毒、解毒等功用的药丸，一众十几人往返绰绰有余，待交代部署、休整之后，我们趁着天亮进了山。

　　山谷叫做阎王谷，那么那瘴气也有个与之相符的名字，叫做鬼瘴。这么叫也确有原因，进了山我们便体会到。鬼瘴、鬼瘴，便是如幽冥恶鬼般，飘忽不定，不辨其踪。根本无任何规律可循，不知何时、不知何地就会升起毒瘴，有时甚至呈包围的趋势，从我们四周突然升起，步步紧逼向被围困于中心的人。那毒瘴血一般鲜红，我甚至怀疑它根本就是有生命的，有意识的夺取人的性命。直到后来发现毒瘴多生于一种奇异的毒草周围，而瘴气之所以为红色，全因毒草释放出的大量的红色孢子粉。众人这才不再觉得毛骨悚然。

　　进山时后面跟了一批不知死活的杂鱼，而遇到几次瘴气，已所剩无几，幸存者也多被毒虫咬伤，撑不了多久。倒有个细眉细眼的小子，看起来只是略显疲惫引起了我的注意。

　　“他叫申屠魄，身手倒是不错，只不过干的是损人阴德的买卖，江湖上名声不太好。”沈沐池见我盯着那小子，解释道。

　　“他是个盗墓贼，对付尸毒、瘴气之类的自有一套法子，夺刀时也有他，他跟着咱们恐怕是惦记着那幻象中的古墓。”凤鸩补充道。

　　“不过他能活到现在也是运气，毕竟我们一路走来，还没有遇到厉害的毒虫异兽。”

　　沈沐池的语气略带庆幸，只是他不知这一切皆是九尾的功劳。从进山开始，九尾就一直有意识的释放灵力，姑且可以解释成是灵压之类的东西。一般的人可能感觉不出来，但是野兽的本能却可以深刻感受到这种威胁、压迫感，那些凶猛的毒虫野兽自然不敢靠近了，只有一些毫无智慧的毒虫间或蹿出。

　　“忆染，马上就快天黑了，我们怎么办？”短暂的乐观过后，沈沐池又变得严肃谨慎。

　　“我们不了解山内情况，扎营休息也不见得有多安全……”这件事我也犹豫不决。

　　“继续往里走吧，应该不会太远了，追魂香的浓度没什么变化了。离月宫固然凶险，但到底是人住的地方，即便有避毒丸，长久处于瘴气之下也不是人能承受的。”

　　“嗯。”我点头同意，已经有几个侍卫开始头晕了，左千更是出现了呕吐的症状，可这孩子却倔强地不用萧易背他。

　　“小千？”

　　“左千没事。”看吧，小脸煞白还是硬撑。

　　“嗯，走吧。”本不愿带他进山的，但却突然想起出门前楚乔的话，再加上他那坚定的眼神……这孩子，定没有那么简单吧，就像我确信楚乔也并不简单。不顾左千反对，我拉过他的手将他搂在我与九尾之间。再怎么不简单，也毕竟还是个孩子啊！

　　左千猛然被主子拦在怀里，身体僵硬无措，但见主子那架势也并不可能放开自己，僵着迈开腿。左侧是紧紧搂着自己的主子，右侧的九尾虽离自己略有空隙，也是略错半身的保护之势。左千紧张得心跳得厉害，虽然好似处在密不透风的形势之下，可呼吸却比刚才顺畅许多，恍惚间好像看到一黑一红两缕雾气，层层围绕着三人。

　　“怎么，头晕了？”感觉怀里的左千身体有些瘫软，我停下脚步。

　　“没、没事！”

　　“那继续走喽！”

　　“是！”左千脸烧得厉害，刚才走神间竟然都快成让主子抱着走了，重新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身体挺得笔直，而刚才眼前那黑红相间的雾气也不见了，错觉吗？

　　天，慢慢黑了，深山里的鸟叫虫鸣，在夜幕下听起来格外诡异。越往山里走，越是茂密的参天古木，别说月亮，就连星星也漏不出一个，火把的亮光照不出三米便被黑暗吞噬，行进的速度变得缓慢。

　　不出所料，身后的杂鱼们全都回老家结婚了，当然有一个例外就是申屠魄，不过他已超出杂鱼的级别，因此我允许他与我们同行。

　　“喔……桀桀桀桀……喔……桀桀桀桀……”

　　“喂，这是什么东西鬼叫啊？”沈沐池牙齿打架，往凤鸩那边靠了靠。

　　“你都说了是鬼叫了嘛！”凤鸩阴森森翻着白眼转向沈沐池，吓得沈沐池一把推开他跳向前面的忆染。

　　“你放心，鬼也说人类的语言，你不用担心无法交流。”忆染的话更让沈沐池猛起鸡皮疙瘩。

　　“你说真的有鬼吗？”沈沐池只是想找个话题转移一下注意力，可是一张口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有的哦！不然地府是干嘛的！你想见的话，可以去坟地碰碰运气。”我说的是实话，亲身体验过嘛。

　　“呸呸呸，说什么坟地，有鬼的话，这小子是干什么的？”沈沐池指着身后的申屠魄，心里默念着阿弥陀佛。

　　“主子，前面越来越开阔了，似乎是个宽阔的山谷。”走在最前面的萧易喊道。

　　众人听此精神大振，加快了行进的脚步。慢慢走出密林，夜空隐约可见，银钩般的新月也觉得格外明亮。

　　“怎么样？发现什么了？”完全走出密林，却见前方萧易等几个侍卫停滞不前了，有了月光的抚慰，沈沐池恐惧全无，越过忆染几人跑向前方。

　　“这……！”沈沐池只觉头皮发麻，方才还觉得如此可爱的新月，此时却如野兽的獠牙狰狞起来。

　　只见宽广的山谷中心是一片凹地，而凹地上是满满的一片那种产生红色瘴气的毒草，其中大小土包起起伏伏，连接成片，而土包前歪歪斜斜插着一些十字状的朽烂木板，这俨然是一个——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