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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少城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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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朝我招手,向叶三打声招呼后我走向黑衣那里。
大厅里先是突然静了下来,然后就是小声的议论声在周遭响起,直到我走到黑衣身边坐定后又逐渐安静……
至于周围若有似无带着探究的眼神自始至终只多不少 ,在这种情况下,习惯是一种很好的品质。
我自然抵御着在场诸多多余的热情,暗地里调整气息,再悄悄竖起我的耳朵,睁大眼睛将这张脸的无害发挥到极致,然后偷看她。
偷瞄了几眼之后又觉得自己真是有点莫名其妙,难道不是我自己主动走过来的嘛!这都坐到人身边了还这么偷偷摸摸地作甚。
难不成我以前对她做了什么亏心事?以至于对她的愧疚之心深入骨髓即便是在多年之后的今天还在发挥着作用,让我在她面前总是不自觉地就表现出这种心翼翼?
这种小孩子做错事面对大人审判时的感觉从脚底板一直蔓延到头发尖,把多日以来时常在心头盘旋的那些疑惑像馋虫一样地勾起来,让我心痒难耐,几乎就要破口而出。
我这颗本就不怎么平静的心更加躁动了,好在最后一丝理智拉回了我,今天这场合不是个说话的地儿。
现在的境况又让我有些后悔,早知道这场面就应该让叶三领着我私下里找黑衣聊,参加这次盛典似乎变得完全没有必要。
唉,实在是失策呀失策。
我转过我已经有些僵硬的脖子正面对着黑衣,酝酿了许久就挤出了个“好久不见”,中气不足,气势全无,有点尴尬。
黑衣听了我的话后微微勾起的唇角一下就吐出两声轻笑来,声音倒是比先前的要温和地多,和梦里的那位白衣女子又像了几分。
我感觉我的脸皮正在升温。
那果然不只是梦啊!
黑衣的笑声很低,却引得周围的人纷纷转过头来看怎么回事。我把这种现象归因于我身边这位徐城主近日来的丰功伟绩太过轰动而她本身又过于神秘,所以才引得一大群人都想见识一下这位年轻城主的庐山真面目,我敢肯定这里的许多人,包括那几个高高在上的城主们,或多或少都应该抱有这样的目的,来会会这位一鸣人的城主,关键人还是个姑娘。
结果人家带着面具,还吐字如金。
“老头他,没事吧?”我低声问她。
“受了些小伤,无大碍,不用担心。”
“……哦。”
“我本想让他留在落英城养伤,可他实在放心不下你就跟过来了,现在正在驿站休息,还再三嘱咐我早些带你回去。”
“嗯好,没事就好,那天……你们出事了?”
我给自己倒了杯茶,小口抿着,那模样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老头看了都感动到落泪。
黑衣还来不及回答我就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徐城主,别来无恙啊?”
说话的是邻桌小四,这小四算是坐着的几位城主中除了黑衣最年轻的一位了,看起来三十岁出头的年纪,长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皮肤呈麦色,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种豪迈大气,人称男子气概,我这假冒的放在这样的男人身边,就显得有些小鸟依人。
但咱胜在气质!
一般姑娘家自带的那种如水般的温婉和乖巧我非常之不擅长。老头常说扮装就是扮个气质,我深以为然,咱这一身打扮虽说不能比得了沙场浴血的汉子,但比起那斯文白净的小生还是绰绰有余的,况且咱身高武力都不差,还有那么点文化。
扯得有点远了,言归正传。另外三个城主和今天即将退位的秦老城主的年龄相仿,有一位看起来比这位即将退位的城主还要年长些。其实我并不太了解这位城主这么着急退位的缘由,毕竟有些城主都老糊涂了还舍不得从那个位置上下来呢,能硬生生地把继承人给熬死。
更不用说这位秦城主离老糊涂还早得很,退位之举想必另有隐情。
这三个精明的老者相互寒暄着,说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场面话。
四位城主是一人一案,只有黑衣这里多出来一个我。
“梁城主也好久不见。”黑衣说。
“不知徐城主身边这位是……”感情这梁小四的目标是我,还有这两人貌似认识?
也对,黑衣既然能一夜之间推翻赫连那个傀儡壳子,少不得前期的铺垫,为防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然少不得和周围的势力打交道。
黑衣看了我一眼说:“这是我落英城少城主。”
咦?我还有这头衔呢,我对着黑衣眨眼使眼色,换来了玄色面具下的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好吧,这个问题先存着。
“原来是少城主,徐少城主,有空常来玩,东越城随时欢迎。”
“梁城主客气。”黑衣淡淡答道。
那东越城城主“哪里哪里”又转回去了,随即我就听到了诸如“怎么样?问出来了吗?”、“什么?!竟然是落英城的少城主?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那红眼睛的小公子?”……
我说那几个老头怎么个个这么老实,原来是派了代表来。我身体稍稍前倾越过黑衣去看那位年轻的城主,他正低头把玩手里的小酒杯,许是察觉到我的目光,便朝我举了手里的杯子一饮而尽。
“城主驾到,少城主驾到!”
这正事儿终于要开始了。
接下来就是让我昏昏欲睡的一大段时间了,可这么严肃的场合我也不好太过于明目张胆,考虑到我不要脸我旁边这位还要呢,所以我的坐姿依旧天衣无缝。
这类活动大多都是冗长且无趣的。
老城主在仪式正式开始之前还是讲些开场话,和几位城主问好,对应邀而来的各位人士表达谢意,吧啦吧啦一大堆……终于严肃而庄重的接任大典开始了,两人登上高位,在继任诏书宣读之后,由老城主亲自把城主大印交给新城主……
然后我就不清楚还发生了什么事儿了,我的魂已经几乎不在这里了,脑子不时地就品味着“少城主”这三个字,该有什么礼节性的地方我也任由黑衣摆布,她倒是对我这状态接受得很自然,比老头要看得开。
我陷入了一如既往的神游中,思绪飘飞,没有焦点,想到哪里就是哪里,就如同我在临溪镇生活的那些日子,吃饱喝足之后总是要在院子里那古旧的躺椅上懒着,头枕在上面仰着,有时候盯着上面茂密的树叶子,有的时候就望向远方的星辰晒着的冷月光,或者就这么闭着眼睛,然而无论如何,思绪总是没什么着落的,飘飘悠悠地从过去,到未来。
如果没人打扰的话,我能从远方红霞渐起一直到它沉入西边尽头的大幕,无所事事地沉浸在那个虚无缥缈的世界里。
这样的时光不知持续了多少岁月,忽然有一天,具体我也不知道是哪一天了,我想着要出去走走,想给我过于安逸的生活哪怕撩起一丝波澜。我并非是厌倦了这种安逸,那颗心开始蠢蠢欲动之后,我还是偶尔地就在那椅子上躺一躺,听一听落叶飘落泥土的声音,还有从来都不缺少的鸟鸣。
同时,我也开始走出那个绝不算小的院子,走出老头辛苦操持的那个家,再之后很不情愿地第一次因为迷路回不去家把老头气得火冒三丈,记得那一次他几乎翻遍了临溪镇才从镇子的边缘地带找到我,瞪着我哼了一声扯着我的胳膊扭头就走,我看他那样子心里怕得不行,一句都不敢多说。
好像就是因为这个,此后但凡我想独自出门身后必然跟着一溜小尾巴,怎么说老头都不听,还勒令我除了临溪镇,别的地方想都别想。可是镇子就那么大,这么多年了有什么好逛的,久而久之,我这叛逆心理自是一日胜过一日:不让我去我偏去。
终于,在一个晨光熹微的日子,我揣了那份地图,带了几张银票,偷偷地翻出墙外,这对我来说从来都不算难事。
这才又对自身的路痴程度有了一个更加清晰的认识,有了后面这一系列的事情,阴差阳错地把我送到了业城大殿的盛典上,还发现了人生的另一种可能性。
“饿不饿,吃菜。”黑衣的声音把我从遥远的国度里拉回来。
我面前的盘子里放着一块鱼肉,应该是黑衣夹的。
鱼肉,我最喜欢吃了。
“嗯,你也吃。”
我心里的感动情绪有些复杂,但这并不妨碍我对黑衣的关心给出回应,可是当我把筷子伸向面前的这些菜时,一种无从下手的无力感席卷而来,我不知道人家喜欢吃什么。
筷子在长案上转悠了一圈,最后停在了一盘糖醋排骨上面,夹了一块小心地放到她面前的餐盘里。唉,尽力而为,喜好这东西一时的努力也猜不到。
“你还是这样,本性难移。”黑衣笑着,并且开始慢条斯理地吃排骨。
嗯……她这话什么意思?我一直喜欢吃糖醋排骨的意思?
“你喜欢吃就好。”我也夹了一块开吃。
“我不喜欢吃甜的。”
我咬着排骨的嘴僵了,扭头看她,这不吃得挺好的。
“你不喜欢就不要勉强了。”正好这一盘子都是我的,这排骨真是味道好极了,吃不完都想兜着走,最好是把这菜的做法兜走。
“无妨。”黑衣说着,又连给我夹了两块。
“嘿嘿,谢谢。”
“不碍事,既然喜欢吃,就多吃些,稍后有件事可能还要麻烦你。”
“什么事?”
“你先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黑衣笑得高深莫测,“什么事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奥。”什么事儿这么神秘,还要卖力气。
黑衣虽然说得模棱两可,但既然她这么明摆地提出来了,应当不是小事,她不说我也不好追着她问,当下能做的就是先填饱肚子,这不正中我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