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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八、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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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长阳打听过,那个独眼汉子,也就是贾布口中“婆婆妈妈的朱雀堂主”,早在月初就到了福州。虽然中间出了几次城,也都是翌日就返回了。
这么算来,朱雀堂主应该是比贾布更早下了黑木崖。
长阳不知道贾布来洛阳的原因,不过看他对同僚咬牙切齿的样子也猜得出,那位朱雀堂主大概是领命出行,他这个青龙堂主不甘人下,这才给自己也找了份活干。
只是这份活好像弄砸了——当然这只是贾布的说法而已。从现在那位朱雀堂主被追杀,他却能给东方不败带路的情况来看,显然是贾布成功地挽回了教主的青睐。
剩下的,就是这个地点的问题了。
从洛阳到福州,其间至少三千里地,若说在王元霸的寿宴和福州府之间有什么关系,大概就是一个林平之了。
不过长阳却想不到这些东西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贾布说朱雀堂主戴奕已经逃进了莆田县城,东方不败和他都可以轻功赶路,但长阳却不行。东方不败拎着她走了一段,正好遇上几个走商骑马赶路,便闪电般出手杀了个干净,然后叫长阳去死人堆里牵马。
这是长阳第一次见他杀人,东方不败身手极快,她甚至连他手里使得什么兵器都看不清楚,一双视线全凭直觉才追得上他的速度。
但看旁边贾布的神态,他大概连这点直觉也没有。
这很奇怪,就好像长阳对这人鬼魅飘忽的招式早有了几分熟悉似的。
不过这会儿她也来不及思考这个,此时地上横七竖八的已经都是尸体,长阳只顾心中震动,她虽然知道魔教教主本该是心狠手辣的人物,但亲眼所见到底不同。
心情好了,便是喝酒聊天样样都好,心情不好,就一言不发抓了她就走,或者干脆杀鸡儆猴了事。
——这样的人,他非要带着自己同行的理由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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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东方出手到他发话叫长阳去牵马,其间不过片刻,但长阳心中却已经沉沉思索了几个来回。
所以她不去牵马,只抬头道:“你在洛阳为什么要救我?”
此时东方不败红衣一闪,才刚刚落回到她身后,但不等他回答,旁边的贾布却忽然道:“小子恁多废话,牵你的马去。”
长阳立即横手过去扇了他一个耳光。
她几乎从来没有空手打人过,这会儿怒从中起,凌空一抽,虽然只是个耳光,却是她生平使过的最快一招。
这一下来得突兀,甚至连贾布也没能躲开,长阳使了点大力,一巴掌就打得他嘴角迸裂,牙龈溅血,甚至连下颌骨都发出了响声。
长阳火气已起,也顾不上出手是轻是重,打完了贾布再去看东方不败,眼睛里犹自带着怒意。
东方不败大概是打定主意不做那个洛阳的红衣人了,他竟看也不看她,只冷冷道:“贾布,去牵马来。”
然后他又摘下了长阳手里的□□,让她爬上马去,她不动,东方不败就踢了一脚贾布,喝道:“长阳个子小,给他垫脚上去。”
那一脚踢在贾布小腿胫骨上,当下就听得出轻微的骨裂声响,贾布脸色惨白,饶是这么刀口舔血的汉子,也吓得战战兢兢。长阳却仍不吃这一套,只站在原地,拧着脾气不动。
她清楚得很,东方不败带她上路必然是为了有什么用处,只要这用处还没实现,是伤是死都轮不到她。
但长阳盛怒之下忘了一件事:东方不败武功胜她太多,要硬捉她上马,甚至都不必等她挣扎。
所以东方不败依旧没有看她,他等了一会儿,等到贾布都在地上跪也跪不住了,才冲将过来,一把擒住了长阳手腕。
他力气不小,手上有点凉,不像一般年轻男子那样干燥发热,长阳被他这么握住了手,就像被蛇缠住了一般怪异。
东方不败这人,面容做派都有点阴柔之气,不过这手仍然是男子的骨相,掌心宽展,指节修长,连指甲都修得细致干净。
长阳其实从没注意过谁的手,只是这一时出神,下盘松懈,立即就给东方不败提上了马去。
这叫什么,美色惑人吗?
她坐在马上自嘲地翻了个白眼。
其实长阳在很早之前就想过的,让她忌惮的人很多,但她却只结交了东方不败。
因此说到底,她还是要还了当初的一场酒的——或者说那一场酒根本就是为了今天。
3
东方不败催马连跑几个时辰才到莆田县城。那马跑得口翻白沫,被他顺手扔在路边,长阳则扔被他抓在手里,一路拉着往城里而去。
莆田是个小城,要找一个外来人并不难,那独眼戴奕就躲在一处偏僻的小客栈里,但东方不败赶到了地方并不亲自处理,反而要长阳去引那人动手。
长阳这会怒气尚未全消,可东方早先一步把她的□□塞回她手里,沉沉看了她一眼,道:“你在开封码头学林家剑法,我看见了。”
然后他把长阳推得一转身,挑起她手里刀尖,指了指那位朱雀堂主所在的房间方向。
“不用你杀人,和他打上三十招,我就告诉你林家剑法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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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完全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命令,长阳最后却还是去了。
让她敢于接下这份挑战的,不是秘密也不是威胁,而是东方不败的态度。
长阳不过十五,如果说那日在郁芳楼对战贾布是她凭着机巧和胆量先头抵挡了个七七八八,那么这点雕虫小技,是全不足以与任何一个强她这么多的高手斗足三十招的。
其实如果非要长阳对上戴奕,杀人反而更容易,哪怕是一成对半成。她的力气和兵器都是对方意料不到的,先手偷袭击杀,胜面大一些。而三十招内长阳定然会被对方渐渐看透,那就优势全无了。
但是东方不败却言之凿凿要她引那位朱雀堂主下来打够三十招,甚至不必她下杀手。
这倒让她好奇起了自己武功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长阳觉得自己在这么想的时候,也许已经隐隐约约地开始相信他了,甚至于愿意为了这份质疑而去冒险。
这不是个好兆头,不过长阳觉得即便如此也没什么所谓。
反正她在东方不败面前已经没什么可选的了。
她下定决心,握紧了手里的刀柄,提一口气沿着客栈的山墙踏步上去,只一翻身就落到窗台上,手里斩、马刀直劈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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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阳和师兄都是从小习武,田伯光习的是“飞沙走石十三式”的快刀刀法,但是他师父却总说长阳的刀更快。
七八岁的长阳力气不如现在,斩、马刀太重,师兄走三刀、四刀的时间,她只能走得完一招。
但那时候的师兄是赢不了她的。长阳太了解田伯光了,甚至于看他一步就猜得出十步。
而这江湖上,很多人要比田伯光好猜得多。
长阳知道自己和东方不败在楼下的时候就已经被对方发现,这房间窗子一闭就全看不见,任谁都会藏在屋里,待人冲上来便先手抢攻。
而且跳窗进来的人全身凌空,对方必然先袭中路。
是以长阳劈窗那一刀用了十成力气,刀尖向前,进屋之后正对上对方铁锏。锏短无刃,本是一件凭气力的兵器,但长阳单论外力远胜常人,对方这一刺不过是仗力而上,立即就被她硬压了下去。
两人兵器都极重,一落便击穿地板,斩、马刀长而利,当下便卡住不得动弹。
而此时戴奕铁锏一拖,正好从破洞里撩上来,长阳拔刀不及,就一撑刀柄横身飞起,左脚朝他眼上踢去。
这一招险中取巧,本是个下乘之策,戴奕只须左臂一架挡下这一脚,手里铁锏仍可袭她后背。
但长阳这个破破绽乃是故意卖给他的。她刀身入地七寸有余,寻常人根本不能凌空再动,戴奕若是也做此般打算,往她身后偷手,长阳右手把刀一压,就能把这人连腕带刀一并切下。
不过这朱雀堂主到底经验老道,见长阳右手还在刀上,当即就手腕力气一卸,铁锏下滚,紧接着一拖一格破了长阳这招,反撤两步,大声道:“你是何人?”
长阳不答,手里刀刃贴地一扫,又从他右侧攻上。她刀法新奇,抢得一时上风,赶紧趁机将对方反逼到窗前。
不过此时戴奕似乎已经渐渐摸到她的路子了,长阳就刀尖一收,偏在这时问道:“兄台健忘,这就不记得在福州欺辱我与林家少镖头的事情了?”
那人一开始还没什么反应,但听到这个“林”字便双眼大睁。他一惊之下手上招式松懈,立即就被长阳寻到破绽,几刀逼出窗外。
外面开阔,本是她这路长兵的优势,但是对方已经适应了她的招数,两人落地之后几番格挡拆解,长阳都有所不敌。
铁锏虽然无刃,但是力重之下,在战场上隔着薄甲能把人拍得肉碎骨裂。对方和她一样是招缓而慢,长阳无论是经验、招式、内力都不如对方,是以就不能再借力偷巧,反而要在速度上寻得突破。
因为对方使这一把铁锏已经是全力,速度不能再快,但长阳却仍有余裕。
她心思既定,立即就踩起“横行八步”,不再近身缠斗,而是绕开距离,借着兵器之长偷袭他周身漏洞。
东方不败要她打够三十招,长阳在屋里还记得查数,这会儿她一心要把刀走得更快些,哪里还分得清招式在哪。
从前长阳使慢刀,落点就要刁钻精确,现在她使得快了,只觉得手里这杆□□轻巧精准,直如一根细细的长针,想方设法地要往对方那些顶小的空当里钻。
但也就是在这时,她忽然见到戴奕身后一抹红雾似的衣摆。
——东方不败已经看到了他想要的。
长阳在那一瞬间甚至不明白自己到底想了些什么,她张开了嘴,但不等是喊是骂,这人就已经软塌塌倒在了地上,甚至连一点伤口血迹都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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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一见死了人,就立即做鸟兽散,一时间街上乱做一团,还夹杂着几声被吓到的孩子的哭声。
但长阳没动。
她紧紧握着手里的□□,抬起头来,却看到东方不败脸上已经露出了笑意。
他笑什么?
洛阳,福州,与这个跑到莆田的戴堂主。
无非是为了一个“林”。
长阳眼中一片清明,但却仍旧不语,是直到东方不败过来拉她,她才绷紧了小臂,逼近到他胸前,冷言问道:
“你在洛阳救我的时候把我认成了谁?林家少爷吗?”
——“但却发现我的武功和他相似,却更好拿捏,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