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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七十一、真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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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长阳第二次来华山。
她第一次来的时候还不认识路,被迫和桃谷六仙撕扯了半天,如今想起来也是难得的趣事。
不过她这次却无心再欣赏什么美景,而是直奔山上掌门岳不群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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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并没有什么证据去断定辟邪剑法一定在岳不群的手里,她只是因为劳德诺的事情而觉得剑法一定在华山派之中。
之前东方不败怒斥她“不知我与其他男子有什么区别”,后来她偶然知道了这点区别的意义,就忽然怀疑起这人当初的说辞来。
那时候他说是练葵花宝典之后又起欲念,才有了那些邪魔病症,所以要找辟邪剑法补正。但实际上他清楚地知道辟邪剑法一样要自宫断欲,就像他杀了劳德诺之后对她所说的那样。
于是这个“补正”根本无从谈起,而他这谎言又是为了掩盖什么呢?
长阳思前想后,最后居然是一次偷听岳不群与夫人宁中则谈话,才真正确认了这句谎言的答案。
“如今这江湖动乱,说是为了辟邪剑法,但却不过有人是借此兴风作浪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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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风作浪,下一句大概就要接上个“浑水摸鱼”了。
长阳还在黑木崖的时候,山上到处都有好大喜功的题字匾额,据说也是东方不败刚就任之后命人刻写的,不过等到她来黑木崖的时候,这个人却早已经对这些失去了兴趣,甚至连手下也不愿见,只与她在殿里整日相对。
所以后来长阳武功大进,被他带出去办擂台的那次,众人才会那么惊愕又激动。
而东方不败似乎也就是在那前后开始改变的。
其实“兴风作浪”这话是岳不群的夫人宁中则说的,而终于听到有人提起辟邪剑谱,这时候距离长阳登上华山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
华山上比山下寒冷,此时不过九月却已经叶落草枯,显出秋冬之相,以往她还能在树冠里借着耳力远远地偷听,如今却不得不藏到人家窗下的绝壁上才行。
而她这一到窗下,竟发现这屋子外面偷听的不止她一人。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耗子,最后是几番分辨,才确认另一面墙下的是个人。
但这听壁脚没有贼喊捉贼的道理,她就是知道了也不敢过去查看,如此一连几天,她只有期盼自己来得比他早,走得比他晚,竟然也真的一直如此。
长阳盘算了一下时间,这人是每天华山晚课结束一会儿才会来,说不定还是个华山弟子。
这倒是有趣,难不成左冷禅在华山安插的不止一个劳德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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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真正的答案反倒让她觉得有点没意思。
这天她终于听到宁中则和岳不群谈起辟邪剑法,两人声调越来越低,几乎被山风掩盖,她凝神调气,这才听得宁中则的声音道:
“师哥,我觉得你近来神色不对,是不是练那紫霞神功有些麻烦?可别太求精进,再惹出乱子来。”
岳不群笑了一声,道:“没有啊,练功顺利得很。”
宁中则闻言,立即反驳道:“你别瞒我,为什么你近来说话的嗓音变了,又尖又高,倒像女人似的。”
长阳还真没注意岳不群之前的嗓音怎样,反正着屋里就他们夫妻二人,声音粗些的就是岳不群,细些的就是宁中则了,不过岳不群却忽然在这时高声叫道:“胡说八道!我说话向来就是这样的!”
这一声近乎女人尖叫,便是长阳捏嗓子也要捏得用力些才能模仿出来,这样介乎男女之间的嗓音,倒确实是让她瞬间想到了东方不败。
——只不过东方不败哪怕是动怒也语气低沉,远不如岳不群这一嗓子来得清脆。
屋里的宁中则显然也听出来了,她不再是之前那故作轻松的语气,而是端肃道:“还说没变吗?你一生之中,就从来没有对我这样说过话。你我夫妻多年,你心中有什么解不开的事,何必瞒我?”
岳不群道:“有什么解不开的事?是了,嵩山之会不远,左冷禅意图吞并四派,其心昭然若揭。而在五岳之外还有任我行重归黑木崖,对江湖虎视眈眈,而东方不败却又不知跑去了哪里为非作歹——如此诸多乱事,我为此烦心,那也是有的。”
宁中则沉默了片刻,道:“我看还不止于此。”
这下岳不群又激动了起来,用之前的那种腔调尖声道:“你便是瞎疑心,此外更有什么?”
宁中则道:“我说了出来,你可别发火。我知道你是冤枉了冲儿。”
岳不群则反问道:“冲儿?他和魔教中人交往,和魔教那个姓任的姑娘结下私情,天下皆知,有什么冤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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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令狐冲被冤枉,长阳能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少室山上岳灵珊说他打伤了岳不群,而是更早之前,她在华山上撞见了偷书的劳德诺,却和令狐冲一起被岳不群认作是罪魁祸首。
那次仪琳还心疼她令狐大哥被师父误会,想不到这“误会”还真的是别有隐情。
宁中则道:“他和魔教中人结交,这是另一回事,我要说的是你冤枉他偷了平儿的辟邪剑谱。”
长阳听到“辟邪剑谱”四个字,心中一时激动,几乎连这山上的冷风也感觉不到了。
但岳不群倒咬定不认账,又狡辩说令狐冲如今剑法突飞猛进一定是辟邪剑法的缘故,宁中则不同意,说令狐冲从小由她教养长大,本性正直磊落,之后又因为岳灵珊的事情与林平之不和,这傲气一上来,林家的东西哪怕白送他也不会收。
随即两人又争吵了几句,岳不群只说不知冤枉了谁,宁中则百般无奈,缓缓地道:“你苦心焦虑要把这剑法练到手,如果是为了保全本派,我也不好怪你。但……但那剑法练之有损无益,否则林家子孙怎么都不学它,以致被逼的走投无路?我只劝你悬崖勒马,及早住手吧。”
言已至此,岳不群仍是嘴硬不认,长阳几乎对这个人撒泼耍赖的本事叹为观止了,她正想着还能怎么逼他承认,就听宁中则道:
“别的不说,每日早晨,你起身后枕头上总落下许多胡须。你现在粘了假须在脸上,瞒得了别人,怎么瞒得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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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中则说的不过是一点胡子,但岳不群却立即就安静了。
男人生胡子嘛,长阳懂的,她之前也捉着田伯光给他剃过,因为她觉得那点毛茬看着邋遢不说,吃饭喝酒弄上也不干净,后来她和东方不败一起,倒没见过他脸上冒胡茬,还以为是他打点得勤快的原因,现在看来,倒是“不做男人了”的缘故。
要她说,胡子没了就没了,下巴上干干净净,看着也精神,东方不败就从来不贴假的。
当然了,东方不败面容浓艳俊美,没有胡子才好看,而岳不群向来以端肃谦和的君子模样示人,没了胡子反倒少了些“男子气魄”,只不过这人当君子是假的,胡子也要贴假的,这般装模作样,却不如她印象中的东方不败气概利落。
长阳一想到东方不败就不由得走神,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岳不群正朗声叫道:“好,那我便再不练了,这剑法也立即毁掉。”
此言一出,藏了另一人的墙角便传来了些微的声响,长阳刚要转脸去看,就听得头上“吱呀”一声,竟然是屋里人推开了窗子。
长阳一惊,以为是另一人的动静被岳不群听到,一时间紧张得呼吸都忘了,只能连怒带惊地缩身蹲下。
可她想不到的是,那窗子里出来的不是人,而是一件大红的袈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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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阳从没见过真正的辟邪剑谱,但瞬间里的惊鸿一瞥已经足以让她猜测出这件袈裟的由来。
葵花宝典,南少林寺,与还俗了的渡元禅师——谁能想到这份引发了无数腥风血雨的剑谱,是被写在一件袈裟上的呢?
她更想不到岳不群所说的“毁掉”只是扔下悬崖,不过长阳不管他是不是打算之后再去捡,她眼看着那袈裟从眼前坠下,便立即伸手去捞。
华山上寒风猎猎,袈裟被丢出窗外,稍一下坠就被风鼓起,长阳第一抓抓了个空。
她立即又探刀去勾,可那玄铁刀柄被冻得冷硬,袈裟更是光滑,风一带便又落了开去。
如此两番,那袈裟已经远远地落出了她所能触及的范围,长阳听得头上窗户“啪”地一声关起便,也不再担心被发现,而是横下心来,垫步朝着天声峡的万丈虚空纵身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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辟邪剑谱真的值得她拼命吗?
长阳在那一瞬间其实根本就没有思考这个问题,她想的是,自己一会儿要怎么往崖壁上借力缓冲,又该怎么用斩。马刀挂住也许会遇见的枯树与藤蔓。
但实际上这些主意一个都没派上用场,她刚抓住袈裟就觉得腰上一紧,再回头时,却发现是有人拉住了她的腰间缎带。
那人一手拉着她,脚掌已经大半踏过了石壁,不可谓不惊险,可长阳只看了他一眼,便把那千钧一发的危急抛到了脑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林平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