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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五十六、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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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东方不败来杭州的一路,都整日地少不了各样信件情报,但是这次出城,却再也没有见过一个手下。
他们是一直走到了福州,才有人找了上来。
来者是两个年纪不小的大汉,其中一个长阳认得,就是先前因为她而被东方不败打断了腿的贾布,而另一个年纪更老些,应该也是四堂主之一,但她只在黑木崖上远远地见过几面,一时也叫不出名字。
贾布还是唱作俱佳的做派,一见了东方不败就跪地大哭不止,长阳从他的狼哭鬼嚎里都听不出个字句来,最后还是另外那个堂主抱了抱拳,道:
“东方兄弟,几个分坛的管事说是任教主回来了,这本应该是大喜的事情,但他们又说你已经死了,我放心不下,这才寻了过来,幸好你平安无事。”
东方不败还带着长阳骑在马上,也不下来,就这么居高临下地道:“童大哥多虑了,长阳与我不过是来江南游玩,我不知这流言从何而起。”
他态度倨傲,那姓童的堂主却浑不在意,之后随口骂了几句小崽子乱传话之类,又伸手扯了地上的贾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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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长阳却觉得,这绝不可能只是“乱传话”而已。
任我行出逃已有半月,若是大家偶然见到了他本人,倒也没什么稀奇,但这“任教主复出”的消息与“东方教主身死”的流言一起传开,可就有点微妙了。
东方不败应该也想到了这点,不过他比长阳心思曲折得多,先劝了那位忠心耿耿的“童大哥”几句,叫他安心,然后又云淡风轻地道:“最近五岳剑派情势不对,左冷禅狼子野心,居然弄出这种谣言来动摇我教的威名。你叫手下的兄弟们盯紧了嵩山,别叫他又拿什么讨伐魔教的借口来寻衅滋事。”
这话说的巧妙,东方不败不提任我行,只笼统地把两条消息都当做了“谣言”,而根据长阳之前的经历,五岳盟主左冷禅确实是小动作不断,如此这般真真假假,哪怕这两人不信,也只能先以大局为重,唯他一人之命。
但他又叫他们去嵩山干什么?
长阳没记错的话,任盈盈可还在少室山的少林寺里关着,任我行得了消息一定会先去救女儿出来,那东方不败此举岂不是把人往敌人的手里送?
不过她虽然这么想,面上却一点也不能表露出来,于是就窝在东方不败的胸前,尽情地摆出一副万事不理的小祸水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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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长阳在黑木崖上的声名一直不怎么好,但这次,一向与长阳不合的贾布却只顾对着她逢迎问好,反倒是那个姓童的,全程腰板挺直,甚至连一个眼神也没有分给她。
不过长阳却并不讨厌他。
看样子,此人可能是东方不败这个孤君手下难得的忠臣之一了。
每个忠臣都会觉得君主身边的女人是妖姬,虽然这种逻辑过于地无趣,不过眼下这童堂主脑子里的可能就是这么一回事。
而后东方不败的安排更确认了长阳的猜想。
他说:“童大哥,劳烦你去嵩山探探那边的虚实,贾堂主就先留下,我儿与你有话说。”
一走一留,这亲疏信疑可就立即分出了高下。
很明显,东方不败要把忠于自己的手下的派去嵩山,做牵制、甚至是监视任我行与任盈盈的一颗棋子。
而不受信任的贾布却被留下看管,他甚至为了避免童堂主以为自己厚此薄彼,还故意拿长阳当幌子,摆明了这留下的才是没用处的。
她不是第一次被他当枪使了,不过这一次到底还是有些不同——东方不败直言“我儿与你有话要说”,意思是长阳一句话就可以定四大堂主的赏罚去留,那么童堂主再不喜欢她,日后见了她也会多留几分敬畏。
东方不败一直因为之前吵架的事情而不怎么理她,不过这一对上了别人,总还是不忘了维护她。其实仔细论起来,长阳在日月教中声名不佳,多少还是早些年东方不败刻意为之的结果。
不过她倒是完全不在意这个,只是有点好奇,东方不败这样的人,难道也会有反悔的一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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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是个一时半会都猜不出底细的问题。
童堂主走了之后,贾布就战战兢兢地在踏星旁边等着发落。可惜东方不败始终只在马上不说话,贾布听不到吩咐,直紧张得背上都汗湿了一块。
看来这还是要长阳来说话了,不过她看见这人就想起了自己是怎么落到东方不败手里的,一时间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干脆当个睁眼瞎,死活就装看不见。
最后是东方不败亲自要她说话了,她才攀上他的臂弯,故作好奇地道:“我记得当初在洛阳,贾堂主给我送过一件月白的外衫。那领口织花精美细致,之后我找的织娘都没有这等本事,你能不能跟我说说这料子的出处?”
其实那衣服就是东方不败的,当时也是他派贾布送来给她的,不过现在长阳这么一说,却好像是贾布偷着给她送礼,还是送衣服,登时就吓得对方魂都没了。
——谁敢私自给东方不败的“义子”送衣服啊。
贾布连忙扑倒在地,说那衣服是教主大人的,什么料子花色他一概不知,不过东方不败却不答话,是长阳看着贾布磕头磕够了,才心情大好地一挥手,回头向着东方不败问道:“那义父的衣服又是在哪里买的料子?”
后者微微一笑,这才道:“就是在这福州城里,只是好多年了,我也不记得是哪里的裁缝与织娘,不如贾堂主也一起来寻一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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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到福州,那这寻的可就不知是布料还是贾堂主的命了。
四年前东方不败到福建来,是亲自杀了朱雀堂主戴奕灭口的,而当时与他一起追踪戴奕的,正是这个青龙堂堂主贾布。
那时候东方不败可能出于各种理由而尚且饶了他一命,但是如今长阳的身世已经查明,无论是她的刀还是她师父的墓都成了危险,那么这个本来就不受信任的贾布就更加留不得了。
他们进城的时候已经近暮,赶集市的小贩们急着拉车出城,而各条大路上,酒家们却纷纷点起了灯。
长阳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和林平之,那时候林少爷带着她玩遍了全城,如今这街上的每一家饭馆酒楼她也都叫得出菜名来。
她不想与东方不败说话,就拉着贾布讲个没完,后者一个劲偷觑着他主子的脸色,搭话也不是、不搭更不是,直憋红了一张胡子拉碴的脸。
最后是长阳玩够了,才找了家酒楼坐下,捉住店小二可劲地点了一桌的菜,然后向着贾布道:“想当初我在洛阳赖了教主大人的酒菜,想来该贾堂主孝敬给他老人家的,白白被我给糟蹋,如今这就算我赔你的。”
说起当初在洛阳的事情,贾布这下连椅子都不敢坐了,又不能说走,只能戳在窗边,大约是使劲地想找点跑路的借口出来。
结果这借口还真叫他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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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天色渐暗,来喝酒吃饭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大伙一喝了酒就放开嗓门吵吵闹闹,偶尔话不投机打起来也是有的。
而在长阳他们落座的饭馆外面,也正来了这么一个混人,她先听到一个男子粗声粗气地叫了一声“还不给老爷看座!”然后又骂骂咧咧地说是这桌不好,那桌脏污。
因为天气暖,这些饭馆也在外头摆了桌椅,店里伙计不住地劝这着,听声音是那“老爷”渐渐地走到了外头,坐到了他们窗下的座位。
贾布在窗口探头看热闹,正给那人抓住了茬,大叫道:“看什么看,不认得老爷吗?”
前者本来就有心找事,这下立即就骂了起来,最后甚至提起判官笔来,直接飞身下楼跟人家打架去了。
长阳没想到这贾堂主跑路这么利索,干脆一把提起自己的斩 马刀来,不再跳窗,而是望着楼梯要走。
东方不败没拦她,只是两指捏住她袖口,道:“玩可以,别杀人。”
长阳不答,只抓住栏杆一跃而下。
要说杀人,长阳最初惹上贾布可就是因为杀了他手下的地头蛇许旗,若是没有那一次失手,可能她根本也不会认识东方不败。
所以他现在为什么又来管她,因为她不再是“长阳”,而是“长阳公主”了吗?
但她说自己不要做公主,说的不光是不做宫里的金枝玉叶,也是不想做一个谨小慎微、隐姓埋名的公主。
更不是一个躲在他身后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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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布应该比长阳更早地跳了下来,不过他却没有跑,更没和那“老爷”动手,而是小声朝那人道:“你是什么人?”
贾布欺软怕硬的本事长阳可是知道的,她刚从饭馆门口出来就听见这么一句,也起了疑心,放轻了脚步凑上前去,却正见到那人背后扛着一柄与自己的斩 马刀极其类似的兵器。
那人自称“老爷”,看起来也是一副武官打扮,身后背的刀长柄细刃,不过上头包着粗布,看不出是单刃还是双刃。
不过这已经足够成为长阳动手的理由了。
她站在那武官身后,手里斩 马刀猛然一挑,却一路从这醉汉肋下窜出,先撩上了贾布的小腹。
贾布早就疑心东方不败要杀自己,大约对她也是早有防备,这一下便使出判官笔来压住,随即一个后跳躲开了她的刀尖。
不过长阳比他更快,逼他后退不过是虚招,眼见着贾布身后将将要撞上板凳,就从那武官身后抢出,手里刀刃下走,又去砍他膝盖。
当初长阳在黑木崖上打擂,这一柄斩 马刀砍人如切瓜的厉害贾布是亲眼见过的,这一下也不敢硬挡,而是提起小腿来,打算躲了这力逾千钧的一刀。
不过他身后就是刚刚到膝弯高的长条板凳,练家子下盘沉稳,若是他直接后退,尚且不至于摔倒,但贾布心中戒惧至极,慌不择路地一抬脚,那凳子就被他带得翻转飞起,避无可避地绊了他一个跟头,叫他仰头摔了过去。
长阳没想到对方真的上套,顿时哈哈大笑,她如今刀比人快,虽然笑声还在原地,刀头却已照着贾布的脖子劈下。
——想当初在洛阳初见,她还被这人的一对判官笔逼得左支右绌,现在却好像没两下就占尽了上风,别说她了,就是地上的贾布,也不由得心惊。
不过这人到底还是老江湖,不管怎么意外,但凡有点力气就要起来拼上一拼。
东方不败就在楼上,他之前战战兢兢惶恐不安,如今心知必死,就忽然来了骨气,大叫道:“格老子的小娘皮,当初我在洛阳就该一笔尖戳死你这个祸害!”
他骂得响亮,不过没出两招,就又被长阳放倒在了地上。
她打得太快了,这让对方总觉得好像她是机缘凑巧才得了手,至于那些被她使出来的精妙招式,总还是一时分辨不清的。
这会儿周围的客人早就吓得四散奔逃走了,那个喝了点酒的武官好像也清醒了些,不再喊什么老爷不老爷的,扭头就要跑。
地上的贾布也正要起身,长阳本打算先放开他,回头去抓那背着刀的武官,结果一抬头正见到东方不败不知什么时候飞下了楼来。
他眼睛没看贾布,手里银针却已经蓄势待发。
东方不败那鬼魅一般的身法她是见过的,不过这一次,却是长阳离得更近。
前者手里寒光闪烁不过一瞬,她却抢先将手里的斩。马刀往前一递,噗嗤一声刺进了贾布的胸口。
在那一瞬间她看到东方不败的眼里猛然燃起了愠怒的冷光,但她却全然不顾,待他上前便猛然拔出刀来,直叫鲜血溅满了两人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