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三十六、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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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阳是在地毯上睡着的，不过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却已经躺在床榻上了。
东方不败居然没有上床来睡，而是在旁边的一张椅子里假寐，见她醒转，就打起纱帐进来看她，问她可有哪里不舒服。
长阳伸了个懒腰，说没有，然后绕开他，揉着眼睛翻下床去开窗。
此时大约刚过辰时，大街上还有冒着热气的早餐摊子，来来往往也是一些赶早市的小贩，长阳一时看得出神，不料背上一沉，被东方不败走过来抱住了肩膀。
他把她从外窗台上抓回来，然后张开手臂去关她刚刚打开的窗扇，长阳却立即翻腕按住他两手，回头问他做什么。
他说，“吵得很，有什么好看的。”
两人容貌出众，在二楼窗子里这么一闹，下面立即就有路人抬头来看，长阳心知他是故意引人注目好逼她关窗的，也就厚起脸皮，就这么顶着下面的睽睽众目，回头向他道:“这里是衡山城最繁华的一条街，热闹些也是正常。”
不过东方不败今天是执意要不讲理了，他根本不接她的话，而是空出一只手盖住长阳双眼，低声笑道:“别看就是了。”
他这句话说的温和，手上力道却一点不小，长阳还想再挣扎，却被他拦腰一托抱回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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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早有伙计送了毛巾热水并各样牙粉皂块进来，东方不败拉着她过去净脸刷牙，长阳本来是要自己洗的，却被他先拢在了膝盖上，拿起毛巾细细地擦洗头脸，然后又抱了她到桌边吃饭。
长阳觉得他今天亲昵的实在是有点过了头——他不许她出去看风景，不许她辩解和争执，甚至连这些谁都能自己做好的小事，也要全都经由他手。
吃饭也是一样，桌子上摆了各样的餐点，东方不败也没问她吃什么，而是拿起一只空碗随手捡了几样给她。
长阳瞪着那只薄胎白釉的小碗，想着如果一会儿他亲手喂她吃饭，她就立即掀桌子给他看。不过当东方不败真的用那只修长的手架着筷子把吃的递到面前的时候，她却忍不住出神了片刻。
她还记得这只手昨晚做了什么。
长阳错开眼睛，说了句“我不想吃”就推开了他，自己跑回床上换衣服，东方不败也没拦，而是替她放下帐子，然后隔着这么一层银红的纱罗，柔声问她可是不喜欢这些菜式，又还想吃点什么别的。
东方不败的声音与长阳所见过的任何男子都不同，更清冷纤细，却也好像更低沉醉人，此刻她看不到他面容，只听这一声问话，几乎就要把这份毫无理由的温柔当了真。
她甩了甩脑袋压下这个念头，把几件衣衫随便披上，然后就这么敞着领口探出身来，朝着东方不败道:“我记得你说自己没有妻室来着？”
东方不败答道:“怎么，要吃醋了？你随我在黑木崖上住了两年，几时在我房间里见过女人？”
长阳却不听，随手一撩那轻纱床帐，道:“那这些女人家的事情，连我都不知道，你又是从何处学来的？”
对方本来正探手到她后领里给她拨头发，这下便顿了一顿，道:“我刚做了这日月教教主的时候，也曾经有过不少妾侍。”
但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长阳从来没有在他的屋子里见过一个女人。
甚至连侍女都没有。
长阳皱起眉头，问那些妾侍如今都在哪里，东方不败却轻轻笑了一下，道:“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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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答案让长阳简直瞬间立起了一身寒毛。
其实东方不败杀多少小妾都和她无关，但是联想到他今天的奇怪表现，她却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田伯光曾经说过，他不愿意和那些扭扭捏捏的“良家姑娘”厮混，因为“看个手腕子就要定亲，摸个脸就要结婚，麻烦死了”，虽然长阳自己也觉得这些女人的脸皮实在是薄得过分，但是东方不败的表现却好像只能用这一条道理来解释。
她和他脱了衣服在地毯上滚了一晚上，那就算是成了他的人，他的一件玩物，一件财产。
就像他提起自己杀了那些女人时云淡风轻的语气。
长阳甚至觉得，此刻无论她向他提什么不可理喻的要求，他都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生气。
但这也绝不是她想要的。
长阳冷哼一声，起身一把推开了东方不败，她跃下地来，踮脚就往房门跑去，却被后者立即扑倒在地。
可是现在的长阳已经不是昨晚那个任由他强吻的小女孩了，她起肘滚肩，翻身过来就和东方不败缠斗在一起，把他曾经指点过自己的那二十六式刀法一样样空手使出来。
结果东方不败居然也用一模一样的招式来回应，只是他更快、更精准也更老练，长阳明明知道他要做什么，却仍旧找不到一点机会去突破。
她厌倦这种永远跳不出他手心的感觉。
转瞬间两个人已经走了二十余招，长阳心知必败，干脆从袖筒里甩出那只巴掌大的小剪刀来，使一招“反走长蛇”，尖头往下一引，转手就向东方不败颈侧刺去。
其实这招该是正刺人要害，长阳无意伤他，这才走的偏了。
不过东方不败好像真的被这一下激怒了，他不往旁边闪躲，而是瞬息间撤回右手，化爪为掌，照着长阳手背猛地一拍。
使刀使剑都要练腕力，正常情况下哪怕两刃迎头击上，力贯肩臂，双方手腕也不该抖上一抖。但东方不败这一击对长阳而言实在是力重难抵，她不光是剪刀脱了手，而且还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腕转了个方向，让那把薄如蝉翼的小剪刀直奔自己左眼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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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不败的反应远比她敏捷，两人之间距离太短来不及击飞，他就沿着剪刀的势头往外一冲，让它贴着自己的指腹钉进了旁边地毯里。
那地毯足有两指厚，毛丝紧实，剪刀却一直切进了下面的木板才停下。如此力道，如果它真的插上长阳的眼眶，大概她要丢的可不只是眼睛了。
但显然他们谁也没想到这样的结果，甚至东方不败也是半天都没有收手回去，只把手背挡在长阳耳边，好像那把小剪刀还会突然跳起来刺她似的。
这一切都只是电光火石间的瞬间，等她回过神来，想到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也想杀了我吗？】
但长阳几乎是在它涌上脑海的瞬间就清醒过来，然后紧紧地闭上了嘴。
——她听得见东方不败擂鼓一般的心跳，那是她在过去的三年里从来也没听过，更没有想象过的。
长阳知道自己被吓坏了，但是她更不想在这个口不择言的时候说出任何一句让自己日后会悔恨的话。
如果她真的死在了刚刚的那一瞬里，那么这对她来说也不过是顷刻即止的痛苦与震惊罢了，但是对于东方不败来说，这件事却要漫长得多。
曾经的长阳觉得自己在他眼里从来都是不值一提，这个人什么都见过了，不必为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而大惊小怪。
可是现在她却想听一听，东方不败这样擂鼓一般的心跳究竟能持续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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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没动也没说话，长阳就从一数到了六十，又数到了一百，两百，三百。
她能强迫自己在这个关头计数，本以为自己应该是冷漠无情的，但是当长阳真的数到了三百还没停下的时候，却没忍住眼眶一热，就这么流下了眼泪来。
她不明白，谁能当得起这个人的三百声心跳？
但是它真的就响在她耳边，一声声震动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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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阳记得自己十五岁的时候曾经借着酒疯说过一次，东方不败好像对着谁都“心情不好”。
她以为自己也应该不算例外。
但长阳现在却发现自己好像弄错了一件事，人当然可以时时刻刻心情不好，但这却不影响他同时保有其他的状态。
比如那连绵不绝的三百声心跳。
她不知道东方不败看到自己落泪是什么反应，他几乎是立即就俯身把她按在怀里，不说话，更不叫长阳看见他的神情。
——这个人从来不愿道歉和低头，她知道。
因为她自己也是这样。
但他们不能永远这样相持不下，长阳想了想，抬起头来靠着他的肩头出声数他的脉搏。
她是接着前头的三百开始数的，越数越想笑，到三百一十的时候东方不败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沉默了很久，最后没有恼怒更没有生气，只是在她耳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闭嘴。”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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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么一顿闹，早饭也都凉透了，最后是客栈主人亲自跑了一趟回雁楼买了酒菜过来，这才算是有了顿午饭。
这次东方不败没再替她拿筷子，只是不许她喝酒，然后又说起了曲洋的身后事。
原来曲洋在教中还有一位旧友，此人隐居洛阳，武功深厚，又几十年不插手江湖事务，想来曲非烟托给他照顾是最好的。
长阳说有理，又问这是谁，东方不败却道:“你自己送非烟过去，不就知道了。”
长阳一听这是要把自己支开，便一拧眉头，问道:“你这次来南方，究竟是做什么的？”
东方不败托腮看了她一会儿，到底没再说“与你无关”，而是弯弯嘴角，说这是“教中机密”。
这下长阳无计可施，只好往桌子上一趴，有气无力地答应下来，东方不败被她逗笑，就从腰间解下一块令牌，丢给她道:“别乱跑，这个给你拿去玩。”
那令牌三指来宽，沉香所制，反面是金线嵌刻的日月教的徽章，正面则是填红漆的五个篆字，长阳不认识这字体，刚想抬头问问他，却见到对面座椅上已经空无一人了。
日月教教主从来都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只是这次分别，好像与此前的任何一次都不同。
长阳没追，而是吐了吐舌头，低头又去看那几个字。
这下她灵机一动，可算是猜到它是什么了。
前后五个字，中间两字又长得一样，这不正是【日月教教主】？原来这精致的小玩意竟是东方不败的教主令牌。
要长阳来说，东方不败可当真是个甩手掌柜，平时不管教中事务，如今又连令牌都扔给别人了。
真不知道他这回又是什么打算。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三十六、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