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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0 而河马被煮死在水槽里 PART3 ...

  •   电视机里,白鸟警官费尽全力才得以逃出升天,当看着白鸟警官一脸狼狈的一头扎进东京警视厅的大门,加藤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屏幕里,记者们并未因此放弃,仍旧像秃鹫般盘旋在警视厅的门口不肯离去,等待着下一个警官的出现。
      加藤调小电视机的音量,怔怔的盯着画面发呆,心想着这下子警视厅应该会很棘手了吧的时候,一阵仿佛雷鸣的嘈杂从门外传来,盖住了屋里本来的爵士乐。加藤回过神来,侧耳倾听,辨别出来那是发动机震耳欲聋的轰鸣,摇滚音乐鼓动着音响时所迸发出的足以杀死耳朵的声波,还有金属猛烈撞击地面时发出的刺耳声响。
      是暴走族啊。加藤明白过来。
      门被推开了,刺耳嘈杂的摇滚乐涌了进来,音量突然变大了许多,加藤顿生厌恶之意,情不自禁的皱起眉头。他仰起头,为首的年轻人穿着黑色的皮夹克,精悍的面孔慢慢显露在酒吧算不上明亮的灯光下。
      “老板?”年轻人染成黄色的头发根根直立,刺猬一样对准了天花板,看起来充满了攻击性。没看到老板身影的他扫过坐在吧台前喝着冰水的加藤,不耐烦的大声嚷嚷起来:“什么呀,只有一个糟老头子。”
      对于年轻人的无礼,加藤并没有理会,他早就过了那个会因为旁人的挑衅和轻蔑而冲冠一怒的年龄了。
      更何况,自从新《道路交通法》实施以来,暴走族在警察的围剿和媒体不遗余力的宣传教育之下成了人人喊打过街老鼠,现在已经到了濒临灭亡的窘境。同从前相比,他们已成了这个城市不太常见的风景了,或者说是被时代所抛弃的产物。为数不多的也都是瞅准机会,只晚间才出动。
      相比起愤怒,加藤更多是抱着一种稀奇的心态暗暗打量这些人。暴走族一直以来都被视为社会的渣滓,家长老师们也总是以这些人为反面教材教育青少年,媒体们大肆宣扬暴走族为公共交通和社会管理所造成的危害。但这帮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们之所以成为暴走族,归根结底还是想要获得关注。他们借助疯狂飙车这样极端的不被社会认可的行为,尽情发泄着无处释放的荷尔蒙,同时大概也是想通过此种方式,报复社会对他们的轻蔑鄙夷吧。
      加藤这样想着,也就安心的接着喝他的冰水了。
      暴走族也没有理会加藤这个糟老头子,他们一行人在另一边的卡座里坐下,翻动着酒水单。
      “那不是阳太吗?”
      正当加藤和暴走族们互不干扰,各干各的事的时候,一个暴走族成员突然指着电视机惊讶的说道。
      “唉?真的耶!”
      其他暴走族被他吸引了注意力,纷纷将视线投向挂在吧台上方的电视机上,就连加藤也扬起头来。
      电视机里,画面已经从东京警视厅的外景切换到了电视台的演播厅,主持人和几个穿着西装的嘉宾正侃侃而谈,而屏幕的一角,恭田阳太的证件照正挂在那里。
      “难怪好久都没见到他呢!”
      “被抓了?这是社会评论节目吧?”
      “真的?!”
      电视机的音量很小,被暴走族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声盖了过去,加藤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拿来放在一边的遥控器,调大了音量。
      “······您怎么看呢?”主持人朝着一位嘉宾提问。
      镜头转向了这位嘉宾,电视台迅速的添加了一行解释该嘉宾身份的字幕上去,加藤定睛一看,原来是所谓的教育家。
      “这个,我觉得,先不论恭田阳太是否杀害了他的养母,单从教育的角度来讲,从披露出的相关信息,我可以很肯定的说,他的性格是扭曲的。对于这样一个收养的孩子,恭田夫妇又是社会知名人士,必定会对他有求必应,尽可能的偏袒······”
      电视机里的教育家还在夸夸其谈,加藤却没了继续听下去的兴趣。国营电视台现在也渐渐演变成这种夸张的风格,和只为了吸引眼球增加收视率毫无底线的私立电视台已经没了任何分别。
      他站起身,走到那群暴走族的旁边。
      “你们认识恭田阳太?”他问。
      暴走族安静下来,像是被侵犯领地的狮群,防备的看着加藤。
      “像我这个年纪,就算是警察也早就退休了吧。”为了让暴走族们放松些,加藤故意夸张的说道,脸上摆出他哄孙女时的慈祥的神情来。
      “是啊,怎么了?”
      加藤这招还挺凑效,暴走族的年轻人们果然放松了警惕,领头的那个梳着刺猬般发型的年轻人回答了加藤的问题。
      “那么,可以回答我几个问题吗?作为回报,我不会把你们未成年饮酒的事情说出去的,另外,酒钱我来付。”
      加藤指了指其中一位暴走族敞开的夹克里露出的一角校服,说道。
      暴走族们因为加藤的话变得紧张起来,领头羊不太信任的反问:“怎么可能?还是说,你就是警察?”
      “我和这家店的老板是朋友啊,她去打电话了。”加藤轻松的回答:“如果不是,怎么会放任我一个人在这、店里呢?”
      看年轻人的神色,加藤就知道他大概是信了自己的说辞。
      “好吧,姑且相信你。”年轻人并未完全卸下防备,这从他的脸上可以看出来,“你想问什么?”
      “刚刚听你们说,已经很久没见到恭田阳太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这个嘛——”年轻人思索了一会,“好像从上周开始吧,不是,应该是上上周?对不起,我记不得了。”
      “上上周的活动他就没参加。”这时,另一个暴走族插嘴道:“我们还以为他和疯癫族在一起呢。”
      “疯癫族?”加藤不解。
      “啊,老头子当然不知道。是聚集在东京新宿车站和附近地下道的臭虫。”
      真奇怪,加藤想,被社会视为渣滓的暴走族竟会嘲讽其他族类为臭虫。
      “臭虫?”
      “是啊,一群穿着奇装异服没日没夜吸、毒的人,还总是在嗨了之后玩恶心‘淫’乱的游戏,不是臭虫是什么?吸着父母血的臭虫!”
      能让社会渣滓的暴走族都面露鄙视,看来疯癫族是更为恶劣的一群人。
      “那阳太最后一次参加你们活动是什么时候?在哪里?”
      “上个月吧。就在群马县椎冰岭那一边,你知道的吧,那里的温泉很有名。”
      椎冰岭?温泉?加藤一个激灵想起来白马探拜托他调查的恭田丽子就是死在位于椎冰岭上的恭田家的温泉别庄。
      椎冰岭位于群马和长野两县交界处,因为温泉而闻名,尽管客人们因为群马那侧的山势险要,故而大多从长野县的道路上山,但从行政上,那里却隶属于群马县松井町管辖。
      “说起来。”这时一个暴走族突然想起来什么,说道:“我记得那次雪穗也参加了呢!”
      “对!”
      暴走族的各位沸腾起来,脸上浮现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一下子明白这其中必有故事的加藤赶忙追问:“雪穗?谁?”
      “阳太的妹妹哦。”
      “是的,真是超级可爱呢!”
      “可爱?”加藤记得资料上恭田雪穗已经是成年的年纪了。
      “已经长成大人了呢。可爱又性感!”
      这句话让尽是年轻人的暴走族们哄堂大笑,有的吹起了口哨,挤眉弄眼,肆无忌惮。
      看来恭田雪穗行为不检点的风言风语并非空穴来风啊,见此情景,加藤这样想。
      “对了,你们听说了没有?”
      “什么?”
      “我一个学妹告诉我,雪穗出国了。”
      “唉?真的?”
      “出国干嘛?”
      “难道——”
      “难道什么?”
      那个爆料的暴走族故弄玄虚的停下来,等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时,才不急不忙的扔下重磅炸弹,脸上是不怀好意的笑,让加藤看着很不舒服。
      “难道——是怀孕了?”
      “唉?!”
      暴走族们爆发出喧哗声,像是□□爆炸后溅起的浪花。
      在一阵接一阵的“胡说的吧”、“不可能”中,爆料者面色难堪起来,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他大声说道:“这可是雪穗最亲近的朋友说的呢!而且,你们不都看到过的吗?雪穗可是好几次坐在阳太的腿上!”
      暴走族们热切的讨论起来,从他们的话语中,加藤看到了一个私生活极其混乱的女孩。
      但这可不能全信,深谙流言蜚语众口铄金的加藤暗自提醒自己。
      老板娘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吧台里,加藤丢下兀自讨论的热烈的暴走族们回到吧台坐下。
      “怎么样?”
      “你运气可真好!”老板娘朝着加藤展露了一个迷人的笑容。
      加藤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再三确认道:“真的!真的找到了吗?!”
      “是。”
      “太好了!”
      “但是,你可得等一会哟。细君的店里还有客人,得送走了客人才能过来,没关系吧?”
      “只要是线索,等多久我都没关系!”
      本来已经有些疲惫的加藤因为新线索的出现而神采奕奕,满心期待着一会的会面。他展开笔记本,梳理起一会想要问的问题。而老板娘,则走到暴走族的桌边,轻声曼语的告知他们今天的营业已经结束了。
      大概是因为老板娘的美貌,暴走族在得到老板娘赠送的低酒精饮品后乖巧的离开了。听见马达的轰鸣声渐行渐远,老板娘微微一笑,关上门,回到加藤身边。
      “让你困扰了吧?”她说。
      “哪里,我和他们聊得很开心。”加藤摆摆手,“冒昧问一句,行吗?”
      “没问题。”
      “他们——”加藤指了指门外,“经常来吗?”
      “也没有经常啦。”老板娘俏皮的眨眨眼,开始用干净的布擦拭杯子上残留的水,“都是些可怜的孩子而已,只是暂时迷失了方向想要寻求刺激而已,谁还不是这么过来的?而且,比起无理取闹的顾客,把这里工作的女孩子当做卖‘春’女轻贱的混蛋,已经算是天使了。”
      “这样啊。”
      “说出来你大概也不会信,但是事实就是这样。尽管陪酒女被冠上了公关这样好听的称呼,尽管没有出卖身体,还是有很多人认为我们是‘不干净’的。给你说个故事吧,大概两年前吧,我这里来了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只是普通的工读生,为了赚取生活费利用课余时间做服务员的工作。大学毕业以后,找到了一份大企业的工作就离开了,那时候我很为她高兴。但是,三个月之后,她又回来了。我起初以为她只是回来看一看,谁知道她一杯一杯的喝,醉了之后哭着告诉我们,因为在酒廊打工的经历她被未来的婆家看不起,反对她和儿子的婚事。”
      “那时候,我第一次词穷了,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明明什么坏事都没有做,却被架上火刑架烧死,这和教会对女巫的迫害有什么区别?!”
      所有的杯子都被擦干净了,整齐的放在架子上,老板娘在加藤的对面坐了下来,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语气中袒露出来的悲愤的无力感让加藤汗颜,曾几何时,他也是未经别人同意便给别人贴上标签的人。在这个社会上,别人利用你干了什么事,或是对你做出什么评价,从不需要征求你的同意。
      “所以,再招女孩子进来的时候,我都会很认真的向她们提问:你真的下定决心了吗?你在这里就算只是工作了十分钟,也会成为你未来数十年的污点,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真疼啊!”老板娘叹息着:“真疼啊!不断的削掉所有的棱角把自己塞进这个社会真疼啊!”
      “是啊,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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