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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4 真相障碍 ...

  •   澄澈的液体在外力的推动下,顺着针管流进了恭田阳太皮肤下的血管。他像一条离水的鱼,身体剧烈的抽搐着,侧过来的脸上那双眼睛显现出被药物驱使之后浑浑噩噩的状态,
      真糟糕。
      中尾抽出针,用棉球按压住针孔,任凭沁出的血滴染红棉絮,他一边观察着恭田阳太,一边想。
      身份证上的恭田阳太还只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现实中的他却因为吸‘毒’成瘾,荒淫无度,看上去如同一个肝病晚期的患者。中尾现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面色黄暗,脸部浮肿,皮肤粗糙,眼圈发黑,嘴唇干裂,嘴角一直不自觉的淌下口水的行尸走肉。
      “要想镇定剂完全起效还得等上一会。”他松开棉球,看了看显然安静了许多的恭田阳太,说道:“就算是让他镇定下来了,吸‘毒’的后遗症也会让他没办法正常回答问题。”
      小田切的眉头皱了起来,显然是对于案件侦查进度的被迫延迟有些不满。
      “有没有什么办法?”他不死心的问中尾。
      然而回答他的是中尾爱莫能助的眼神,以及那句“要是有办法,我可就得诺贝尔奖啦”。
      “没关系。”
      正当小田切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白马探突然这样说道:“我们还有一个证人,不是吗?”
      “谁?”小田切不明就里的看过来,却在很短的时间内明白了白马探的意思,“你是说······恭田嗣郎?”
      “没错。”
      “我以为你已经审问过了。”
      “很遗憾,本来是可以的。所以我才让你派个信得过的巡查去盯着他。”
      “说到这个,我很困惑,”小田切英二转过身来,直视着白马探,“你信不过山村操,我可以理解,毕竟他那个工作能力也只能在县级警署打转了,可是朝山——难道?!”
      猛然想起什么的小田切英二脸色一变。
      “没那回事。”
      白马探知道小田切英二想说的是朝山的未婚妻三木的出轨对象正是这间屋子的主人,恭田嗣郎的事情。
      “我只是有个猜想而已。”他没有继续详细的像小田切解释。
      两人并肩走着,小田切英二并没有追问,他知道,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白马探自然会告诉他。
      从关押着恭田阳太的房间到书房只有几步路的距离,几句话的功夫,他们已经站在书房的大门前,从这里能听见里面人的说话声。
      小田切英二推开门,恭田嗣郎那句“阳太他怎么了?”清晰的传进了众人的耳朵里。
      看到小田切英二的面孔,他急切挣脱山村操和跟随小田切英二前来长野县的巡查丸山的辖制,冲过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巡查丸山就跟了上来,抓住情绪激动的恭田嗣郎,“请您冷静一点,恭田先生。”
      可恭田嗣郎并不领情,他一用力,甩开丸山的手。
      “把手拿开!”他叫道:“还有你!”
      他指着小田切英二的鼻子。
      “有什么权利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你——”
      没等他说完,另一边的门被白马探推开。也就是在这一刻,恭田嗣郎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只能愤愤不平的咽下了未能出口的话语。
      小田切不动声色的示意依旧站在恭田嗣郎身后随时准备钳制住他的丸山巡查退后,自己则慢慢的走进房间,全然没有理会恭田嗣郎未曾消减的怒火,面不改色的说道:“还请您先冷静下来,恭田先生。我们只是想请您和令郎配合我们的调查。”
      “配合调查?”恭田嗣郎的目光变得有些难以捉摸,他看了一眼在一旁赔笑的山村操和从一开始就站在屋子的一侧,面无表情盯着自己的朝山祯介,又回过头来看了看白马探,语气依旧强硬,却显然没有之前那么有威慑力了,“我还不够配合吗?”
      “我说的不是您的妻子,恭田丽子的非自然死亡。”小田切英二不为所动,一步步向前,而站在他身后的本间和井口也跟随着他的步伐鱼贯而入,“而是您的家庭医生,松崎嘉一的被谋杀的事件。”
      “你说什么?!”
      恭田嗣郎脸上涌现的震惊不似作伪。
      “您的家庭医生,松崎嘉一先生,今天傍晚,在东京羽田机场被发现因食用过量吗啡死亡。”小田切英二瞥了朝山祯介一眼,随后紧盯住恭田嗣郎,耐心的将刚才的话丰‘满’了一些,重新说了一遍。
      “这,这太,怎么回……”恭田嗣郎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不过他又问道:“可,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关系?”小田切貌似是被恭田嗣郎逗笑了,他嘴角勾了勾,说出口的话客气而体贴:“当然!他可是您聘请了十多年的家庭医生。您也用不着惊慌,我们只是例行公事,收集相关人员的证词。”
      “这样啊。”恭田嗣郎看起来像是舒了口气一样的放松下来。
      “不过——”
      不等恭田嗣郎喘口气,白马探又开了腔。他故弄玄虚似的顿了顿,目光在恭田嗣郎的脸上扫了一圈。
      “关于您妻子的事,我还想和您聊一聊。”
      “那不是已经水落石出了嘛?”
      “您的儿子,阳太的确有很大的嫌疑。”白马探示意对方坐下,自己也拉开一张椅子,就在恭田嗣郎对面,他们之间空无一物。似乎是不太满意当前的距离,白马探又向前拉了一下自己的椅子。
      这样正好。他目测了一下从自己的膝盖到恭田嗣郎的那段距离,正好达到了中立。
      这是一个心理学上的专业词汇,意指访谈双方之间的合理距离。当然这个距离在之后的谈话过程中可以根据情况随时增加或者减少,以给访谈对象减压,抑或是施压。但在开始时必须达到中立,因为过远,访谈对象会因为有足够的安全感而不够紧张,相反过近则会使自己表现得过度侵略性,同样不利于谈话的进一步开展。
      “身为唯一目击证人的您,我想您的证词对于推动案件的调查有着相当大的作用。”
      “我早就说过了!”恭田嗣郎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打断了白马探客套的官方说辞,“还需要我再重复几遍?能说的我都说了,你们还把我像犯人一样看管着,是觉得我是个骗子吗?!”
      可不就是,白马探在心底默默的说道,故意藏匿起养子恭田阳太。
      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白马探并不着急。
      “并不是这样。”白马探露出微笑,安抚的说道:“我们是觉得,您可能看到,或者是听到了什么,在您看到或许微不足道,但却能帮上我们的忙。”
      “好吧。”恭田嗣郎没有继续发作下去,他冷静下来,却依然不是那么高兴的样子,“我再说一遍,我在和我的秘书开电话会议,这一点有通讯记录为我作证。当然你们也可以问一问我的秘书。然后我听到了丽子的尖叫,就停下会议去看了看。因为丽子在尖叫着什么“你在干什么”的话,我有些担心,所以赶紧推门进去。”
      恭田嗣郎有些渴了,他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道:“然后我就看见阳太那孩子高举着手,像是要砸什么东西的样子,而丽子捂着脖子。”
      “两个人当时各是什么样子呢?”
      “这个……”恭田舔舔嘴唇,又喝了一口水,“丽子就是很愤怒,而阳太,表情很奇怪,像是呆住了一样。”
      “我,因为发现阳太竟然动手打了丽子,所以很生气。我一直教育孩子要尊敬父母长辈,没想到阳太却干出这种事情……”他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估计是怒上心头了,我想都没想就让人把阳太赶了出去,也说了一些伤人的话。但是,等冷静下来,又觉得不好。阳太还是孩子,只要好好教育,总归会改正的。而且,要给别人机会……”
      白马探打断了恭田嗣郎的长篇大论,“那为什么不直接从正门把阳太接回来呢?”
      “这个……是因为难为情。”
      恭田嗣郎卡了一下壳。
      “是因为仆人都是临时从山下村子里找的吗?”
      “……是这样。”
      “为什么要辞退原来的佣人重新雇生手呢?”
      恭田嗣郎的脸色变得更加难堪,愤怒隐隐约约的散发出来。
      但白马探却越来越兴奋,他的子弹已经上膛了!他的余光时不时扫视着书房里或站或立的其他人,但注意力主要还是集中在恭田嗣郎身上。
      恭田嗣郎用沉默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好吧,恭田先生,我们暂且先不谈论这个过于隐私的问题。”
      此时,白马探面对的是一位说谎的审问对象,他往前了一些,恭田嗣郎不自在的向后挪了挪,这个动作表明恭田嗣郎正在承受着压力,并且想要逃脱压力。
      白马探在波士顿大学做心理学研究的朋友称之为真相障碍。没有人想要承受压力,他们会想方设法的用各种方式来解除压力。审讯者首先要面对的是愤怒,紧随其后的会是消极反抗,接下来会是负隅顽抗的抵赖,最后是讨价还价。而白马探现在所面对的这位,正处于第一阶段的愤怒,并向着第二阶段行进的过程之中。
      如果白马探需要的是步步为营,引导受审者说出真相,那么他必须消减掉受审者的状态,使他们面对现实,坦白从宽。但现在,他不必如此。
      “我们来说说别的吧。”白马探又一次靠近恭田嗣郎,“介意和我们分享一下您右侧口袋里的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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