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若夏风》池小楼

35、醉后各分散

　　不大不小的感冒居然拖了几个星期之久，苏夏风身心一样无奈和疲惫。
　　她一直以为电视剧或是电影的角色在伤心失落下病倒纯属扯淡，现在看来，身体的确是心情的直接宣泄口。
　　哭不出来，那就生病。
　　人总是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平衡，她苏夏风也只不过是芸芸众生中渺小一员罢了。
　　徐菱云为了陪她已经义正言辞的拒掉程冬N个电话，她心里特别过意不去，以前姥姥常常念叨，坏人姻缘这可是下地狱的大罪。
　　于是当徐菱云准备再次扮演玉面罗刹时，苏夏风及时的插了嘴，“我又不是残废，你去忙你的，该学习学习，该看书看书，该恋爱恋爱，老和我躲在一起和和什么啊。”
　　徐菱云闻言，脸霎时红的像秋天里的红富士，她结巴着怒道，“什么恋爱啊，瞎说。”
　　苏夏风连鄙视的心情都没有了，这还不叫恋爱？难道她提前老眼昏花了？
　　“我管你恋没恋爱，赶紧出门，我这几周天天对着你，审美疲劳了都。”
　　“行啊，苏夏风，我这是为谁辛苦为谁甜啊，你这一好就要忘恩负义了是不是？你个白眼狼。”徐菱云哭天抢地，苏夏风额头一滴汗，也不知道徐菱云到底是真心想陪她，还是真心想拿她当幌子逃避程冬。
　　最后她终于答应了程冬的约会，苏夏风不等她扣下电话，一把将之抓来，“你和他到底怎么回事？发展到什么程度了？从实招来！”
　　徐菱云哭丧着脸，“什么什么程度啊，我们连手都没拉过。”
　　这倒在苏夏风的预料之中，徐菱云和自己很像，她们俩虽然外在表现不同，但骨子里却同样敏感纤细，在乎的越多，顾虑就会越多。她也猜到，徐菱云并不会太快接受程冬。
　　想到这里，她缓缓开口说道，“这样不是挺好的，慢慢来，大学以前我和卫子潇也差不多是这样的状态。”突然听到苏夏风提起卫子潇，徐凌云八卦因子开始作祟，“那你们算是进展很快啊。”
　　苏夏风笑笑,“不能算快吧，也许我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喜欢他了，只不过我胆小没敢承认而已，何况这么多年走过来，早就不可能舍弃他了。”
　　徐菱云此时弯腰坐下，头稍稍有些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沉默了一会，苏夏风静静的等待着她开口。
　　“你知道我是害怕对不对？说真的，我挺喜欢他，我这么大的人怎么也不可能连喜欢还是不喜欢都分不清。可是我不敢投入，我怕这场感情保鲜期太短，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品味它就过期了。我其实羡慕你，夏风。你和卫子潇青梅竹马的深厚感情基础不是人人都有机会拥有的，如果我是你，大概什么也不会担忧了。”
　　苏夏风松口气，微笑了，“果然你是这样想，虽然我相信日久生情，但不代表不相信一见钟情的存在，我信感情，更信感情需要经营。我只不过恰好与他一起长大，把经营这件事提前预演了而已。倘若我喜欢的不是卫子潇，而是另外一个男人，我想我还是愿意为他去尝试。感情由来都不容易，毕竟什么事情都是有开头才会有过程不是吗？至于会不会受伤，我想，那是属于经历之后才需要考虑的事情，如果一开始就畏手畏脚，你又怎么知道选择是对是错呢？”
　　徐菱云侧耳倾听，感觉句句肺腑，苏夏风那因为感冒初愈仍有些沙哑的声音撞击着她的心。
　　“看来，你是不怨赵小帆和林宛宛了，难得你想得开。”
　　“怎么又扯到这上面了？其实我没有什么立场去怨谁，怨来怨去也没什么意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委屈和心结，有些事又怎么说的清。”
　　苏夏风承认自己没有像自己说的这么豁达，至少她纠结了这大半个月也不是假的，这就算是随着感冒好起来一切思路的终结吧，难过苦闷，事情也已经发生，她如果继续消极，只能让亲者痛仇者快。
　　徐菱云见状也不再说什么，她只是紧紧的握了握苏夏风的手传递了个坚定的温度。正当俩人默默相对时，一个消失了许久的突兀声音再次闯进了屋里。
　　“瞧这俩姐妹，感情真是好啊，苏夏风你还真是换了谁都一样，我看林宛宛你也未必有多在乎吧。”
　　徐菱云闻言有些跳脚，扭头冷冷的看着推门而入不请自来的林宛宛。苏夏风苦涩的笑笑，沉默的视线飘向了窗外。事到如今，还能说什么呢？该友好的不再友好，不该敌对的也早已敌对。
　　赵小帆对于这种静默的冷遇有些不自在，她咬咬牙指着苏夏风，“有本事你就说话，别在这里装哑巴。”
　　“你说话也太难听了点吧！”徐菱云终于坐不住，腾的站了起来。
　　苏夏风拉住她，用眼神示意她要冷静。待到徐菱云再次落座，苏夏风转头缓缓扫向赵小帆，“你到底想让我说什么？说什么才会让你满意？”
　　“你！”赵小帆一阵羞恼，旋即恶狠狠道，“说你自己是个狐狸精！”
　　徐菱云已经被赵小帆这种盛气凌人的姿态气疯，此时手都微微有些发抖，这完全可以算的上人身攻击了！她憋着气刚想发作，苏夏风却先于她开了口。
　　“赵小帆，我在这之前还想着任你恼我，恨我，我也不会在意，现在我却突然很想知道，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和你难道真有那么多深仇大恨？”
　　赵小帆闻言一怔，面色复杂的望了她一眼，苏夏风又一次看到这种眼神，自然是不肯放过，她直直的盯着赵小帆的眼睛，试图探个明白，赵小帆却像碰到针尖似的眸子一闪，不自然的避开。
　　“哼，你别揣着明白当糊涂，当时林哲见过你之后天天找我茬，说我哪里哪里不如你，就一次见面还相谈甚欢，能惹得一个男人如此，看来能这么快勾搭到宋暖佑也不是没有道理。”
　　林哲？多么久远的名字，苏夏风的苦笑干在脸上，枉费赵小帆看起来这么聪明，居然看不透林哲是个什么样的人，花花公子能有什么真心？
　　不过是借着一些莫须有的理由换换花样而已。
　　只是她不明白，这一两个的为什么都将别人的过错硬生生的扣到她身上。想起赵小帆口中所谓的那一次相谈甚欢，记忆在对话中变得讽刺。
　　“玩什么？”
　　“噢，呵呵，小游戏。”
　　“苏夏风？夏天的风吗。”
　　“嗯，是的”
　　“平时都用什么保养品啊，皮肤很好嘛~”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没什么，就讨论了些小游戏~”
　　相谈甚欢。
　　如果只是因为这么可笑的理由而使得赵小帆一直耿耿于怀，苏夏风倒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至少在当时，她并未感觉赵小帆对林哲有多么的上心，倘若问题的根源在这里，她真的难以接受。
　　当时的交恶也许是因为林哲卫子潇这些直接和间接的诱因，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又是为了什么？
　　恨一个人甚至比喜爱一个人花费的力气更多，她不认为自己和她那点事情能让赵小帆执念那么久。这世上千千万万的人，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小概率事件发生，分手，绝交，甚至杀人，都可能在不同的空间相同的时间段上演，偏偏是她苏夏风如此招人记恨吗？
　　三人沉默在原地，赵小帆撇撇嘴转身离开，空余一室寂静。
　　苏夏风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起一句诗来，纵使它与所有所有没有关联。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当真这么薄弱？
　　许久之后，某一次深夜电话粥，她也曾同徐菱云讲过当时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想法，惹来徐菱云一阵轻笑，“当时是不是觉得我也特不靠谱？”苏夏风但笑不语，诚然，她并没有想到过，她最后会与一入学就被自己判罪的徐菱云成为挚友。
　　她犹记得一开始对徐菱云的看法，吃一顿饭都要换一个人。后来她才明白，心灵契合远远比近在眼前却貌合神离来的重要。
　　天苍茫，风萧萧，江南的冬初现端倪。南方的冷不似北方，北方的冷可以用各种羽绒背心，棉毛裤抵御，南方的冷却是沁入到骨子里，不论穿多少衣服，携带着水汽的阴风就像蛇一样，从各种孔隙钻入，让人浑身冰冷。
　　苏夏风早早的套上了厚厚的衣服，准备迎接这个专家所预报的，千禧年以来最冷的寒冬。
　　感冒好起来的第二日，苏夏风就恢复了正常的学校作息，她按部就班的上课，吃饭，无聊时就闭门不出抱着电脑看小说，沉浸于各色男男女女的琐碎生活之中。
　　她感觉不到自己情绪的变化，事实上似乎也没有什么变化，她的心境在缓缓过渡到毫无波澜。
　　卫子潇有时回转A市，有限的时间总会变着法子哄她开心。但不论他再怎么精力充沛，她也看的到卫子潇的憔悴，最近不知道什么重要工作让他忙成了这样，人都瘦了一圈。
　　她心中担忧，却也知自己此时的状态根本没法安慰他。她想笑，奈何一张脸拙于伪装，再怎么努力的大笑也只能让卫子潇起疑心。她便索性不再强颜欢笑。
　　可是她常常会自责，会懊悔。她送卫子潇去机场，他进入登机口前仍旧一步三回头，眼中满是关切和担忧。
　　这让她忍不住狠狠指着自己鼻子骂，苏夏风你到底怎么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你到底凭什么任性的闹情绪让别人担忧？
　　如果林宛宛之后与她吵架，她也许会伤心欲绝，眼泪爆发。
　　但有发泄就有痊愈，总比这样静默的慢性折磨来的让人痛快，她现在像是有强迫症的忧郁症患者，郁郁寡欢，却又没有勇气冲破，一个人圈在原地打转。
　　一个生性执拗的人原来真的能把自己逼到死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