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迹》江桥

1、01、向阳处

　　简双把调色板搁到地上，门外吵吵闹闹的来了一群人的声音。

　　“我说的对吧，这不就在这儿的吗？”

　　彭安明的声音带着满满的开心推了门进来，掩饰不住的高兴劲儿，指着简双就喊：“瞧，这就是我和你说的大画家！”

　　说着引进来一人。

　　简双初见桂恩谦，第一印象是很好的，桂恩谦的身材修长，穿着一件灰蓝色的圆领T恤，衬得他肤色雪白雪白的，一双红唇抿着，脸色淡漠，进门就站到了一边。

　　接着又进来一个女的，还没看清脸手就伸了过来。

　　“你好，你好，没有打声招呼就来打扰了，实在不好意思。”

　　女孩子风风火火的走进来，眼睛十分快速的飘过整个房间，最后停在简双画了一半的那副油画的架子上，脸上化的像开了玫瑰般的艳丽红唇就露了笑，“家明，你说错了，可能我们这趟要白来了。”

　　简双眼睛里已经恼了，可又没等他话出口，彭家明就凑到他的跟前，不由他拒绝的热情介绍说：“这是蓝洲传媒的工作人员——齐安冉，是旁边这个帅哥的经纪人，今天过来主要是找你画副画，这不，我们未来的大明星桂恩谦桂小哥要出第一首个人单曲了吗，想找你帮帮忙。“

　　一边说话一边挤眉弄眼的，像个老鼠婆子，简双就想起来，上个星期自己曾和他抱怨过，自己下个月的房租还没有着落。

　　“这种事一般不都找外包公司吗？怎么找到我这里？”简双语气里面带有极大地情绪色彩，恼火的抱怨。

　　“哎，你不就是干外包的吗？”彭家明说着，指了简双满地的废弃草稿。

　　简双不耐烦的摆摆手，本来想说：“不和满脑子商业运作的人合作”，最后还是忍住了说：“不好意思，我的档期满了。”

　　齐安冉一副了然的神情。

　　偏偏彭家明不依不饶：“不是，我说简双啊，大水冲到龙王庙了，你不赶紧跑，还学什么造船？”

　　“不好意思齐小姐。”简双却很快速的下了逐客令，“你看我两手都是颜料，油画颜料这东西沾手上了难洗，没办法招待你们，以后有机会一定和你们合作。”

　　“简双——”彭家明十分的不满。

　　简双却不理会，径直走向厕所给自己手上打上肥皂，水流冲撞的声音马上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响起来，遮盖住了彭家明不断挽留两个人的声音。

　　“那我们有机会再谈。”齐安冉说，很果断的就带着桂恩谦走了。

　　两个人走之前，简双从厕所那没关紧的门缝看见桂恩谦久久的盯了那副画一眼，从头到尾都无言语。

　　门一关，彭家明就絮絮叨叨的打开简双的冰箱，不客气的开了两瓶汽水，坐到他的床上。

　　简双租的这个简陋的单身公寓，像个鸟巢一般小巧玲珑，整个就放了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个大画架。满地都是废弃的草图和黑麻麻的铅笔灰，满屋子里都是颜料浓厚的味道，亏得彭家明也是学的油画的，早就已经习惯这个味儿，也不嫌弃这味道才坐得下来。

　　“我说你啊，别老是给人甩脸子，有钱不赚就是个孙子。”

　　“你也知道我做不来，我不乐意和商人打交道。”简双搓着手里的肥皂泡，仔细搓洗手指上的颜色，彭家明的声音隔了墙壁，听起来有些虚幻。

　　彭家明已经和简双做了三年的同学，也知道简双是什么个德行，懒得再废话。

　　不过说是那么说，还是给简双的桌子上放了两千块钱，拿另一瓶汽水压了上去，等了半天不见简双从厕所里出来，就对里面喊：“我可不像你这个大闲人，我约了人谈项目，现在就得走了。”

　　简双听完又听见一阵咕咚咚的喝水声，听见彭家明把汽水罐子往地上一扔就走了。

　　一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打开水龙头，冲掉了手里的肥皂泡，颜料早已经深深的刻在皮肤的沟壑里了，浑浊的水从他的指缝里流下，让他想起了白驹过隙这个成语，像那些从他手里流走的机遇一般。

　　擦干净手之后，他从厕所里出来，房间那么小，他一下子就看见了床头那罐冒着气的饮料。

　　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简双去翻了翻床上放的那本摊开的日程表，只有空荡荡的一个地下乐队请他画的演唱会海报，活动的名称叫：“向阳处”，简双用单色鲜艳的红涂了一纸凌乱的丧，斑驳的色块里盛开出一朵纯白色的向日葵。

　　过于个人主义的画法，却让那个乐队的经纪人赞不绝口，那是个高中女孩子，扎着幼稚的双马尾，她满眼都是欢喜的摩挲着挂在简双屋子里的画框，欣喜地说：“他们一定喜欢你，他们是一群风筝一般的人，简双，你是他们所期盼成为的大人。”

　　简双只是浅浅的微笑，给了她最低的价格，那年轻的经纪人却找了快半个月才凑齐给他的定金。

　　想起那个女孩子青涩的笑脸，简双把那两千块钱收进口袋里，又坐到画架边。

　　不过坐了很久，他还是下不去笔。

　　这幅画早半个月就开始画了，一直处于半成品的状态，他想再加点什么，却不知道加点什么。

　　坐着发呆不知道过了多久，简双的屁股发麻，想着再待下去也无济于补，便随便换了身衣服出门。

　　外边太阳已经西斜，烈日残红火一般的在西方燃烧。

　　“要说向阳，往落日的方向不也向阳吗？”简双买了根冰糕，蹲在河岸边吃，另一边手里拿了个小木棍，在沙地里画猩猩。

　　河边的草坪上有一群小孩，蹦蹦跳跳的在玩游戏，远处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大人在一边看着，是不是的往简双这边看。

　　简双以为那人怕自己是诱拐小孩子的，咬了两口冰糕，站起来准备离开。

　　却不想，那个人也站了起来，露出戴了黑色口罩的脸。

　　被口罩挡住了大半个脸，但露出来的眼睛还是秀气十足，这人径直走过来，对着简双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