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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临溪之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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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宝见风习晚肩线瞬间微微僵硬,出口字句却仍是淡若晨风:“在下只是担心家弟言语无忌冲撞了前辈,”言罢状似无意地放下遮挡苏宝的宽袖,“不过前辈武学造诣如此深厚,藏得却是滴水不漏。想来也是个中高手,断不会为难我等小辈,倒是在下小人之心了。”
那人闻言怔了一瞬,继而眸中染笑,却是第一次正眼瞧着眼前人:“你这俊小子,说话口气淡淡,倒是字句含针带刺哪,老夫先前却也小瞧了你......也罢,”他起身将那玉制葫芦顺手挂回腰间,几分玩笑道,“既然你们如此不待见老人家,老夫倒也并非不识时务之人,这便先行一步啦。”
风习晚闻言仅是微微一拘,眉眼仍是不惊不澜。
那人却也不再看他,笑眯眯地叫来小二结账。
苏宝心中反而有了几分歉疚,想来自己不过弄湿了衣服,方才那般大呼小叫确有些过头。眼前这人言语之间虽透有几分古怪,倒也不是蛮不讲理之辈,相比之下倒是自己一惊一乍,惹人笑话。想着再次抬起头,正好撞上那人眸底戏谑笑意,苏宝忍不住朝他扮了个鬼脸,却见他不怒反笑,摇着骨扇好脾气地朝外走去。待到再要细看时,却只见这绵延山道,空空十里,哪还有丝毫人影。
惊叹之余却见一大笼热气腾腾的包子从天而降,准确的搁置在苏宝面前,顿时惊得她目瞪口呆。
一旁水秋陌眉头微皱,唤来小二不满道:“怎么回事?我们并没有点这些东西!”
小二闻言稍愣了一下,随即咧嘴淳朴一笑,实话实说道:“这是方才那位客官临走时吩咐小的,呃......说是要请这桌长的最像包子的客官吃笼包子,这不小的就给端上来了。”这小二倒也老实得过了头,毫不迂回的的便将方才那人的话给摆了出来,想必认为双方熟识,此举不过玩笑一番而已。
哪料同桌那绯衣少年忽的便拍案而起,银制匕首随之闪电出鞘,眼见就生生朝自己脑袋削去。
苏宝惊叫一声,却也阻挡不及。水秋陌能从小便被莫凌阳宠信至今,绝不是单凭其俊俏姿容而已,他出手间的迅疾无情便是在整个棘阳也是鲜有人及。
没想到下一刻却见匕首应声落地,水秋陌吃痛地捂着手臂,明艳的脸上瞬间闪过恼怨的神色,恨恨地盯着滚落一旁的青石玉珠,不发一语。四周也是静寂无声,唯余那小二惊恐的喘息。
风习晚手执粗陋茶盏,眉眼未抬。
苏宝心中突的闪过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却是飞快而过不及捕捉。她默默地看着水秋阡半眯着懒洋洋的眼睛,打了个哈欠,将一旁神色莫辨的弟弟拉回坐上,复又闭了眼睛。
倒是那小二跌坐在地,面色越显苍白,浑身颤抖的厉害。苏宝想想还是从兜里摸出一块小碎银(私藏以备跑路用之),肉痛地递给了他。不是她有心要扮好人,只是瞧着那小二面色煞白,指不定从此落下啥心理抑郁的毛病,这点钱权当精神损失费吧。
小二捧着银子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忙连声道谢,爬起来便跌跌撞撞地跑回帘后的小间去了。
四周静默了一阵,便也见怪不怪地继续闲嗑磨牙去了。苏宝缩了缩脖子,埋得低低的圆脸上尽是是复杂难言的神色,所谓的江湖,对她而言从来只是遥不可及的模糊概念,这一刻却空前明朗起来。她会忍不住去想,若她不再是统领一方的棘阳霸主,那是不是也会像所有弱者一样,仰仗着他人鼻息,战战兢兢地活着?想着又抬起头悄悄瞅着那人,真真发如泼墨,眉目如画,只是若是知道他千般维护的人不过是个没用的冒牌货,还会不会待她这般好?还是会恨她抢占了恩人主子的身体,毫不留情地除掉她?不,以他那般的性子,即便是怨到了极致,也难以想象他动手杀人的样子。这样一个人却偏偏效命于魔教,甚至可能暗中密谋造反,苏宝还真是一千一万个不相信。
“小宝,”风习晚终于悠悠的放下茶盏,却见自家宫主圆脑袋埋得低低地,不知又在胡思乱想着什么。莫不成是方才是受了惊吓,还没缓过劲来?想着嘴上便又唤了两声。
苏宝这才抬起头来,面上仍是一副不知身在何处的表情。
风习晚暗暗一叹,如今这般他还真拿捏不好今后该怎么做了。此行并非毫无风险,武林白道既敢公开声明讨伐棘阳,定是有所谋划。现今棘阳内部人心不稳,若是公开与众多白道相峙,不啻于以卵击石。眼下这一宫之主却仍是云里雾里,此次莫非棘阳真的难逃劫数?
苏宝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却见风习晚反而眉头紧蹙,不再开口。忙道:“风......哥,何事叫我?”
风习晚淡淡一笑,“临溪不远了,咱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苏宝点点头,秋陌秋阡来那个人立刻起身准备结账牵马,向茶肆外走去。风习晚微微一笑,也缓缓起身而去。苏宝慢腾腾地跟在后面,背在身后的双手中紧紧地捏着一粒圆圆的石珠子。
接下来又是几日颠簸,带到苏宝终于被点的气晕八素,两眼翻白的时候,终于抵达了临溪。临溪城受谷罗山影响,时常出现怪异的寒冻天气,有时甚至七八月也有小雪出现。所幸临溪一带百姓早已习惯这种生活,作物受损也并不严重,更有矿产振兴经济,所以对这一带的发展并未造成过大影响。苏宝百无聊赖得躺在客栈的床上,被子是新换的,还有淡淡的檀木香,想来也是那人细细打点吩咐的。越想着苏宝心中别扭烦躁之感更甚,一跃而起便朝门边冲去。猛地一拉开门便见自己急欲去寻的那人正立于门前。见她动作微微一愣,却未掩去唇角边细小的笑意。苏宝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便垂下了头,想想却又觉得不该,复又猛地把头扬起来。风习晚见她这番一惊一乍,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苏宝本打算立威一番,却不想造成这种效果,一时傻愣愣地反应不过来。风习晚终于敛去似乎大不敬的笑意,伸手轻轻抚了抚苏宝圆乎乎的小脑袋,却不想刚一触及便被苏宝慌忙避去。心中自嘲一笑,就要缩回的手却被眼前的人猛地拉住,修长似白玉般的手指被热呼呼长满茧子的小手捂在怀里,垂眸落入眼中是她慌张的脸,颤颤地问他,“怎么会这样?”
他微微一愣,突然觉得寒彻入骨的指尖上竟仿若开出了一树树温暖的无名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