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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是九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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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九爷。
我的工作伙伴们都这样叫我,包括,我的学生。是的,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是一名高中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属于那种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教学质量高,教导理念好,从学生面前走过时,能听到小女生们小声尖叫的优良品型男老师。
你也许会好奇,学生们为什么要叫这么一个全好老师九爷。
这,真的是意外!
我从二十五岁开始教书,同时也担任了高一四班的班主任,我和同学们关系一直不错——
可能是因为我长得比较帅的缘故。
当然该骂的还是得骂。
有一回班上一个学生跟高年级学生打架,被教导主任拉去训过后,我让他当着全班人的面讲事情经过。他支支吾吾磕磕巴巴的不敢开口,我说讲不出来就站在那里直到讲出来为止。他像是被我的语气吓到了,哆哆嗦嗦地讲了事情经过。大概是他看不惯那些高年级学生打扫卫生的时候老是把垃圾直接扫到旁边低年级负责的卫生区域,然后找他们理论不成就动起手来。
我就骂他,“为什么要先动手,这点气都沉不过,以后进入社会也这般毛毛躁躁像什么样子!啊?人家几个人,你一个人你也敢上去跟人家动手,是觉得自己武力值很高吗?不会想点其他办法吗?还有,刚刚在教务处为什么不说话,对面说啥你都不吭声,那股不管不顾的劲儿去哪了?有委屈,自己不说,还指望别人替你说吗?人家见你有委屈只会往自己肚里咽,下次还欺负你。”
我缓了一口气,接着问他,“知道哪里错了吗?”
他不情愿地点了点头,说,“不应该出头。”
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这还是我的学生吗,理解能力这么差!
我叫他回到座位,然后站到讲台前,语重心长地说,“不是叫你们不出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要讲究技巧,你等那些学生走了,再把垃圾给他扔回去不就得了,到时候他们被扣了分也找不到是谁干的。不要硬碰硬,审时度势都不会吗?退一万步讲,真要上前理论,起码人要带够嘛。还有,自己受了苦,一定要说出来,怕什么,不是还有我罩着你们吗?!”
我现在仍然觉得这些话没有毛病。
第二天上完语文课,几个女生忽然推搡着一个平时挺调皮的男生到我面前,我看他那扭扭捏捏羞羞答答的模样,就知道准没好事儿。
他扭捏完了,像是豁出去了一般,大声朝我说,“四爷,我们以后就跟着您了!”
班上其他人也开始起哄。
这,这……
我震惊了,排面足够啊,不错,我欣然接受。
是的,我并没有打错字。
四爷这个称呼伴随了我两年,刚开始就一些胆子大的学生敢这样叫我,后来其他班的也开始这样喊了,甚至办公室的一些老师也拿这个名号来调侃我。我倒觉得无所谓,又多不了一块肉,喊着喊着也只是一个称谓而已。
到高三那年,我每天晚自习都会去班上溜达溜达,再去办公室搞自己的事情,偶尔会有人来找我谈谈心,诉诉苦。我知道面对高考,有些孩子压力很大。他们总说知道我待在学校的时候心里要踏实点。我就陪着他们,其实他们也在陪着我。
那天有一多年没见的哥们儿过来找我,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喝了酒,一喝就喝高了,我打给当天值班的老师,想问一下学生们自习状态如何,好的话,就不去了。结果那老师没接电话,我索性硬着头皮回了学校。虽然快到学校的时候,那老师回我电话说其实我可以不用去。
但我来都来了!
班级风气不能带坏,我打算看看就走。
结果我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我亲爱的孩子们。
一进教室,前排的一个女生就眯着眼小声问我,“四爷你喝酒了?”
这怎么能被发现?
我灵机一动,转移了一下话题,“叫啥四爷,叫酒爷。”
“……”
我为自己正名这事儿,传到了教导主任耳朵里,可差点没被批斗惨。
他们说酒爷看着不够高端,得叫九爷。
这算是高三枯燥无味生活的一个小插曲吧,我看到他们有些肚子都笑疼了,竟是觉得很久没见这些画面了。
带完那一届过后,我还是继续担任新高一的四班班主任,新的小崽子们也不知从哪儿听来的,又渐渐叫起我九爷。我想我跟这名字,可能有一辈子的缘分吧。
其实,很多事情回头看看都是有契机的,比如,我遇到我老婆的契机就是那天喝酒了。
那晚闹笑话过后,我到学校外的店铺里准备买点醒酒茶,结果结完账误把一个姑娘的养胃茶给拿走了,她追出来喊住我,将东西换了回去,我有些不好意思,跟她说完抱歉准备走,却发现她也是要回学校。
我问,“你也是这儿的老师?”
姑娘长得还挺乖巧,笑起来更可爱,“没有,我是陈校长的侄女,听说他今天在学校,就顺路过来看看他。”
那天,我们聊了不少。之后又碰到了几次,留了联系方式。
我追的她,在一起两年之后就结婚了,如今我已经是准爸爸了。
我很爱现在的生活,爱我现在的职业,每天在学校跟学生们斗智斗勇,回家就抱着老婆跟她腻歪,然后两口子再一起幻想一下小宝贝儿出生之后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虽然很平淡,但却很安心,很踏实。
那天我正在办公室和同事们吐槽学校新发布的签到标准,结果班长哒哒哒的跑来找我。
“九爷,班上来了个人说是找您的,跟您长得好像啊。”
我狐疑着跟他来到教室,一眼就在外面走廊上看到了那个人。五官跟我长得是有那么些像,但人比我瘦好多啊,岁数应该也比我大,看起来憔悴虚弱,像是得过一场大病。
他在我从楼梯上拐出来就看到我了,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特别复杂,像对是什么东西释然又不舍,是一种克制的喜悦和痛苦。
我原来以为他是学生家长,看来好像不是。
“您好,听说您找我,咱们这边聊。”
“好。”声音很沙哑。
我边走边问,“您是,学生家长?”
“不是,”我就说嘛,“我来是想问一下您,可不可以旁听您的课?”
哈?
“是这样的,我以前也是这所学校的老师,因为一些原因离开了几年,刚刚上任不太能适应,
其他同事就建议我来听听课,他们说您教学又很有方法,所以就冒昧想来旁听几节课。”
“哦这样,可以啊。下午我正好有课,看您时间安排吧,我都可以的,教室里贴着课程表,您也可以去看看。”
“好的,太谢谢了……哦,对了,还没自我介绍,我姓江,叫江归,跟您一个姓。”
我礼貌的笑了笑,“我全名江长钦,既然一个姓,一家人,以后就不必客气了,我随时欢迎你来听课。”
其实跟这个人相处感觉很亲切,就像家人一样。
但是他看我的眼神一度很奇怪,像是看破红尘者笑看红尘痴儿傻,又带着欣慰和坦然,还有,看你光芒万丈而我跌落尘埃的落寞和羡艳。
心里有些忐忑和不安,我打电话给我妈。
“妈,我是不是有个失散多年的哥哥?”
“说啥胡话呢。”
“妈,你是不是当年生的是双胞胎,太穷了就忍痛送走了一个?”
“啊?”
“妈,你们当年在医院……是不是把我和另一个孩子抱错了?”
“……”
“妈,我之前是不是失忆过?”
“他爸,你快过来,现在网络手段这么高,电话号码是不是也能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