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精剑修恋爱宝典》鸦与狸花猫

5、第 5 章

　　十五年前，瑶池仙都。
　　夜空中一轮明月高悬，洒下惨白的光，映照在白茫茫的雪地上，竟恍惚间显出一片洁白圣明的景象。街道上没有一家店铺开着门，今年的冬天是异常的寒冷。天太冷了，人们都不愿出门。
　　小小的孩童拖着瘦弱的身体在街道上缓慢地行走着，稚嫩的脚丫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小小的足印。
　　走了许久，阿弃才终于找到了一家仍在开着门的食肆，食物的香气从里面飘出来，勾得人垂涎欲滴。暖黄色的烛光从洞开的店门中投出来映在雪地上，将地面也染得仿佛温暖了起来，他已经被冻得有些恍惚了，竟以为那真的是温暖的火苗，一摇三摆地走上前去，愣愣的用手去触碰暖黄色的地面。
　　其实他已经不大分得清着地面是不是冷的了，毕竟自己的手冻得也不遑多让。
　　看店的小二听到门口有动静，还以为是有客人上门了，连忙出来迎接，满面笑容地跑过来，却发现是一个瘦弱的小乞儿，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嫌弃又厌恶，他半点不舍得离开温暖的食肆，只从门口伸出了一只腿，嫌恶地用脚尖踢了小孩一脚，道：“滚开滚开，别打扰我们做生意。”
　　阿弃一下吃了一惊,没站住，被踢得向后一仰摔了一跤。他动了动身子，半趴在地面上低低的哀求。
　　“有没有吃的……求你了……”
　　他饿了三天了，天气冷，连食馆酒铺都懒得开张，他已经好几天没找到剩饭剩菜果腹了，再这样下去，说不定他会死在今年的冬天。
　　伙计见他一副虚弱的样子，心中却没有半点的同情，连敷衍都懒得敷衍，恶狠狠地啐了一口：“什么样的人就是什么样的命，滚！”见阿弃趴在地上不走，还以为他是死皮赖脸地不愿意滚开，这才终于舍得从店里迈出来，用一只手拎着小孩的衣领，像是拎垃圾一样把他丢到巷子的角落里。
　　“嘶——”伙计轻轻抽了一口气，哆嗦着搓了搓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快步走回店里面,感受到温暖的空气时轻轻打了个抖,浑身舒缓下来。
　　阿弃眼睁睁地看着阿弃眼睁睁地看着那小二头也不回的走了，眼前的世界一阵一阵的发黑，浑身上下仿佛失去了知觉一般，可明明离死亡那么近，他的眼睛却还是睁得大大的，纯色的眸子里映出一片灯火喧嚣的人间烟火。
　　或许，这次是真的要死了吧……
　　阿弃感受到身体里的生命力正在迅速的流失，他的手指不甘心地抓了抓地上的雪，最后却还是轻轻的松掉了。
　　身上的被子蓬松而柔软，鼻尖还氤氲着一股清淡的香气，周身暖融融的，嘴巴里面还残留着一股苦苦的药味，肚子却已经没有这么饿了，阿弃醒来时还有些呆呆的，小小的身子支撑着坐起来，干瘦的小手轻轻地、不敢置信地摸了摸盖在身上的一看就很名贵的被子，口中不自觉自语道：“这是死后的极乐世界吗……”
　　“哧——”门口传来了一声轻笑，把阿弃的目光吸引了去，他呆呆地看着正向他缓步走来的人，一时间呆了，那人穿着一袭白色的及地长衫，腰间系了一根同色的腰带。乌黑浓丽的发只简单的用一根玉簪松松挽就，他肤色极白，五官生的精致又撩人，多情的桃花眼时刻顾盼生辉，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墨，气质极好。
　　“阴间也有这么美丽的仙子吗……”
　　“仙子”耳力极好，听得阿弃这一声呢喃的低语，脸上的表情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僵硬，他走到床前，毫不客气地弹了一下阿弃的脑门，道：“这不是阴间，这是青羽山，你被师傅救回来了.我也不是什么仙子，我是你三师兄——沈莲池。”话说到最后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
　　阿弃被敲得懵了，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这个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的“仙子”，满脑子都是一种不真实的荒唐感，他年纪还小，尚还有几分天真，但是面对这种情况却也不自觉的警惕起来，瘦削的脸颊不自然的抽搐着，“是梦吗？”
　　沈莲池站在小孩的床前，哪能看不出小孩心里所想，若是他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定然是不敢相信的。
　　目光缓缓放柔，伸出手揉了揉阿弃的头，温和道：“放心吧，你没有死，也不是做梦，你三日前晕倒在瑶池仙都的一条小巷子里面，被师傅救回来了，现在你已经安全了，没人能再欺负你，你现在已经是青羽山的小师弟了，这里是你的家。”
　　家？我也会有家吗？
　　阿弃精神恍惚地看着沈莲池，愣愣地看了他半晌，眼泪忽然猛的从大大的眼睛里滚落下来，他趴在被子上默默地流泪，瘦小的肩膀一抽一抽的。
　　就算这个人另有什么不好的企图，但是这一个家字却是实实在在的戳中了阿弃的心。
　　沈莲池一下子慌了手脚，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孩就哭了起来。他从来没养过小孩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阿弃，想伸手去抚摸他的背部却又不敢，正在他左右为难之时，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青衣男子轻声走了进来。
　　沈莲池得了救兵，赶忙扯着来人的衣袖把人拉过来，小声道：“师父，你可算来了，小师弟醒过来之后就恍恍惚惚的，刚刚我跟他说了咱们青羽山以后他就哭得好厉害，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幸好您来了。”
　　竹笙道人听罢，安抚地拍了拍宋莲池的肩头，温和道：“不必担心。”说完便缓缓地坐到床边，用一只手轻轻地抚上阿弃的后背。
　　感受到手掌下凸起的脊背骨和颤抖的身躯，竹笙道人在心中叹了口气，把小孩从被子上抱起来，把人放在怀里，柔声道：“莫怕,莫怕,没事了。”
　　怀里的小小身体逐渐停止了颤抖，阿弃慢慢地抬起头，看到了一张正温柔的笑着的脸庞。擦了擦眼泪，阿弃从竹笙道人怀里退出来坐直了，想到自己刚才嚎啕大哭的样子被这个人看到了，脸顿时烧红了，低着头绞着手指小小声地道：“对、对不起……”
　　竹笙道人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他轻柔的摸了摸阿弃的头道：“无碍。我是你的师父，竹笙道人。”
　　小手紧紧地抓着被子，阿弃憋了憋，小声的把话说出了口：“多谢仙人救命之恩，阿弃不敢高攀仙人。”
　　没有在大雪之夜死去已经是他的幸运了，哪里还能奢望一朝进入天堂？他们救了自己，或许是觉得自己可怜，顺手而为罢了，谁能知道这一份怜悯能持续多久呢？在街头流浪的这几年，他见过无数种人生百态，不敢做这种奢望了。
　　瞧着眼前这小孩这一份低眉顺眼的样子，竹笙真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心里知道他不敢相信自己一朝境遇尽数改变，柔声道：“我说你是我徒弟，你便是，不必担心。”说罢，便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递到阿弃面前道：“你父母与我是旧友，昔年他们遇难，你又不知所踪，我遍寻数年不得，三日前你被那小二欺侮，正巧被我看见，这才发现你就是旧友之子。你看这枚玉佩，是否与你身上的那块一般无二？”
　　阿弃愣住了，呆呆地用手接过这枚玉佩，玉佩触手温润，光泽动人，一看就知道被人精心的擦拭、温养,而且这纹样的确与自己记忆中的那块一模一样，只是他的那块在长年的流浪生涯中早已不知所踪，许是被哪个流浪汉偷走了也不知道。这下他终于相信了竹笙道人的说辞，相信自己是真的被救了，真的成为了青羽山的小弟子，不再是那个流浪街头，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小乞儿了。
　　竹笙道人见小孩着一副呆呆的不敢相信的样子，便知道他终于放下了心防，相信了自己的这一番陈情，他心中喟叹，老友啊，我总算不负你所托，将你的孩子找到了，他受了太多的苦，你且放心，日后我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原来，原来这竟是真的吗？所以他并不是什么歹人，而是自己父母的好友？他的爹娘也不是将他遗弃了，只是早已身亡，无力照拂他吗？
　　阿弃握着玉佩，痛哭失声。
　　竹笙道人只由着他发泄心中的委屈，待到哭声渐小后，他才问道：“你方才称自己叫做“阿弃”，这是你自己取的名字吗？”
　　阿弃吸了吸鼻子，抽噎着回答，“不、不是，是他们说我，生来就被抛弃，是个没人要的小孩，就、就叫我阿弃了。”
　　竹笙目光微沉，虽然小孩不说，但是他也能从他的话语中感受到那些人对于阿弃的欺侮，不过幸好，自己找到他了。竹笙将阿弃轻轻地放在膝头，拿出巾子轻轻拭去了满脸的泪水。
　　“为师给你取个新名字，可好？”
　　阿弃咬了咬唇，点头。
　　竹笙眼含笑意，轻轻地点了点他的鼻子，柔声道：“你的父母因仇杀而死，他们走时还没来得及将你的名字告知与我，你父亲姓宋，不如你便与你的师兄一起，行池字辈吧？就叫宋雁池，如何？”
　　阿弃，不，宋雁池从竹笙膝上爬起来，跪在地上朝着他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响头，稚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宋雁池，多谢师父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