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与生俱来的悲伤》吃果冻的鱼

2、曾经的小时候

　　武汉闷热的天气让人恨不得化成水，随着阴沟飘到海里去。武汉的热和北京的热是不一样的，若水长大了才知道，那是一种空气里能渗出水的热，人出门的时候是干的，回家的时候就是湿的了。而北京的热是一种浮躁的热，是空气里都带着隐隐骚动的热，是汗水在皮肤上待不到10分钟就蒸发干净了的热。武汉的午后是被外婆抱在手里，拿着大大的蒲扇吃着热干面的画面，北京的午后是一个人趴在窗台看着没有遮挡物的高楼之间的停车场的画面。

　　若水小的时候，她爸爸一个人在北京读书，妈妈一个人带着若水和姥姥一家人住得很近，就几步路的腿程。若水是早产儿，她出生的时候才3斤6两。妈妈说她很小，很好生，所以当时生她的感觉就像拉屎，以至妈妈一直都觉得电视剧里的生孩子都是演的，一点都不真实。爸爸也说当时小小的若水抱在手里就像一只大老鼠，可能正是因为像老鼠的关系，若水从小体质就不好，是一个苍白而瘦弱的小孩子。妈妈说是因为怀孕的时候爸爸并不在身边，什么体力活都要自己干，所以没有摄入足够的营养。应了爸爸好多年以后反复提起的：如果不是你妈非要把你生下来，我根本就不想在那个时候要孩子，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们早就离婚了！你看，命运都安排好了吧，若水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是被爸爸遗弃的孩子。

　　妈妈每天都很辛苦，小小的若水大部分时间都是和姥姥住在一起的，老一辈的家长总是宠爱孩子的。若水的妈妈是家里的老三，所以姥姥家总是有三个小女孩，姨妈家的大姐和舅舅家的二姐。最小的孩子总是最受宠的，这是一条“爱幼的定律”，也许这心态就像女孩子们看到任何比例比真实东西小的玩意的时候就会尖叫：“好可爱啊！”小时候妈妈上班的地方也离家不远，可是妈妈总是要加班，所以每天吃过西瓜之后，妈妈回去姥姥家牵着若水的手慢慢走回家。那时天已经全黑了，若水从小就对光线很敏感，每次路过别人家的灯光，白炽灯还不是节能型的，若水都会觉得一阵晕眩。若水都会紧紧拉住妈妈的手，妈妈从来不像别人的小说里写的那样，温柔地俯下身，摸摸头地安慰，别怕，宝贝。妈妈只是拉着若水一直走，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感觉不到。若水那个时候虽然害怕，头又疼，但是更让她害怕的是，她即使有妈妈在身边还是觉得无助。

　　家里的三个姐妹，其实没什么不融洽的，但是总是会有一些玩具只有一个人可以拥有，有些吃的只够一个人吃。也不是什么大富之家，这些时刻来临的时候，是若水最害怕的时候，因为外婆会偷偷把她叫到厨房里，那光明正大的偷偷的表情像是在想全世界宣告自己最喜欢这个外孙女，也光明正大地让大姐和二姐排挤她。有的时候她真心地想和她们分享，可是她们却说：“不用了，那不是姥爷特地给你的嘛！”那语气里带着刺，小孩子总是在小时候就知道什么是妒忌，什么是讽刺，也许感知别人最脆弱的地方，拿把小刀狠狠扎下去是人类的本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