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喜欢你》苏喜欢

2、第 2 章

　　这一天的后来，没再出什么差错，我被挟裹在课堂作业和课外作业之中，无暇分身，以为那些横生的枝节也就理所应当地过去了。

　　直到，我同往常一样早早去教室早读，书包塞进抽屉里，人还没有坐下来，那个过分活跃的女孩又端着一杯珍珠奶茶出现了在我的面前，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又来？

　　下意识地，我就伸手护住了面前的课桌上的书和试卷，“对不起，我后来搞清楚了，你不是我说的那种狐狸精，”她却突然诚恳地道起歉来，讨好地将那杯奶茶放在了我的课桌上，“请你喝！”

　　说完，还郑重其事地给我鞠了一个躬，异常诚恳的九十度，然后不小心一头猛地磕在了桌子上，“嘭”地一声巨响，桌上的奶茶震荡着倒下了。

　　她于是开始哭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额头上鼓起来的包，还是因为再次将奶茶泼在了我的课桌上。

　　“就怪我哥啦，道歉为什么还要鞠躬的，诚心诚意地说了对不起不就行了吗？”她坐在我的座位上，一边哭，一边倾诉，一边擦着眼泪和鼻涕。而我站在旁边，再一次将几粒Q弹的黑珍珠拂开，认命地用纸巾吸干书本和试卷上水分。

　　她的哭声让我觉得有些心烦，她是特意来道歉的，我这样说可能会显得不近人情，可事实就是这样的，“你走吧。”我说。只想珍爱生命，离这个情绪不受控制的高分贝小姐远一点。

　　“我今天真的是不小心，不是故意要把奶茶泼在你桌子上的，”她终于从自己的情绪里走了出来，委屈巴巴地看着我，“你不会还在怪我吧？”

　　这个问题没什么意义。

　　可是，她一直将脑袋凑到我的面前，重复问了好几遍，非要得到一个答案不可的架势，于是我只能摇头。

　　我本来以为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总应该要走了吧，没想到她又顺理成章地问道：“那我们算是朋友了吗？”

　　“……”

　　见我不说话，她有了黯然神伤的表情，“所以，你还是在讨厌我的，对吧？”她说。

　　“……”

　　我觉得这个人她不像是来道歉的，她根本就是来讨债的，以致于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一直处于躲避她的惊恐之中，每当看见她扑面而来，而我逃无可逃的时候，我都能感受到绝望。

　　最近的一次是当天下午放学的时候，几乎是下课铃响的一瞬间，她像一支离弦的箭一般直冲到了我们班门口，冲我大喊道：“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等她压了压刘海，扒着门框准备走进来的时候才发现我们整个班的人都齐刷刷地看着她，似乎是愣了一下，她悻悻地转头看向讲台的时候，才意识到我们老师还在讲课，猛地鞠了一躬，苦着脸跑了。

　　那时正在上课的恰好是我们班主任，人称“十分钟”先生，就是无论如何，他都要占用他课后的十分钟，非要等到下一节课的老师来了，他才会恋恋不舍地离开。如果他上的是最后一堂课的话，那就可能会有许多个“十分钟”，尤其是在于成欢那热情似火的一嗓子之后，“十分钟”先生又附赠了我们十五分钟的思想教育。

　　“刚刚那位同学说的‘我们’是谁，男的，还是女的，好，我当过这么多年班主任，以我的经验，我知道你们是不会承认的，但是你们约在周五晚上一起出去吃饭，我就料定你们周末是不可能会好好学习的！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更伤悲的是，当我在拖堂的漫长时光里逐渐忘记她的存在时，当我慢吞吞地最后一个走出教室的时候，于成欢居然还守在我们班门口！

　　“啊，我都饿死了，我们去吃饭吧！”没精打采地附在廊柱上的人立马又生龙活虎地朝我扑了过来，在我的怔愣中，一把抱住了我的手臂，“早上的奶茶不是没请成吗，走，我请你吃晚饭！”

　　我们什么时候已经这么……熟了？

　　她拉着我往前走，我不自在地尝试着将手臂收回来，可她却像是浑然不觉，仍旧像只树袋熊似的抱着我的手臂，咋咋呼呼地说个不停。

　　“我不去！”

　　我不知道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为什么声音会那么大，她好像也被吓到了，一下子收住了脚步，迷茫地看着我。

　　其实，对于现在的局面我也感到很迷惑，明明我们不约着一起吃饭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吧，怎么就变成了我连寻找借口拒绝她都要觉得心里愧疚，而且我还找不出一个像样的借口，于是我说：“因为我是喜欢他的。”

　　所以，不如还是把我当成狐狸精吧，离我远一点吧。

　　“啊？”她似乎是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我坚决地说，然后我发现我居然记不起来那个高个子的同班同学的名字了。

　　“渣男！”她却像是恍然大悟，“他就是个渣男，我已经和他掰了，我觉得刚刚你们老师说得很有道理，‘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你也别喜欢他了，我们一起好好学习吧！”

　　“……”就、这样了？当初泼我奶茶的气势呢？不是应该至少要恶狠狠地将我一个人丢下吗？不是应该这辈子都不再拉我一起吃饭了吗？

　　“你晚上想吃什么啊，我等得肚子都饿瘪了，我现在能吃下一整头猪……”

　　我的肚子凑热闹似的跟着“咕咕”地叫了起来，让我觉得有些尴尬，而她却哈哈大笑起来，让我更加窘迫，觉得她有些讨厌，可是紧跟着她的肚子也“咕咕”地叫了起来，她顿了一下，然后笑得更欢了，我又觉得她其实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

　　走到停车场的时候，我还是挣脱开了她的手，“你要骑自行车去吗？”她问道，想了一下，又说道：“可能有点远，我们还是坐车去吧，吃完饭我会送你回家的。”

　　“我要回家了。”出于礼貌，我还是说了一句，然后逃也似的转头跑进了停车场，心里也跟着好不容易长舒了一口气。

　　可是，当我推着自行车从停车场出来的时候，她居然还没走，笑嘻嘻地跑到我面前说：“我想了一下，那我们就去你家吃饭吧！”

　　“……”

　　被于成欢从巴士上拉下来的时候，是一中站，我对着一中的大门怔怔出神，她拉着我一路往前走，不一会儿，她停了下来，“好了，我们到了！”

　　映入眼帘的已经是一座两层的小别墅了，一楼的灯还亮着，只是太过安静了，“你别太拘束，家里没人，我爸妈都出差了，”她一边说，一边咋咋呼呼地往二楼冲，“你先上桌吃饭，卢姨都做好了的，我去房间换件衣服马上就下来。”

　　我有些不自在，就站在原地，二楼没有开灯，我抬头看着她跑过拱形楼梯，之后就像被黑暗吞噬不见了，我于是又低下头，没地方可看，就盯着脚上的那双宽宽大大的毛线拖鞋发呆。

　　这怕不是男款吧？我小心翼翼地在鞋子里动了一下脚，大了这么多，难怪刚刚走路的时候总觉得能把自己给摔出去。

　　我正想着要不要去玄关换一双鞋的时候，木质楼梯上又响起了脚步声，我以为是于成欢换完衣服下来了，一抬头看见的却是一身黑袍。

　　楼梯是借着一楼走道只开了一盏的壁灯光线，本来就是明暗之间的灰色地带，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就像是一件黑袍诡异地飘了下来，让我觉得脊背一阵发凉。直到，他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我才看清楚那张脸，冷淡到近乎不近人情，“冷面男”，幸好这几个字我没有脱口而出。

　　而他似乎也是在这时候才注意到矗立在边角，像摆件一样一动不动的我，中央大吊灯“啪”地一声被打开了，过分耀眼的光亮一瞬之间四下流窜，“赵善喜，卢姨做的菜好吃吗？”于成欢嘻嘻哈哈地从二楼飞奔下来，然后在看见了我……旁边的冷面男之后有了明显的卡顿，规规矩矩地站得笔直，“哥。”

　　“嗯。”他应了一声，在几秒的停顿之后，握着手里的玻璃杯继续走向了水吧。

　　“哥，你周末不是不回家的吗？”于成欢像个小尾巴一样跟他的后面，亦步亦趋地念念叨叨，看见他穿的是睡袍，又紧张地补充道：“啊，哥哥你在睡觉啊，我刚刚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冷面男喝了水，“我一会儿就回学校了。”

　　于成欢对着他消失在二楼的身影淡淡地“哦”了一声，很奇怪的感觉，似乎是庆幸，又似乎是失望。转向我的时候，她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夸张地长舒了一口气。

　　“还没给你介绍过吧，那位是我哥，叫于成墨，在Z大读书哦，是一个……”她歪头想了一下，而后说道：“反正你以后就知道了。”

　　“不过，从我哥和我身上，倒是很好地反应出了取好名字的重要性，他名字里有‘墨’，所以不努力学习也照样是学霸，我名字里只有‘欢’，所以每天都只会没心没肺地撒欢儿，哈哈哈……”

　　我当时真的是太饿了，她家阿姨的厨艺也真的太好了，我很久没吃过正常的家常菜了，认认真真地扒着碗里的饭，沉浸在中和胃酸的愉悦之中，并没大听进去她说的话，因此，似乎也不觉得她太吵闹了。直到胃被填满，我满足地放下了筷子，脑中却突然闪过一个字。

　　“墨？”

　　于成欢吃饭有点像小孩子，喜欢一边吃一边玩，她之前一直在说话，这会儿还没有吃完，快速嚼了几口咽下去嘴巴里的食物，问道：“你说什么？”

　　我僵硬地低头去看脚上的拖鞋，终于反应过来鞋面上那个用毛线勾出来的扭曲字体原来是“墨”字！这……是于成墨的拖鞋？我居然抢了那个冷面男的拖鞋！

　　这么冷的天，他赤脚踩在地板上，而我却堂而皇之地占着他的毛线拖鞋？于是，再想到那张冰块脸的时候，我就忍不住开始瑟瑟发抖了。

　　难怪他刚刚从楼梯下来的时候是先走向玄关，然后才绕到我面前的；难怪我觉得他是先看到我脚下的鞋，然后才发现家里多了我这么一个“摆件”的；难怪他走之前还面色并不友善地在我面前停了几秒……

　　“哈哈哈，这双拖鞋……哈哈哈，丑是非常丑了，可这是老妈送给哥哥的，亲手做的哦，你能想象一个商场女强人前一刻还在参加什么高峰论坛，签上千万的单子，一转头就在低头勾毛线拖鞋的场景吗？哈哈哈！”她笑得停不下来。

　　我却是突然站了起来，“我要回家了。”我说。

　　“啊？就走？明天是周末诶，我帮你给你家里打个电话，晚一点再回去吧，你走了就又是我一个人了。”

　　她拖着我的手臂，见我不说话，气馁地妥协了：“好吧，我今天有点得寸进尺了，那一会儿让我哥哥送你回家吧，他要回学校的，反正也是一脚油门的事。”

　　那“一脚油门”，在当时的我听起来就像是“一脚送我归西天”，而那时我还尚且年轻，对生命未知的前景还有一种茫然的期待，于是我快速抓起我的书包就缩着脖子冲了出去。

　　而那个正准备走下楼梯的身影明显停顿了一下，直到那个慌慌张张的小女孩消失在门后，而这些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