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等待》初晴晶

2、相见 不如怀念

　　光照过他单薄的眼睑，cindy拍动他的手臂。
　　被弄醒、始源又闭上眼。
　　梦中的那些景象却再也不见。

　　一条广告，拍到凌晨一二点。cindy看出来崔始源一脸积郁，收工后直接问他要去哪儿消遣。
　　“杨梅在哪儿采的？”他捏着麻木的下颚骨，已不愿意摆出任何表情来。

　　不管在凌晨要求进杨梅园有多么不靠谱，始源还是进了来。
　　山脚下的杨梅多数已给人摘了去，于是他向更高处走，月亮明晃晃一轮悬在他头顶。
　　没让cindy同行——即使她撒了他们是未婚夫妻的谎并以此获得看门人的同意。
　　始源最后停在一棵结满果实的杨梅树下，沉甸甸的浆果压得枝条下弯，伸手可触。
　　摘了一颗吃，却不是记忆中的味道。记忆里杨梅的滋味，原该是酸涩不堪——
　　这样的认知令他错乱惶恐，终致泪流满面。
　　他已等待太久，而现在，更是连记忆都不再清楚。
　　始源倚着树干渐渐下滑，手机铃声响起，但他不能听见。

　　“是谁？！”
　　这一声乍在耳旁听到，他已被赶来的人压制在地，连反抗都使不上力。
　　“谁啊你？”来人又问一句。
　　始源转过脸望向身后，地上的枯枝败叶几乎刺破他皮肤。
　　然后他看见半边月光，看见黑作一团的树叶的阴影，看见这中间突然出现的脸。
　　似是故人来。
　　“hi~韩庚。”始源小心翼翼的问。
　　更像是在求证。
　　他被松开了。
　　一束光从来人的手电打向他的脸。
　　他不自觉站得笔直，像在接受检阅的兵；
　　过了很久，久到脑袋空白，久到心脏狂跳、呼吸静止。
　　来人终于开口，说：
　　“你长高了，小崔。”
　　始源笑了一笑。
　　只因为这一句，他顿觉月光都美，美得不再真实。

　　坐在他的床上，穿着他的睡衣，抽他给的烟。
　　许多年后的再见面，始源觉得自己该欢喜满足，但不知为何，只是安静的、狠狠抽着手里的烟。看他投在浴室玻璃上的剪影。
　　韩庚在山上的小木屋，简单干净；
　　“以后，我也想买处山上的房子，做回陶渊明。”那时候韩庚这样说。
　　他是怎样微笑的脸，始源没有忘记。

　　“喝饮料么？”韩庚问道。
　　始源摇头。
　　韩庚还是扔了一瓶百事过来。
　　水珠从韩庚的湿发滚落到脸，始源站起来，拿了毛巾帮他擦头发，
　　正在仰脖喝饮料的人不动了，由着始源的擦拭。
　　“你坐到那边去。”始源说。
　　韩庚笑笑，将毛巾自己接过。
　　“差不多了。”
　　刚洗过还柔顺的头发，已经被揉搓得乱七八糟。
　　“你，现在怎么样？”顶着刺猬头的人问道、
　　“还不错。”始源开口。只不过，是被聚光灯照亮、摄影机放大的生活。
　　“那就好。不早了，你早点睡。”
　　始源看着这与记忆里一般无二的人，甚至比那时更加明亮动人。
　　要说吗，自己是为什么选择这样的生活。可是想一想，同他又有什么关联。
　　“喂！”韩庚喊他，“要不要睡觉啊你？”

　　他睡了床，韩庚工作到天亮。
　　一早醒来听见女声，始源懵懂中还直觉以为是cindy。
　　“我的少爷，WZ这次的case，你决定了没有？”
　　“叫他们几个结束休假，来我家开工。grace，煮咖啡还是交给你。”
　　“Jordan可是回Denver了……”
　　始源起身，站在韩庚旁边的grace看到他便招呼：“hi~小帅哥。”
　　“你好。”始源伸手去取床柜上的手机打开。
　　无数条短信、电话接踵而来。
　　他看韩庚在商量公事，于是拿着手机走到屋外。阳光炙烈，一树树成熟的杨梅如红花盛开。
　　cindy的电话里缠绕着责怪，末了说今天还要去拍平面，不可迟到。
　　“我还在杨梅园。”他说。
　　他想去跟韩庚说声再见，顺道要个方式联系。
　　去推门却发现房门锁紧，许是被他出来时候无意间带上。
　　敲了两下门，没有回应。门内的人，也许早已忘记了他的存在。
　　他也不明白，为何自己站在这里，自怨自艾。
　　但愿cindy能早些赶来。

　　拍照时候被摄影师要求摆出自然的笑脸，鬼知道那是种什么表情。
　　他只是垂目，嘴角扯出弧度。摄影棚的灯光照得他汗流，时不时需要补妆。
　　眼线、扑粉、闭目、怀念。
　　17岁那年夏天，旅行里遇见的那个蓝衫的青年。
　　他们交谈，他们共用一顶营帐，他们在大岷山上合影留念。
　　他陪那人和女友收发短信，假装他们是同一个人。
　　看过雪山、等过熊猫。

　　回忆的表情，被摄像机定格。

　　后来cindy拿着这张照给他瞧，彼时厂家的大广告牌已在制作；当真是夏日绚烂，那笑脸青春阳光，符合他年纪的魅人。
　　“当时想起什么？”cindy问。
　　“一些……”他说起从前，只是模糊了性别。
　　“后来你们没再联系？”
　　“没有。”
　　“当时为什么不表白呢？”
　　“因为觉得不可能。”
　　cindy笑起来，一只手点烟。
　　“感情事，令你成长的。”
　　他看着烟雾缭绕里，女人轻快的笑脸。目光移向别处。
　　别处有日光、有山丘、有不变的蓝衫和笑脸。

　　时光真是好，将回忆、化作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