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准备靠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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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船员都接收到了命令：船只准备靠岸。
海上的情况比想象中更糟糕。洋流比预计得要更加凶猛，也许还要持续半个多月。航行不容乐观，在这样逆风的恶劣环境下前行无疑是让整艘渡轮上的冒没有必要的险。船舱上备的粮食也开始短缺。这原本只是一场短暂的告别之旅，谁都没有预料到他们会在这艘船上耗半个月有余的时间。许路云是船长，船长的第一使命是保卫所有船员的安全。他决定暂停航行，在附近找个可以停靠的村落歇息一段时间，熬过这段狂风暴雨，顺便补给一下稀缺的粮仓。许路云用雷达设备搜寻着附近可以投靠的村落，风浪前夕，信号也变得频繁中断，他找了整整一天，却并没有什么收获。
“哥哥。”少年推开门，端进来一壶热茶。
“灵雾？”他突然意识到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自己的弟弟了。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忙，忙着不动声色地延长航海期，又忙着再一次延长航海期。不知道远在府邸的养父知道了，会是怎么样的反应，有没有捶胸顿足地后悔答应这段旅程，是不是觉得他在耍计谋拐骗自己最亲爱的小儿子。如果是的话，只能说养父太高估他许路云了。他的确很想把许灵雾留下来，但是他没有这呼风唤雨的本事，让整片大海陪他圆这个谎。他甚至连反抗他的本事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把他从小到大最珍惜的弟弟从他身边残忍地带走。
不过奇怪的是，这段时间，一向粘人的许灵雾也没有主动找过他。许路云是忙着处理海航事务忙得不可开交，才没有时间向往常一样时常带些零食去陪许灵雾谈天说地，可是许灵雾照理在船上应该无聊得没什么可做，巴不得天天过来缠着他才对，却居然一次也没有来找过他。
“哥哥，这么久没来找你，你有没有想我？”许灵雾笑着把手里的热茶端到桌子前，给许路云倒了一杯，热汽腾腾的生姜茶冒着温热的蒸汽。
许路云双手接过，轻轻吹了一口，熟悉的生姜香味飘的鼻腔里，他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享受着这阵舒适的味道。
“当然有。”他抱着手里的杯子，轻轻地喝了一大口。
这个姜茶是从小许灵雾就爱给他熬的。因为他从小就被当作一名水手训练，几乎所有的航海任务他都要跟去，一个月总有一半时间漂在海上。海上湿气重，又免不了时常亲自下水，于是乎落下了风湿的毛病，每到南风一吹，手腕和膝盖就隐隐作痛，有时候疼到一整晚睡不好，整夜蜷缩在被子里等天亮。许灵雾不知道在哪里听到他犯了风湿的毛病，也不知道听谁说这生姜茶可以驱寒祛湿，总之许路云每每一落地，他就抱着一壶满当当的滚烫生姜茶，要他全部喝完。偏偏他从小就讨厌姜的辣味，可是许灵雾就这么紧紧盯着他，一定要亲眼看他喝完才肯罢休。硬的不行，许灵雾就来软的，甩着他的手撒娇，用他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温柔又乖巧地和他讲说：“哥哥，这是我专门给你熬的姜茶，而且怕它凉了，我还一路小跑给你送过来的，快点趁它还是热的喝掉吧！要全部全部都喝掉哦！”于是他无可奈何地喝了这姜茶好多年，慢慢地也不那么讨厌姜味了，甚至开始喜欢上这个味道了，闻着这个味道就觉得又舒服又心安。
“既然想我，为什么不来找我？”许灵雾双臂环抱在胸前，语气平淡中带着怨气。
大事不妙。许路云哪想到，许久不见，他日夜绞尽脑汁想要留住的弟弟，一见面居然是来兴师问罪的，一时之间竟被气得讲不出话。许路云有些气不过，又带点委屈，小声嘟囔道：“你不也很久没看到我吗，怎么不来找我？”许路云心里长叹了一声。我没有办法找你，因为看到你，我那些计划好的所有思绪都会被打乱，我也想迫不及待带你去看企鹅，和你一起数星星。是我不想吗？我比任何人都想。是我不能。
许灵雾自然读不到许路云此刻如此复杂的心理活动，但能一清二楚地听到他的那句呢喃。只是这句话让他更加恼火，干脆别过身没有再看他，一个人生了一会儿的闷气。他每天都能看见他，在甲板上，在黑暗里，看着幻化成人鱼的许路云穿梭在海里，看着他波光粼粼的霜色长发，看着他比明月更暇白的脸———没错，他很早就知道许路云可以幻化成人鱼。他比谁都更了解自己的哥哥，他是哥哥最亲近的人，他怎么会不知道哥哥的这个秘密？
他第一次撞见哥哥这个秘密的时候，吓了一跳，差点被发现了，幸好自己死死捂住了嘴巴，才没有惊动海里的许路云。他倒是没有被许路云人面鱼身的异样吓到，却震惊于许路云这幅全然不该属于人世间的美艳，比在宫殿里用金框镶嵌着的那些金发碧眼的天神还要熠熠生辉，不可冒犯，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蛇蝎美人更要美艳绝伦。他霎时间被此前的人间绝色迷了眼，脑袋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这通略显复杂的情报。他一个人思前想后量度了很久，觉得哥哥瞒着自己，定是有自己的原因。或许他不想说，或许他不能说，他相信许路云，也尊重他的所有决定。所以那么多年来，他一次都没有拆穿过他，自己一个人孤单地保守着这个秘密。他相信终有一天，哥哥一定会主动告诉他，那么他也可以不再隐瞒这个真相，能够大大方方地坐在甲板上，或者跳进海里与他同游。
只是他时常忍不住，有时候一闭眼，脑海里就会浮现出那个水中美人的模样，就着昏暗暧昧的月光，笑着对他招手。所以这些年来，他养成了一个习惯，和哥哥一艘船时常会在晚上一个人偷偷溜到甲板上，探着头远远地望向海里，若是没有收获，他也会原地张望那么十几分钟，再不留遗憾地回去；若是幸运碰上了海里雌雄莫辨的人鱼王子，他就会心满意足地伫足欣赏这幅名画，直到许路云擦拭着满头湿漉漉的银发回到船舱里，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这个漂亮神仙真的是他的哥哥吗？就是那个时常宠溺地对他笑，无何奈何地为他喝下最讨厌的姜茶，任由他牵着手在舞池里跳舞的那个许路云吗？想到这里，许灵雾竟然有些害羞地脸红了。刚刚那人鱼明明眉眼间长得和许路云百分百相像，千真万确是对他万千宠爱的那个哥哥。但是海里的那个神仙既不像平常那个对待他温情脉脉地哥哥，也不像众人面前高不可攀冰冷无情的许家长子，和大海融为一体的他自由又逍遥，恰到好处的距离让他释放出迷人又诱惑的香气。想到这里，许灵雾忍不住捂着自己的胸口，听见怦怦的心跳声，更是连耳朵都红透了。不知道那些女孩看到这幅画面，还会不会称他为堕落天使路西法呢？许灵雾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的哥哥和那个恶魔能扯上一丁点的关系，在他心里，他的哥哥永远不可亵渎，时时刻刻都散发出圣洁的柔光。如果一定要用一个比喻，他的哥哥也只会是圣洁无瑕的天使，绝不是那个坠落到地狱的撒旦。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找机会和哥哥坦白这个真相，但又担心会给哥哥带来负担，所以一直对这个真相守口如瓶。许灵雾原以为哥哥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是人鱼，所以才选择这么多年来对他绝口不提。但是就在前几日，他亲眼目睹幻化成人鱼的许路云在一个女子面前毫无顾忌地倾诉交谈，甚至友善地向她伸出了手。而这个女子竟然拒绝了他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兄长，拒绝了他梦寐以求的邀请。那一个晚上，他气得在角落里默默握紧了拳头，对这个女子嫉妒得咬牙切齿。而在今天许灵雾好不容易放下别扭的小脾气来找他，他居然把这一切怪在自己头上，反问他为什么不去找他？很明显，许路云今天也丝毫没有想把这个秘密和他分享的意思，而且居然敢反问自己为什么没有去找他？这些天来许灵雾不止每日风雨无阻地在甲板的角落里偷偷等着能看他一眼，还把他在那个女子面前的所有动静都一览无遗。他恨不得现在就告诉他真相，看看他还能不能说出这句让人招人恼火的话来。许灵雾默默地攥紧了拳头，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勉强把理智找回来。他已经守护了这个秘密数余年了，绝不能就这样轻易地让它毕露，他一定会等到许路云亲自告诉他的那一天的。但是许灵雾心里面默默地为他和许路云之间的墙新砌了一块砖。许灵雾把这面墙叫做“决裂之墙”，当这面墙砌好之后，如果许路云还不跟他坦白，他就下定决心和许路云决裂。只是到现在他也没数自己已经往这面墙砌了多少块砖，也不知道砌够多少块砖才算砌满一面墙。
言归正传，他今天过来，并不是单单为了送这杯生姜茶，也不是来和许路云吵架的。作为许家二长子，他有重要的正事要和船长商量。
“你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为了避暑，在一片玫瑰庄园里度过了一个夏天？”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准备靠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