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里不一》Loyal啊

2、自剖

　　如果说她李之林是精雕细刻的伪善者的话，那么陈聆无疑就是不留情面撕破她伪善面具的拆台者。按照陈聆的大白话讲就是：“伪装得十分圣母的精致利己主义者。”

　　每当她拼命地支棱起自己所有良善的旗帜，期待被人瞩目，把心中的污浊掩盖在所谓的温暖笑容中的时候陈聆总能出其不意地给她一个巴掌。

　　记得高一二人是同桌的时候，她收到了隔壁男生的一封情书，是个个子不高且腼腆的男孩，但却勤奋聪慧成绩优异。她平时经常和男孩交颈请教问题，态度诚恳热情，以至于男孩终于鼓起勇气偷偷地从桌子递给了她情书。

　　“ 我也喜欢你，不过是同学间的喜欢。”她偷偷趴着在桌子下写着回信，递了回去。

　　她看到了男孩红了的脸。以为这一切没有第三个人瞧见。

　　直到一天夜里，她陪打热水烫伤手的陈聆回寝室的时候，陈聆赤裸裸地跟她摊了牌：

　　“别装了，非亲非故的你干嘛这么照顾我，你不过是想在人前扮个好形象罢了。我这个哪科都不如你的同桌，哪里有黄故锦有利用价值？”

　　“明明不喜欢人家，还百般示好，得到了人家的告白，不明确拒绝还吊着人家。这样既有成就感，又能够获得长期解题工具，心里开心得很吧？”

　　“我没有，我对别人好，别人反过来对我好不是应该的吗？是他自己误会了的。”她当时矢口否决，尽管从前并不自知自己心底的确是此般盘算。

　　“真正的对人好，根本不图回报。你，不过胆小又伪善，不累吗？”陈聆嘲讽地点明了一切，“你怕别人看到你的本性讨厌你，隐藏你自私本性的最好方式就是伪装成一个善良无比的人，从不直接说你想要，而是引诱别人给你，李之林，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她已经不记得陈聆当时在黑夜里嘲讽她的表情是什么样子，只觉得陈聆那双狠厉的吊梢眼早已经把她看得一清二楚。她不是一个会轻易撕破脸的人，凡事留余地，未来好相见是她的处事准则，说得更通俗一点就是她没胆子跟别人决裂，也正因为这样的性格才一步步地促成她和陈聆如今的境况——就连在三年前在她离自己的理想目标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陈聆也不肯放过她，总要盯着她载满珠光的华服下的暗处不放。

　　“你，不过胆小又伪善，不累吗？”

　　这句话就是来自深渊的恶魔的低语，令人厌恶却又想堕落其中。

　　确实，做一个老好人，真的很累啊。

　　心照不宣地和陈聆相处完高一的同桌时光，迎来了文理科分班，她以为自己终于能够从陈聆的视线摆脱了，但是陈聆总能够找到方法和理由留在和自己同个寝室里，总能使自己濒临撕破伪善面具的边缘。但陈聆也不总带来难堪和烦恼，甚而有时会给自己带来轻松自在和些许甜蜜，也或许是缘分，一直到大学和毕业后两年也没能够和陈聆分开，还曾一度并肩同行。到如今，她也说不清楚陈聆算得上是自己的谁了，仇人，朋友，亦或荒唐地说是情人？

　　可能逆来顺受是她同陈聆关系的最贴切的描述吧，但如果能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她绝对不会和陈聆主动结识。

　　本以为时间会是最好的缓和剂，所有的不堪、伤害连同吉光片羽的美好都能够被时间冲远，可是心里的悸动和难过还是和一年前如出一辙，连一杯午间咖啡也没能让自己从回忆中折返。

　　“之林，你还好吗？你上午请假回来后脸色就不大好，实在不舒服的话跟王总请假回去休息吧。”隔壁办公室的小刘拿着一摞文件来到李之林的工位，“本来你工作效率那么快，我是想过来请你帮忙一下……不过还是算了，我真的觉得你要好好休息一下。“

　　“没事儿，你放着，我马上解决好拿给你。”

　　“你实在难受留在明天做也行，不急。”

　　“好。”

　　毕业后摸爬滚打了三年的职场再怎么适应也是疲累交加。再加上家里还有两个都等着花钱的小辈。

　　十年前，她刚十五，爹妈都在车祸里丧了生，留下八岁的小妹李之沐和四岁的小弟李之正。前七年自己带着小弟在爷爷家住，而小妹则给了小姨家养。直到自己毕业后出来工作，才把小妹和小弟带到自己租的房子里一块生活。

　　父亲是个菜市场倒腾海鲜的，母亲在家带娃。在农村里算得上是小康之家。小弟是超生，当时李之林爸妈为了生男娃东躲西藏了两年，留下家里老大照顾刚会走路的老二。回来后也是被计生罚款搞的入不敷出。幸好两个女娃懂事，成绩优异能得奖学金教育压力才不会那么大，养娃也蛮欣慰。后来逢上变故，再过两年，老三上小学了，又发现智力先天不足。有人猜是高龄生育的孩子智力受到影响的问题，迷信的人说是李家杀生多且贪心，导致福尽祸至。

　　还好，姐弟仨都继承了母亲娇好的相貌。

　　在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里，她也不是没有做过灰姑娘遇见着王子的童话梦，但是这种梦从大姨宋珂桢嘴里说出来就带了浓浓的利益色彩。

　　“之林，以后看男人一定要擦亮眼咯。别像你妈找了你爸那么个不争气的。要我说，之林、之沐你们姐妹两也好歹继承了咱们宋家的好样貌，胸是胸，屁股是屁股的，以后你们之中要是有一个钓了个金龟婿，那就带家里脱贫致富了哈。你弟也不愁没地方养了。”

　　大姨的这个话自从她和之沐开始发育后，就年年在家庭聚会上旁敲侧击地提起。之沐硬气，会跟大姨掐，而她永远是担当了那个明事理、赔不是的角色。

　　之沐不是也没有跟她闹过，问她为什么这么软骨头。她也不多提，只是笑着跟妹妹说，“你还小，大人的事你长大后就懂了。”

　　虽然外祖父母都是打心底疼他们仨无父无母的小孩的，但她心里明白，老一辈心有余而力不足，真正出钱的还是姨姨们和舅舅们。

　　如果真的有一天必须得出卖爱情给小妹和小弟换取好的出路，她是不会说不的人。所有人都会说《乱世佳人》里的斯嘉丽为了钱贱卖婚姻、倒戈北方而不齿，但是她能够理解她，爱情和面包，她清醒地为自己和家人选择了面包。

　　而能够不被说是坏女孩地去体面得到一切的方式，就是模仿圣母特质的梅兰妮的在外，用虚假的美德把坏女孩的特质包裹起来。

　　而这一点，她很是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