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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chapter 25 剖决如流 ...

  •   万俟月听过太多的情话,有人用华丽的辞藻堆砌成耀眼的金山,有人用朴实的语言许诺夺目的太阳,但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像韩新宇这般用最不起眼的疑问,填平她内心九曲回肠的沟壑。然而万俟月没有回答韩新宇的问题,她知道他们之间的问题不说清、不解决,早晚有一个人会再次离开,尽管有时她会厌恶现在冷静的自己、怀念曾经头脑发热为爱不顾一切的那个人,她也还是在这样一个温馨的时刻选择做一个清醒到残酷的人。
      总之万俟月逃掉了韩新宇的问题,她牵住韩新宇的手,大拇指在对方的手背上不住地滑动,接着她轻笑了一声,在韩新宇没能分辨出笑声后是否还跟着叹息的时候,万俟月开口道:“我们明天去哪里?你要是不急着回公司的话,能不能陪我在外面玩一玩?”
      万俟月不知道听到这句话的韩新宇是什么感受,但她知道她的话让他们原本就脆弱的关系又一次变得疏远,因为韩新宇紧接着用没什么温度的语气,说:“好啊,先回去睡一会儿吧。”
      酒店的窗帘很是厚重,拉住以后一丝天光也难泄,尽管一夜未眠,但将自己蜷缩在黑暗中的万俟月还是没有睡意。她不后悔自己刚刚的话,她也知道如果只是如此韩新宇便要退缩、那么早些割裂对两人都好,可她还是感到难以克制的难过。
      人是矛盾的动物,逃婚的、悔婚的是她,难过的、懊恼的也是她;对示爱不做表达、逃避承诺的是她,然后躲在被子里犹豫挣扎的也是她——万俟月感动于韩新宇不远万里的追逐,但她还是没有原谅他;不过对方也是一样,哪怕不远万里的奔赴,也还没有原谅她的所作所为。
      从这个角度来讲,这段感情似乎又是公平,又是浓烈。
      离开冰岛前万俟月和韩新宇又去过一次冰川湖,这次万俟月没再看到那对同性爱人,不过倒是有不少异性情侣在万年冰山前拥吻。
      万俟月牵着韩新宇的手在沙滩上走着,有时拣起地面上的冰块把玩半天,再把冻得冰凉的手塞进韩新宇的口袋,靠近一只温暖。韩新宇也没有意见,一会儿遵循指令帮万俟月这样那样地拍照,一会儿又用掌心的温度感染被贪玩夺去暖意的手。
      手是凉的,但韩新宇心里是暖的,万俟月也是。
      海浪来得没有规律,刚甩开韩新宇的手跑去海边玩的万俟月便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大浪打湿了鞋袜,她笑着尖叫着往回跑,然后被韩新宇捉住背在背上就往停车场走。
      “你放我下来,我还没玩够。”
      “一会儿再玩。”韩新宇料到万俟月不会就此罢休,一巴掌拍到对方的屁|股上,刚刚还扭来扭去的人果然立时便安静了下来。
      韩新宇把万俟月塞到车里,打开暖气,自己去行李箱中翻找干净的鞋袜,帮万俟月换上——不然这么冷的天气穿着湿鞋袜跑来跑去,早晚要生病。
      万俟月看着韩新宇帮她褪去湿袜子,然后用干毛巾擦脚的时候,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路灯下摇摇晃晃、忽明忽暗的影子,接着眼前又出现了夏日沙沙作响的树梢和冬日寒风冽冽的一壶暖酒。万俟月觉得心里很乱,一时间是大雨后潮湿的气息,一时间又是暖阳中干燥的味道,她任由韩新宇折腾她,然后在韩新宇帮她穿上短靴的时候问:“你怀疑过我爱你吗?”
      韩新宇拉拉链的手顿了一瞬,回答道:“这么多年,肯定有过。”
      “所以你让人查我,查我的生活、查我的开房记录。”见韩新宇沉默,万俟月又接着问:“你最怀疑哪个?你觉得这些年我和谁的关系最让你紧张?你觉得我和谁开了最多次房?”
      “......对不起。”
      万俟月的脚腕还被韩新宇握在手里,她能感觉到从她开始说话对方的手掌就变得僵硬,这会儿甚至微微有些颤抖。万俟月原本打算继续说下去,但她现在觉得心软了,她把脚收了回来:“上车吧。”
      “你不是还没有玩够吗?”
      “一会儿赶不上飞机了,”万俟月没什么表情地往旁边移了移,给韩新宇留出座位,“走吧。”
      从冰川湖到机场要开将近五个小时的车,万俟月知道韩新宇一直在想如何开口和她搭话,但韩新宇始终没有开口,想来只能是无数个开场词都被他在心里否定掉了。万俟月不喜欢韩新宇的小心翼翼,却又感动于他的小心翼翼,加上络腮胡大叔感知到车内尴尬而不住挑起的话题,让万俟月心中的不满渐渐消散,转而变成一声无声的叹息。
      万俟月伸手覆上韩新宇的手背,对方很快与她五指相握。万俟月将头轻轻枕在韩新宇的肩膀,然后她感受到韩新宇很轻很轻地呼出一口长气,那口气仿佛吹胀了万俟月心中的气球,只要没有人用针去戳,她的心里就可以很满、很满。
      万俟月想:就这样吧,不若就这样吧,粉饰的太平也是太平,修饰的美满也是美满,她累了,起码此时此刻她只想全身心地依靠着身边的这个人、全心意地爱恋着身边的这个人。
      ——*——
      从冰岛到英国要飞三个多小时,万俟月倚着椅背打了个盹儿,醒来看见韩新宇正开着电脑办公。她坐正身子,管空姐要了杯水,润了润嗓子,问:“叔叔阿姨知道你来找我吗?”
      韩新宇打字的手顿都没有顿,说:“不需要知道。”
      “嘿。”万俟月笑了一声,“他俩没被我气着吧?”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万俟月自己也知道答案是肯定的。
      韩新宇合上电脑:“你愿意聊聊吗?”
      “还有多久到?”
      “不到两个小时。”
      “那就聊吧,闲着也是闲着。”
      “你为什么要在婚礼上悔婚?”
      “一上来就问这个啊......”万俟月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无奈,但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因为很生气,想让你丢人、丢个大人。”
      “气什么?”
      “你故意和赵家那个小姐装着要气我什么,我就气什么喽。”
      显然没有预料到的答案,韩新宇愣是接受了两秒,才皱着眉头说:“就因为这个?”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喜欢女人?”万俟月没有回答,反而又抛回了一个问句。
      “什么?”韩新宇觉得自己现在有些跟不上万俟月的思维了。
      “你不是让人调查我的性取向吗?韩总怎么不自信到这种地步?”万俟月弯起嘴角,用非常平和的语气说出尖酸的话,“你不觉得你这个人很有意思吗?一边怀疑我和那些男明星约来约去,一边怀疑我根本不喜欢男人,你不觉得矛盾吗?还是说你当时其实是怀疑我是双的?”
      “我......”
      “我没想让你说出什么的。”万俟月搞得韩新宇心情大起大伏,她本人却满不在乎地说,“这些事我也有错,你气我的手段我也全用来气过你,所以我们俩打平。而且这件事怎么说呢......我现在和以前确实只爱男人、只爱你,但是以后会怎么发展我也不能保证,所以说韩总啊,安全感这个东西是自己给自己的,我无能为力啊。”
      万俟月把韩新宇说黑了脸,她自己倒是觉得很有趣,从包里拿出一包咸甘草糖,往韩新宇嘴里塞了一颗,看着韩新宇的表情很是无奈,笑着说:“怎么样,好吃吗?我之前和楚瑜吐槽这个东西好难吃,她吃了一颗非说没那么糟糕,我说那我就给她寄几包到家,你猜她怎么说?她说‘那可真的不必了’,十足十的嫌弃。”万俟月笑得开心,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是不怎么好吃,不过吃习惯了还有点上瘾。”
      韩新宇无奈地看着万俟月:“你喜欢就多吃点。”
      万俟月见韩新宇似乎在看着她,又似乎越过她在看其它的什么,所以伸手在韩新宇面前挥了挥,问道:“看什么呢?”
      “你小时候总是拉着我喊‘新宇哥哥’,很多年没听过了。”韩新宇回过神儿来,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说,“那时候你眼里只有我一个人,别人和你说话你都听不到。”陷入美好回忆的韩新宇一边说着,一边笑了起来。
      万俟月的脸上也带着笑,只是语气冷静:“我长大了,哪有人的世界能一辈子都只有另一个人,那不得成傻子了?”
      “从叔叔生病你就变了,你还在生气我当时逼你离开吗?”
      “如果我逼你,让你错过你父亲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你会生气吗?”万俟月的语气从冷静变得冷漠,“我只是做了正常人都有的反应。”
      “我知道,不管你信不信,我都很后悔,那是我人生做的最后悔的事情。”韩新宇握住万俟月的手,“对不起,我知道我说过,我也知道你不需要,但......你要相信,如果能改变过去,我愿意不惜一切代价。”
      万俟月看着韩新宇的手,觉得心口堵堵的。她记得自己得知父亲死讯后的震惊与懊恼,也记得在韩新宇不住跟她说对不起的时候,她甩了对方一巴掌、叫他滚,更记得那时她深刻地意识到为了爱情伤害亲人是何其愚蠢的事情。
      如果要万俟月给自己和韩新宇的关系画一条分界线,万俟月相信那条线就是父亲的死,在此之前,韩新宇是她生活的全部,在此之后,韩新宇只是她生活的一部分,尽管她曾经装作他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可此时此刻她还是不得不承认,韩新宇的确是举足轻重的一部分。只是再重要的一部分也只是一部分,就像从身上割一块肉,会很疼、会留疤,但人终归会继续活下去,哪怕活得没那么精致、没那么漂亮,也总能苟延残喘地活下去;甚至幸运一些遇到一个审美出众的纹身师,还能将那疤痕变作艺术品,让人更为自信、更为独特地活下去。
      万俟月将自己的手从韩新宇的掌心抽出来,然后覆上韩新宇的左脸——当年她用了全力去打,韩新宇的脸肿了好几天,有那么一个瞬间万俟月懊恼自己太过用力,但很快涌上心头的愤怒便让她忘记了悔恨。这么多年过去,曾经的痕迹早已找不到了,而万俟月也早已清晰地意识到与其说她是气韩新宇,倒不如说她是气自己,哀己不争怒己不幸罢了。此时万俟月抚摸着韩新宇的脸颊,又觉得有些庆幸,庆幸即使韩新宇只是变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她也没能狠心彻底将他赶走。她还是爱他,她还是很爱他。
      “我刚得知你调查我和我父亲关系的时候,觉得非常恶心,非常、非常的恶心。”万俟月感受到韩新宇的身体明显地僵硬了一下,解释说,“赵小姐找人告诉我的,我太明白她告诉我这些是何居心了,但我也真的太生气了,所以几乎是当场就决定如她所愿,让你狠狠丢个人之后把你让给她,反正我是不要了,谁爱要谁要。”
      “我,我本来想等结婚之后和你说我错得有多离谱。”
      万俟月笑起来:“看来你也知道这话在婚前说我就不会嫁给你了。”
      “对不......”
      万俟月伸出食指挡在韩新宇的嘴唇前:“别说那三个字了,你今天说的太多,我不想听。”
      “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我向你保证。”
      “我刚刚说错了,安全感也不全是自己给自己的,更多的还是我们彼此给彼此的。”万俟月看着韩新宇的眼睛,坚定地说,“信任更是。”
      韩新宇将万俟月的手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说:“我不会再怀疑你任何事情。”
      “这话我爱听,”万俟月笑,“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一下,话别说太满。”
      韩新宇刚要开口辩解,万俟月接着说:“我也会相信你。”
      头等舱人不多,除了低语的万俟月和韩新宇,其他人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玩电脑,所以尽管韩新宇拉过万俟月深吻的动作大了一些,但也没有人察觉到异常。吻到上不来气的时候,万俟月挣脱出韩新宇的怀抱,深呼吸了两口才笑着说:“还好就算我把你让出去,你自己也不甘愿。”
      韩新宇刚皱眉考虑要不要再次堵住万俟月调皮的嘴,就听万俟月接着又说:“要不我还得想办法抢回来。”
      韩新宇笑起来:“我认定你了,不管你是要把我让出去,还是要抢回来,我都得想办法粘着你,哪儿也不去,就粘着你。”
      “那你可要粘紧了。”阳光从窗口洒在万俟月的侧脸,美好得像一幅油画。
      年轻时谁没因为冲动做过些离谱且后悔的事情?好在当我意识到错误的时候,我们还年轻,你也还愿意留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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