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惦记美人的日日夜夜》未见山海

32、第32章

　　“话虽如此说，可终究还是由着我的缘故给别人添了麻烦，今日他们不追究，那也是看在你的情面，而并非是那串翡翠金铃无足轻重。”

　　嬴嗣音不傻，沈清寒自然也是不傻。

　　嬴景文的那句‘天下间唯独这两只’以及‘父皇亲手赠与我们兄弟二人一人一只’的话，明里暗里也都是在透露这物件价值不菲，意义深重。

　　而这样的宝贝被他沈清寒给砸了个稀碎，不管其中是有心还是无意，总归是做了错事，所以被自己宫中的老太监教训几句也该是理所当然。

　　嬴景文本也是护着自家人，但偏又碍着这嬴嗣音护短护的这般没有道理。

　　在这祖宗眼里，千错万错，那也绝不可能是自家人的错，就算真是自家人的错，那你也说不得，动不得。

　　心下本就生得几分愧疚，哪晓得嬴嗣音上来不由分说的还给了韵锦那老太监两个大巴掌，这便更是让沈清寒过意不去。

　　“那你要这么想的话，这事儿也还是得怪我。”

　　手指骨节被金珠子砸起来的小包，嬴嗣音早前便也就看见了，这一路之所以一直没提没问，那也是因为看见沈清寒有心在将自己手指这伤给偷偷藏起。

　　不过这时在这河边上走走停停的，小仙子大抵也是忘掉了这件事情，于是从袖口里露出来的手指头轻微晃悠两下，便是被嬴嗣音给伸手抓起，然后轻轻捧在手心。

　　小心拿自己的指腹轻轻揉搓两下这红肿的指节，周遭放天灯和花灯的人群仍是很多，皇都城内民风开放，男风虽然不算盛行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嬴嗣音和沈清寒这么站在一处，并未招致周围人过多奇异的目光，偶尔有路过的人朝他们所在的方向多瞧这么两眼，那也是看着两位公子相貌极佳又格外登对的缘故。

　　姑娘们只是抬手轻轻一点，而后便捂嘴轻笑，身旁拿着风车和糖葫芦的孩子们还绕在这周围叽叽喳喳吵个没完。

　　总之是很热闹。

　　嬴嗣音道，“今日若不是我非得要带你进宫，你也不至于会摔了人家东西，再说东西摔了也就作罢，竟是还伤了自己的手，你平日里接触的人少，不知道韵锦那老东西老奸巨猾的厉害，本侯早前就看他不顺眼了，今日同他动手也并不完全是因为你，本侯带了自己的私心，何况宫里头这些人都是看人下菜碟，这也就是今日运气不好，才让铃铛碎在了你的手里，若是碎在本侯手里，你看这玩意儿，在他们嘴巴里那便就是不值钱的。”

　　这话说出来多是宽慰。

　　稍微了解嬴嗣音性情的人就能知道，若当真是这位爷看不顺眼的，那管你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也没法子容着人这般在自己眼跟前胡作非为。

　　韵锦以往同这孝文侯府的关系不算差，嬴嗣音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充其量就是把他当做一个普普通通的过路人罢了。

　　而今日惹了这么一桩事儿，那老东西日后是个什么出路倒是也说不清楚，不过现如今嬴嗣音这般说道，那也只是为了替沈清寒分担一部分这心里头的压力与愧疚。

　　他只用这种方式告诉对方，东西砸了无所谓，本来也就不值钱，他们骂你不是因为这玩意儿贵重，而是因为瞧你无官无职，地位低贱所以故意欺负你，再说你家侯爷动手打人也不是为了替你出气，而是因为早就看着家伙不顺眼了。

　　从来讲话也没有用过这般多的话术，这般温柔的语气，只对这小仙子，嬴嗣音是问心无愧，一心一意待他好的。

　　“听那四皇子所言，侯爷也有这样一只翡翠金铃？”

　　“他有，本侯自然也是有，不过你摔他这玩意儿摔的不是时候，要再早两天给他砸了，本侯的那块儿咱们拿去赔给他便是。”

　　“侯爷的翡翠金铃已经碎了？是如何碎的？”

　　嬴嗣音笑着，他再弯腰伸手去刮了一下沈清寒的鼻尖，“同你一般，只拿那小手指头轻轻一勾，这破铃铛便是不听话的掉到地上，而后摔了个粉碎。”

　　这话说来，沈清寒虽是撇了撇嘴，不过眉头轻挑，眼底微亮，心情看起来倒像是舒缓了不少。

　　嬴嗣音见状，便是忙趁热打铁道，“再说他家宝贝在你手里摔了，落在地上粉身碎骨是它自己不争气，生的那般娇贵还不经摔，怪不到咱们身上。”

　　“那合着还得怪地板太硬？”

　　“可不是得怪地板硬，你瞧本侯的宝贝。”这话说着，嬴嗣音便是举起了沈清寒那只被金珠子砸红了的手指头来，“本侯的宝贝同样生的娇贵，可也不至于像他家的宝贝似得脆生成那般，他那翠玉珠子落在地上摔碎了，可你这手指头也同样是被人拿硬东西给砸红了，独独不同的是，他家宝贝不争气自个儿碎的干脆，而本侯的宝贝争气，只是手红了一块儿，虽然他家那破玉珠子没法和你相提并论，可双方各挨了一次，这也算是扯平，今日之事还算他们有眼色，如若真敢来同本侯讨价还价，就你这指头上的伤，本侯便是能让他们倾家荡产也不够来赔。”

　　你家侯爷，我家宝贝。

　　这话儿说的也是如此露骨。

　　沈清寒听完面上一红，心头微热，却也不好同嬴嗣音那般厚着脸皮再将这话给重复一遍，于是只用力一下抽回自己的手指来，而后将身子转过去道，“哪有你这般不讲道理的人。”

　　嬴嗣音将手里这折扇摇着，“本侯就是不讲道理，别人家的宝贝是宝贝，本侯家的宝贝也是宝贝，今日之事那也是本侯不同他们计较，若真比较起来，这还指不定谁家的宝贝更珍贵呢！”

　　说完，还故意再往前踏上这一步，嬴嗣音只探着头俯身凑到沈清寒的耳边道，“再说他们家的宝贝，花点儿钱，花些功夫，那如何也是能估个价，做个计算，本侯家的宝贝，那可是无价之宝，弄伤了弄痛了，他们可是赔不起的。”

　　原本一碗馄饨都吃不下三个，结果让嬴嗣音这个嘴甜的给哄上两句，沈清寒竟也是吃光了自己怀里揣着的那两包山楂蜜饯糖。

　　开开心心和身边这位爷一块儿往天上放了孔明灯，又往河里放了莲花灯，说是要许愿，但想来想去自己这日子也算是过的充实有趣，实在没什么愿望需要来乞求神明替自己实现，于是磨蹭些许时间，最后便是念叨了两句祝愿父母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来。

　　往日里不爱出门来玩，但今日和嬴嗣音穿行在这夜市之中，竟是也难得寻到了些玩耍的乐趣。

　　从街头到街尾，从河畔到码头，甚至还饶有兴致的和嬴嗣音约好下次来一定要坐那挂满了灯笼，还时不时还能听见河中央传来琵琶乐声的两层大木船。

　　等到吃饱了，玩够了，这夜市差不多也就该散了。

　　嬴嗣音一路跟着沈清寒，从前觉得枯燥无聊之事，现下身旁不过多了个人跟着，竟也是觉得单单就在这条路上这么一直走下去，那也是格外的意义深重。

　　他们小玩意儿买的不多，都是沈清寒自己挑的，包括返程路上坐在马车里，那小仙子手里还不停摆弄着的一个巴掌大的魔方，直到这车马在沈府门口停下。

　　“我自己下车便好，侯爷不必再送了。”

　　将手里的魔方收好，沈清寒起身想走，他不让嬴嗣音下车怕也是不想让府中其他下人瞧见。

　　父亲防着这人跟防着什么贼似得，他心里头也是清楚，总归是不愿再让谁每日凑到自己耳边来叭叭的说着嬴嗣音这里不好，那里不好的话，所以两人目前保持一些适当的距离也是对双方都好。

　　只是沈清寒这么说着，嬴嗣音却是伸手将他一拦。

　　“诶！”

　　手指一把将人的胳膊紧紧扣住，若是动手的时间再稍晚那么一秒，沈清寒怕是已经同一只小兔子般蹿了出去。

　　嬴嗣音拽着人的小臂，他想说些什么，可又是一副有口难言，难以启齿的模样。

　　沈清寒回头望着，眼底里只闪过一丝疑惑，“侯爷可还有什么话要交代？”

　　“没什么话，本侯只是想，抱抱你。”

　　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嬴嗣音只将自己这双臂一张，手臂带着一股力，沈清寒便是整个人被牵引着一头栽进了人家怀里。

　　这男人和平日里肉眼瞧着一般，臂膀宽厚，胸膛结实有力，身上带着清浅却又深沉的檀木香气，闻着有几分舒心，倒也不似外人说的那般，浑身血腥味儿。

　　唯独与想象中不一样的是，这么一个占有欲极强之人，他伸手来抱住自己的背脊时，竟是丝毫没有用力，只轻轻将人环住，像是捧着什么珍贵易碎的宝物般，用自己温热的手掌心，慢慢的，小心的，带着真诚，隔着好几层衣裳贴中了沈清寒的背心。

　　沈府门口仍是晃晃悠悠的挂着两只昏暗的红灯笼。

　　沈清寒抬腿迈进这宅院之时，便是能闻见空气中飘荡着的淡淡药草气味，还带着几分浓厚的苦涩。

　　现下时辰已晚，家中众人该是已经休息了，本是打算绕去莫南风的厢房瞧瞧那小公子身上的伤势可有好转，谁却知只路过家中主厅之时，竟还瞧见那处灯火通明，人影轻摇，倒像是有什么人还在等着自己。

　　“父亲？母亲？”

　　只好奇的朝那处踏上几步，便是确认了主堂之内坐着的人物。

　　父母皆是居于主位，堂下则是摆着好几只大大的红漆金边木箱子，有一只已经被打开，箱子里装着的是用锦袋分好的药材。

　　沈清寒对医药类的知识获取并不多，但只在进屋之时随眼一瞥，便是也能认出那箱子里有几味极其珍贵，或是在这皇都城内花钱也难以购买的珍贵药材来。

　　心里头只想这该是孝文侯府送过来的东西，沈清寒还没来得及高兴，便是突闻父亲厉声一句。

　　“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