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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海上兰台:红狐狸 ...

  •   薛兰台又回去上班了。瞿湘湘跟她说,董事会没有查出什么商业间谍,是咱们公司电脑维修组的一个员工在修理研发部电脑时不小心把文件泄露了。那个员工如今已经被开除了,听说好像还有可能会坐牢。
      虽然无端经历了一些波折,但是研发部没有间谍,倒是让薛兰台松了一口气。重新上班的那天傍晚,薛兰台作为研发设计部的经理,请整个部门的人吃饭唱歌,算是驱逐霉运,庆祝重生。
      瞿湘湘作为研发部实际上的驻外大使,当然也被邀请加入了部门的庆祝派对。紫红变换的闪烁灯光令人兴奋迷乱,瞿湘湘和众人一起唱完了歌,跳完了舞,终于愿意安安静静地陪薛兰台坐在角落里,调侃她这个老朋友了。“你又怎么了?看起来兴致不太高啊。”
      轻轻摇着手里的红酒杯,薛兰台的神色有些忧郁,“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你怀疑谁?”瞿湘湘捧了一堆开心果在手里,也不吃。
      薛兰台摇摇头,迷茫的眼神落在舞池上,“我也没有怀疑的对象。”
      既然没有怀疑的对象,那就是没事了。瞿湘湘比薛兰台年长五岁,见的事多,心也宽几分,她安慰道:“别想那么多了。董事会说没有间谍,那就是没有间谍。难道他们不比你更怕项目失败吗?”
      “……那如果有呢?”薛兰台问瞿湘湘。
      “如果有,”瞿湘湘嚼开心果嚼得正香,“那董事会也照样发你工资啊。只要你不是那个间谍,行得正坐得端,你有什么好怕的?”
      薛兰台道:“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只是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忍不住要想一想。好了别担心我了,我大小是一个经理,不至于被这事闹得睡不着觉。”
      瞿湘湘拍拍薛兰台的肩膀,“你明白就好。”她把薛兰台拉进舞池,“走,咱们跳舞去。”
      这回薛兰台没有拒绝。其实她不太会跳舞,也不爱跳,但不想扫了瞿湘湘的兴,便去了。薛兰台跳舞不算难看,不丢人,但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动作不多,寥寥几个动作的摆动幅度也不算大,简直就像白开水一样无聊。不过薛兰台毫不在意,反正也没人看她。直到她透过舞动的人群,看见了坐在红沙发卡座里的邢邵。
      邢邵穿着一身黑色休闲西装,双手摊放在沙发背上,翘着二郎腿,两只鹰一样的眼睛,在迷幻的灯光中幽幽地盯着薛兰台。
      这里是上海很有名的休闲俱乐部,薛兰台不意外邢邵会在这里,她意外的是为什么这么巧邢邵今夜刚好也来这里。不过无论如何,看到邢邵,薛兰台是跳不下去了,她从舞池退了出去,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果然邢邵端着酒杯悠悠地来了。
      薛兰台没有赶他,“坐。”她道。反正赶也赶不走。
      邢邵当然不会客气。早在薛兰台请他坐之前,他屁股就快碰到椅子了。不用薛兰台问他,他自己就解释起来了。“瞿湘湘跟我说你们部门今天会来这里玩,我就过来碰碰运气。”
      “你是来找我的?”薛兰台看向邢邵道:“你找我什么事?”
      没有什么好遮掩的,邢邵凝视着玻璃杯中鲜红的酒液,坦白道:“没什么事,就是想看看你。”
      不擅长应付这种过于坦白的人,薛兰台又被邢邵弄红了脸,好在灯光浓暗萎靡,不至于被人察觉自己的情绪,“在公司也不是看不到。”
      “那不一样。”知道薛兰台会接着问,邢邵索性直接回答了,“在公司里你是同事,在公司外你是女人。”
      薛兰台无语,在公司里她也是女人。
      和邢邵相顾无言地静坐了半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习惯邢邵突然不聒噪了,薛兰台忽然莫名其妙地感叹了一句,“哎,好想给我妹妹打个电话啊。”
      转过头,邢邵看了看薛兰台,又看了看音响震破天际的舞池,他起身,拽住薛兰台的手,道:“跟我走。”
      又一次,反应不过来的薛兰台没头没脑地跟着邢邵走了。
      不过这次,邢邵也没带薛兰台去什么奇怪的地方。但邢邵能开着车把她载到外滩来这事,已经挺让薛兰台觉得奇怪了。“你干嘛带我来这里啊?”
      “打电话啊,你不是嫌那里吵吗?这里安静。”邢邵对薛兰台道。
      其实也不是非打不可。不过薛兰台没把这话跟邢邵说。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拿起手机,被逼着打了个电话。
      于是远在拉萨的傅竹生,就接到了一个来自姐姐的,唉声叹气的电话。她怒道:“你干嘛?不想打就别打啊,我每天要应付你的电话也很辛苦诶。到底谁逼你打啦?”
      真是心有灵犀的亲姐妹,薛兰台有苦说不出,她真的是被逼着打了一个电话。薛兰台双臂撑在石栏上,迎着拂面不寒的江风,望着对面陆家嘴的闪烁霓虹,“接个电话还委屈你了。你放心,我不多聊,就是想看看你有没有被人卖了。”
      “我要是被卖了,你肯花钱赎我吗?”傅竹生的嘴也是很贱。
      薛兰台毫不心软,“两百万以内还是好姐妹,两百万以上的话,我宁愿替你被卖。”
      傅竹生简直要无语了,“你这抠逼嗖嗖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啊?”
      “等我成为亿万富婆那天吧。”薛兰台白日做梦。
      邢邵站在一边凑热闹,轻声道:“哟,野心还挺大。”
      白了邢邵一眼,薛兰台继续跟傅竹生说话。“说真的,你小心一点,毕竟人生地不熟的。”
      不想让薛兰台担心她,傅竹生道:“安啦,我有一个认识的朋友在这里,他对我很好,你放心好了。”
      薛兰台以为是傅竹生在西藏新认识的朋友,她也不了解情况,就没再继续问。“行吧,那你小心点,明天还要工作,不跟你聊了。”
      “个没良心的东西,才说了两句就不说了。别以为我没听到刚才有个男的在你身边讲话,声音倒还蛮好听的。行吧,我不打扰你俩花好月圆,挂了。”傅竹生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薛兰台看着变黑的屏幕,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略微尴尬转头看向邢邵,却见邢邵一脸狐狸的笑容,“我都听到了。你妹妹还挺机灵。你才想卖她来着,她转身就把你给卖了。”
      “你懂什么。”薛兰台望着上海夜里波光粼粼的江面,道。
      “我不懂?”邢邵睨了薛兰台一眼,背靠石栏道,“你妹妹那个朋友,肯定是她的心上人。”
      听到邢邵的话,薛兰台没急着反驳,而是仔细地想了想这段时间傅竹生的状态,不过她并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啊。
      猜到薛兰台不懂这些,邢邵给她分析,“你妹妹刚才是怎么跟你介绍她那个朋友的?她说的是‘他对我很好,你放心好了’。你跟你爸介绍瞿湘湘的时候,会说瞿湘湘对你很好,然后让你老爸放心吗?同样,如果你讨厌我,你会跟你妹妹说我对你不好,让她不要理我吗?不会的,你只会说,你不喜欢我,让她离我远一点,对吧?”
      薛兰台被邢邵的话说得有些心动了,但她还是觉得……“这太不真实了。”
      “呵,”邢邵被薛兰台给傻乐了,“你妹要谈恋爱了,你这个做姐姐的居然会觉得不真实。敢问您妹妹是有多丑?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有喜欢的人了,这难道很不真实吗?我看你妹妹有你这样一个姐姐才不真实呢。还有你也是,再年轻也三十岁了,谈个恋爱还不真实。我这一天天见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妈的魔幻现实主义。”
      薛兰台居然被邢邵说得哑口无言,目瞪口呆。
      邢邵看着她,笑了。邢邵今年也三十有二了,笑的时候眼角会挤出一道细纹,再加上他眼皮本来就有些下垂,配合着他向来犀利精明的眼神,十分像一只温柔多情的红狐狸。“薛兰台,那天我问你你到底想要什么,你没回答我。现在我明白了,你压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想要的东西,都是别人想要你有的东西。显而易见,你是一个蠢货,你妹妹就比你聪明多了。”
      无端被人骂是一个蠢货,薛兰台虽然心里不计较,面上却还是死鸭子嘴硬,“你又不认识我妹妹,凭什么说她比我聪明。”
      “认识一个人还要怎么认识?难道要把她的心挖出来看清楚才算认识吗?有的时候,一句话就够了。”邢邵道,“你妹妹提到她的心上人时语气是愉悦的,这证明她是懂爱的,能爱的,敢爱的。平心而论,薛兰台,你敢说在爱情这点上你比她强吗?虽然你是很美丽没有错,但我敢保证,你到现在为止,还没谈过一次恋爱吧。”没有给薛兰台反驳的机会,邢邵继续说道:“小的时候,当然不会谈恋爱;读书的时候,又想着一切以学业为重,也不敢忤逆了长辈的心意;现在大了,自然也有大了的想法。无论男女,大家总是面包和爱情都想要,为了这两样,哪怕把自个儿丢了也在所不惜。”
      灿若流金的灯光与冷蓝色的波光像是为这只红狐狸披上了一层飘逸的面纱,薛兰台看着邢邵道:“那你呢?你要什么?”
      邢邵不紧不慢地说:“爱情和面包不是鱼与熊掌。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但爱情和面包可以。我是个聪明人,面包,爱情,自由,我都要。”
      “贪婪。”薛兰台轻笑了一声,道。
      邢邵也轻笑了一声,显然他对薛兰台只看表面的评价不以为然。“我本来就都可以有,为什么不要?贪婪的本质不是无穷的欲求,而是不可救药的愚蠢。兰台,晚上回去好好思考思考,白天呢就看看你妹妹是怎么爱别人的,双管齐下,这样成长得会比较快一点。”
      听出来邢邵是在调侃自己,薛兰台却还是把他的话放在了心上。可见人有时候不能对自己太诚实,自欺欺人再不好,至少轻松。“好了,别吹风了,送我回去吧。我的车落在那里,明天又要打车去公司了。”
      “明天我可以接送你。”
      薛兰台幽幽地说:“那你不如今晚把我送过去,我开了自己的车自己回家,岂不是更方便?”
      “要是贪图方便,那何必追女生呢?”邢邵用一种难以描述的眼神看着薛兰台。要不是摸薛兰台的头薛兰台会介意,邢邵还真想摸摸她的头,然后用一种教育小狗定点方便的语气教育她。
      其实让邢邵见到这么蠢的自己,薛兰台也不想的。“所以呢?你看看就刚才那一小会儿,你就说我蠢,说我不懂爱,说我不如我妹妹,邢邵,难道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追女生的方式?”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你是禁得住骂的女生,那我也不必哄着你了。把你骂醒了,对大家都好。”修长的手指转着车钥匙圈,邢邵晃悠悠地朝停车位走去。
      唉,分析得没错,薛兰台她从小到大最大的优点,就是十分会接受教育。她不是禁得起骂,只是成长之迫切必要,让她无视了被骂带来的痛感。
      “小可怜。”邢邵转头看了薛兰台一眼,慢悠悠地等她一步。
      没有比上海的夜更美的了。薛兰台坐在车上,黄浦江面上而来的风从半开的车窗吹进来,把她的心都给吹舒服了。“邢邵,谢谢你。”
      邢邵开着车,没说话,漂亮的眼睛倒映在车前镜上,是白日不曾让人见过的温柔缱绻。
      “我也不能给你什么,却觉得,你对我还算不错。”薛兰台道。
      十字路口的红灯刚好亮了,邢邵把车稳稳地停在白线后面。“放心吧,能量总是守恒的,我多少分给出去,就能多少分收回来。别忘了,商人重利。”
      虽然邢邵这么说了,可薛兰台毕竟不是傻子。“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这倒是怪了,邢邵笑道:“何时我在你心中的形象,竟变得这样伟岸?”
      沪城月下,川流不息的车流化作数条金色长龙在中山东一路上急速而行,薛兰台的目光随着车流的节奏而动,好似被催眠了一般,眼皮竟变得有些沉。若不是邢邵开玩笑,她都没意识到她的心竟然开始亲近他了。
      在一条小巷中拐了两个弯后,邢邵的车停在天香小区里的一幢楼前。他把车熄了火,按下驾驶座的按钮把两边窗户关上,然后静静坐在车里看向更远的地方。两个牵狗的女人在为谁的狗在花坛里留下排泄物而争执;门卫在阻止一个形容猥琐动作鬼祟的男人进入小区;连电线杆上的麻雀都能和猫头鹰吵出黄河大合唱的架势来。
      又开了窗,邢邵点了一根烟,烟头星火微亮,在黑暗的车厢里因风而忽明忽灭。
      等待的时间也许并不长,也或许很长,薛兰台从迷糊的梦中悠悠转醒。“对不起。”薛兰台微微坐直了身体,“……其实你可以叫醒我的。”
      “现在醒也不晚。”邢邵灭了烟,把烟蒂丢进车门里一个小小的脏物收纳壁中。他转头看向薛兰台,“感觉怎么样?”
      对于这个问题,薛兰台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没什么事,她的感觉自然很好,可如果真的好,大概也不会在车上睡着。“我……”
      邢邵本来也没想等薛兰台的答案。“天晚了,你回去睡觉吧。我也回去了。”
      薛兰台问他,“你要回家了吗?”
      “不知道。”邢邵弯身帮薛兰台把安全带解开,不耐烦地轰人下车,“乖,回去睡了。”
      待那车影倏忽消失在眼前,她孤零零地站在楼前时,薛兰台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又被邢邵摆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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