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四纪

11、最初的

　　唐若去问周白，周白说，你怎么了，有急用吗？

　　唐若忍住眼中的泪意，说，嗯，有急用。
　　周白看着她，说好吧，明天给你。

　　放学回到家，上到四楼的时候，胃突然就火辣辣地痛起来，仿佛有酒精喷灯在灼烧着整个胃，唐若甚至能感觉到胃在一点点变黑，然后从边缘开始变焦，一点点化成灰。

　　她抱着肚子挨着墙壁慢慢蹲下来，冷汗一颗颗沿着额角滑落。很想紧紧抱住左肋想减缓一下疼痛，但是发现连紧紧抱住自己的力气都没有了。

　　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喂，唐若吗？
　　疼痛仿佛又加深了，整个左胸都是一片烈火燎原，蔓延到整个左半部身体。

　　有事吗？
　　你什么时候拿钱给我。语气很平静，带着一点点不满，像一个钝重的大锤子，狠狠往心上砸去。

　　明天晚上吧。
　　今晚吧，我去学校找你。

　　电话就这么挂断了。

　　其实我想问你到底出了什么事的。可是只听到了电话挂断后嘟嘟的声音。

　　手颤抖着几乎拿不稳手机，眼睛紧紧闭着，如果这样，如果这样可以让自己疼到死去，那么宁愿就死去，就不会接到这个电话，那多好。
　　还是睁开了眼睛，在联系人里找到周白的电话，说。

　　白白吗？我今晚就要用，能拿到吗？

　　周白愣在那边，说，可以啊，怎么那么急啊，出什么事了吗？严重吗，需不需要帮忙？

　　没事，我会尽快还钱给你的。

　　但是唐若在拿着钱的时候，发现自己没有勇气走出校门口。
　　下意识拿出电话打给甘书，说，你陪我去见个人可以吗？

　　想都没想的就说，好啊。

　　下楼之后看到教学楼旁的树篱下，女生呆呆地倚靠在杉树上，只穿了一件外套和一件毛衣，浑身发抖。

　　冷吗？
　　切，你穿的比我还少，好意思问我冷吗？

　　要见什么人啊？

　　过了很久不见女生说话，这才转头看一直跟在身后慢慢走的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哭了。
　　是你和我说过的那个段意吗？

　　唐若点点头。
　　怒火从脚底烧到头顶，这个笨得要命的家伙，明明被伤得那么深，明明就不敢见那个人，为什么还要去见，哪怕需要自己陪同。

　　他找你干什么？
　　他，借钱。

　　找你借钱？！声线一下拔高，甘书用看见咸蛋超人在大街上换内裤的表情看着唐若，恨不得把她掐死，然后把那个段意揍成十级残废。
　　为什么你们的反应都一样啊，你也是，雪薇也是，甘舒也是。

　　废话，因为你笨，那个人凭什么问你借钱，他有什么脸问你借钱？
　　可是，可是。女生低下头，说，也许他有什么急事啊，能帮则帮嘛。

　　他连原因都没和你说？！甘书决定撤销自己让段意成为十级残废的打算，而是要把段意剁成肉末丢进海里喂微生物。

　　不要管我，你陪我出去就是了。

　　甘书叹了口气，说，走吧。

　　段意瘦了。这是唐若看到他的第一眼反应，可是她不敢说。
　　把钱放到裤兜里的段意看了眼前明显在恍神的唐若一样，说，谢谢。

　　唐若抬起头，说，你长高了。

　　男生笑笑，看着女生的头顶说，是啊，比你高好多了。

　　沉默了一下，确实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那，拜拜，我先回去上课了。
　　嗯。段意转身就走。

　　直到段意的身影在路灯下越来越模糊，眼睛也被泪水弄得一塌糊涂，唐若才慢慢蹲下来，任由泪水自由落体。

　　甘书把她从地上拉起来，说，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唐若，之前你说，你想找个人陪你过高考最后这段日子对吧？
　　嗯，怎么了？
　　我陪你吧。

　　……别开玩笑了，你不过是个小孩子。
　　我没开玩笑。我陪你吧，就到高考，好吗。

　　你比我小。
　　可是我心理比你成熟。

　　一句话就把回忆瞬间拉到了一年以前。

　　女生说，你比我小呢。
　　男生把车停下来，摸摸女生的头，说，可是我心理比你成熟，所以我可以照顾你，是一生一世。

　　眼泪刚冒出来就被甘书一把抹掉，说，我陪你。

　　唐若抬起头，说，可是，你比我小啊。
　　没事的，年龄不是问题。而且我们很聊得来，是最适合的人选了，对吧。

　　点点头，然后就看到男生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说，今天起，我们要在一起了。
　　不声张吧，我们低调点。
　　可以啊，我也不希望太多人知道。
　　感觉好像偷情。
　　没错，我们就是偷情。

　　心底就这样，在茫茫的大雾中，开出了第一朵花，虽然很小，但是花瓣柔软，色泽饱满。

　　回家的路上遇到肖东，提到了段意借钱的事。
　　肖东说，他有没有和你说他借钱做什么？
　　没有。

　　看到唐若眼底的失落和茫然，肖东摇了摇头，说，你想呢？
　　想什么？他借钱的理由？
　　对啊。你觉得是什么？

　　应该是出什么事了吧。
　　但是是什么事呢？要借钱肯定是有事啊。
　　你知道为什么，对吧。

　　你知道的，告诉我吧。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告诉你，你接受不了的。
　　你说吧，我很坚强的。

　　得了吧唐若，你几斤几两我不是不知道。一提到段意你整个人都僵了。
　　你告诉我吧。

　　你猜吧，借钱，不可能是为兄弟一下子借那么多的，段意他是什么人你不是不知道。
　　为了，女朋友吗？

　　你说呢？
　　……

　　所以说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嘛。有些时候，不知道比知道要好得多。
　　女朋友生日？

　　笑了笑，说，你以为，他为什么要去一中？
　　为什么？
　　你想想一中的女生都是什么样的，你就知道了。

　　一瞬间，仿佛心跳都是停止的。

　　是这样吗，是为了这种烂俗的原因。

　　第四节是体育课，甘书到楼下集合的时候看到足球场边有一个很熟悉的身影。
　　唐若坐在紫荆花树下发呆。

　　2007年的夏天段意送她到教学楼下，还没开始上课，段意就说我们去球场走走吧。
　　就是这棵紫荆树下。当时这棵树的枝条长很长很长，长到快垂到地上了。于是树下就有一个被枝条围出来的小小空间。

　　当时还在说着话，段意突然一把拉过唐若，就吻了下去。

　　还是在这里，但是长长的枝条早就被学校的园丁给剪了，物是人非是最割心的字眼。
　　春寒并没有那么明显，可是已经从头到脚地寒彻心扉。

　　甘书走过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说，你逃课啊，死定了你。

作者有话说

　　段意是个大色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