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别离，怨憎会》芒果蘸水辣

7、心有所属

　　此去经年，我等回不来的你。
　　因为，“你的双眼是左右分开的神殿”，所谓一眼万年，我从最初，便被封印在你的双眸里，在那偌大的神殿里，静等桃花开遍。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先生的眼睛里有漆黑的海，往往让人想在夜里将爱恋与忧愁，织成网，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洒下去，直到布满星辰斑斓的黄昏，踏着渔船归去，与码头十指交握跺脚取暖，翘首企盼的，名叫玫瑰的爱人，一同回到温暖的小渔屋里，在灯光亮起的窗口，一碗热汤，一场闲聊。
　　马頔在稻城冰雪融化的季节，与傲寒结婚，□□爱上了野马，家里却没有草原。陈姑娘爱上了何先生。是这个故事的开头。
　　“老子奋斗1年多，每天工作17h，天天装孙子，和爸妈吵架，结果攒下的几十万3天说没就没，在成都街头睡了3天，她就高考进个二本就他妈要自杀？”初见并不愉快，毕竟是以这样恶狠狠的一句话开头。
　　高考是公认的命运之钥，诗薇的好友被错误的志愿耽误，本地臭名昭著的二本院校一举截获她，知道结果后，霎时间万念俱灰，在知名连锁朋友圈景点星巴克里痛哭出声，没什么不可以理解的，好的大学意味着好的平台，对于从小在意自己学业的女生，非常重要。本来埋头与大客户进行电话会议的何先生不满地抬起头，丢下上面的那一句话，然后又嘲讽道“比惨吗，我弄垮了一家公司，现在是负资产。”
　　诗薇瞥他一眼，“三天，你是做基金买了垃圾股吗，黑天鹅事件太多，最近行情是不好。”
　　“大客户联手撤资，逃税还怼我。”何先生义愤填膺。没曾想二人都是金融世家，又偏生多喜欢重型机车，相谈甚欢，居然忘记了那个十分难过的朋友，互留了联系方式。
　　诗薇收到了藤校的offer，碰巧地遇到了何先生，“你好啊，何明远，这么巧。”
　　“不巧，我看到你也准备来哥伦比亚，跟你同一航班来的，先到了，所以特意在这里等你。”
　　“是啊，在美帝看到家乡人还是很感动的。”诗薇没有喜欢过什么人，除了自己，即使她是个容易动心的人，可是对于她来讲，爱情不仅仅只需要从感动，还要，持之以恒的吸引力。宁缺毋滥，长长久久地单身下去也是个选择吧，没曾想转山转水，跨越太平洋和大半个地球，她遇到了那个只想说一句，“原来你也在这里啊”的人。
　　诗薇满心的欢喜，足以让北美五大湖畔一朵一朵开出桃花来。
　　“那么，何先生，我想问一下，该做什么才能让你为我买一份提拉米苏。”诗薇笑着问出这样一句，“生活带给你的苦，要吃很多甜才能补回来啊。知道提拉米苏的意大利语原意是什么吗？”
　　“带我走”。
　　“那你带我走吧。”诗薇将手轻轻挽过何先生的臂弯，桃花上颊。
　　当晚的微信语音里，我可以从诗薇含着微笑的声音里感受到她开心得恨不得满地打滚的心情，“何先生也是经济学专业。”
　　“那很好啊。”
　　“他也喜欢机车，尤其是KTM。”诗薇从来不是池中物，在同龄女孩迷恋芭比和毛绒玩具时，她的兴趣已经快速转移到哈雷，KTM这些狂野的男人玩具上了，年少时的偶像是巴菲特，索罗斯，尼尔弗格森，我一直觉得我们的友谊，就像《芳华绝代》里唱的那样，我在长袖善舞的诗薇的一句话“收，你做我的迷。”中乱了阵脚，像爱着情人一样迷恋着我叫诗薇的朋友。
　　后来诗薇开始了自己的漫长学业，以及对何先生的单方面追逐，“定州富人何明远，家有绫机三百张。何先生，我想写给一个人一个故事，可他的名字跟你一模一样。”诗薇拿着那沓厚厚的材料俯身压到何先生手边，“所以，我想了解一下你的故事。让古今时空折叠。”不知道何先生是否看穿了诗薇的小心思，他痛快地答应了诗薇。
　　“可以，在不妨碍我日常生活学习的状况下，你如果想要跟踪调查，也是可以，只不过，你的故事，要给我看。”老人总说，对喜欢的人，要借书，这样你来我往，就多了见面的机会，何先生也是个滴水不漏的人，一句“给我看”，不知是真的感兴趣，想要多接触诗薇，还是中国式客套。
　　但无论是客套还是真心，诗薇都是欢喜的。像是刚刚堕入爱河的无知少女，我认识的那个万草从中游刃有余的诗薇，冷静矜持的诗薇，消失不见了。“那又怎么样。我以前总想要势均力敌的爱人，但我错了，爱情不是角斗，是两个彼此独立的灵魂与人格的相依相伴。”
　　爱情里，爱得多的那一个往往狼狈，在匆忙退场时狼狈得丢盔弃甲，谁都不愿意做那个在爱情里痴傻付出的人，可是，谁能保证，你不会遇到自己的卤水，自己的命门。诗薇遇到了何先生，从今以后她的故事，就是他的故事，他们的世界交错，重叠的那部分，拧绞成牢不可破的绳结。
　　美帝不是个足够安全的地方，给不了人深夜出门烤串儿的自由，因为，没有烧烤摊，也没有低风险的街道，哥伦比亚在纽约，繁华的金融城市，倒也比上芝加哥底特律时平静得多，哥大的学业也是出了名的繁忙，两人见得愈发少，偶尔碰上，也不过是平常寒暄，“你好哇，何先生，陈皮鸡丁很好吃，你需要吗。”
　　“诗薇，你好哇，谢谢你的鸡丁，给你一个福饼吧。”如果你能够在寻常对话中看出美感，那么你应该能够觉出他们之间涌动的暗河。诗薇已经成年，可从未有人跟她谈过爱情。
　　“当你大中午睡觉，醒来时已是傍晚，没有人叫醒你，脑子里混沌无比，似乎被世界所遗忘，那时便感到了孤独。”诗薇有过病重一天，醒来孤独地待在寝室，窗外灯火已然通明的经历，那一瞬间，她满脑子都是何明远，也就是从那一刻起，她知道自己已经陷入那一汪深邃的黑洞之眸里，永无脱身之日，选择只有两个，要么一直陷下去，直到未知的彼岸，或者，奋力挣扎，直到被复杂的情感撕扯成碎片。
　　爱而不得，太过痛苦，还是拿起武器拼命去抢，冲个头破血流，看看何明远，到底有多么爱自己吧，诗薇突然下定了决心。
　　“明远。”诗薇拉开何先生身旁的椅子，趴上桌子，歪着头，从手臂上方斜着看向何先生，“我爱上你了，特此告知。”
　　“诗薇……”
　　“明远你听我说完，我是看张爱玲和亦舒长大的人，我总以为人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有别的意思，像是潜台词，或者是环环相扣，只有我能够破解你话语里隐藏的斯芬克斯之谜，我就能抵达你的心，但是我错了，在忙碌得一觉黑甜的日子里，哪里来那么多心思彼此试探，我就是爱上你了，何明远，不管不顾，毫无理由地爱上你了。明远。”诗薇轻轻地将手伸出去，摊开手掌，“呐，我的手在这里。握不握，随便你。”
　　“诗薇。”何明远收起微笑，“不喜欢你，怎么可能和你做朋友，喜欢你，又怎么忍心只和你做朋友。以前我是单身主义者，总觉得不想要浪费时间在说数不清的傻话上，可是当我认识你之后，诗薇，我才知道，每一句问好都是情话。‘你好哇，诗薇’意思是，今天又是一个可以见到你的明媚日子，‘想吃陈皮鸡丁’的意思是，生活给你的百味杂陈，需要甜与酸涩的完美综合。诗薇，我也爱你，与你有关，我希望自己的余生，都与你有关。”
　　“明远，我总担心，会被你拒绝，你是大海里的鲨鱼，在自己的领域里叱咤，我是一生只能歇息一次的飞鸟，海洋没有边际，你我可以永远追随彼此，可我们，永远无法紧紧相拥。太多刺横亘在我们之间，若要拥抱，必须满身伤痕。”诗薇突然降低了语气。“你太好了。”
　　“我是个暴脾气。”明远无奈地回答道。
　　“没关系啊，我心大。”诗薇笑着回答，“可是，你知道的，我是拿全额奖学金的，你却是家境智力双优的厉害角色，我总担心自己无法完全懂得你的世界。”
　　诗薇的担心至今为止仍未成真，明远仍旧是我们这些校友中出名的护妻狂魔，甚至会将公司里有意撩拨自己的年轻女孩远调到其他部门。
　　他们的婚礼也依然是媒体不时会拿来作范本的浩大场面。我见过被婚姻捆绑在一起的般配人物，他们像是围城里圈养的金丝雀，登对非常，可是个中苦辛，只有自己知道，而怡然的微笑，是遮掩不住幸福的。
　　心がある（心有所属）。
　　沈从文曾说，他见过许多的山水，却只爱过一个正当年华的人，从身体里抽出的肋骨造就了你的，灵魂伴侣，那么愿你在正当年华时，能够恰好遇上，让你心有所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