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你的灵魂（萍踪版）》叶秋红

4、第三章

　　云蕾打开自己的房门，看到他背对着她，静静地坐在窗前，月光冷冷的洒下来，照着他一身雪白的衣服，发着朦胧的微光。云蕾关上门，打开灯，见他还是一动不动的坐着，有些心虚的小声问道：“你……没事吧？”他缓缓转过头，眼中隐有泪光，“你莫非很厌烦我，想抛弃我？”他一脸严肃的问。“你——全都知道？”他默默的点了点头，云蕾心中忽然有一丝的懊悔和不忍，嗫嚅着道：“我最后不是也没把你扔了吗？”他的表情似乎缓和了些，突然垂下头沮丧的说：“可是你把我扔进了那个小池塘里！”“池塘？”云蕾愣了一下，吃吃笑了起来：“拜托，那个是鱼缸！”想起他刚才的样子又忍不住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喂！我问你，你多大？怎么来到这儿的？”“我？弘治三年的时候七十三岁，我应该是在那年死的，算来应该是六百八十八岁了。”“天！可是你看起来也就像二十多岁的样子啊？”“嗯，我也不晓得究竟怎么回事，我的功力变弱到二十多岁时的样子，方才我发现身上你用剑刺的疤痕没有了，想来该当是在那之前的时候，二十二岁吧！”云蕾又开始觉得头大了，“我什么时候用剑刺你了？”“啊，是以前的你，你把我当成了仇敌用剑刺我。我把我们的故事从头讲给你听可好？”

　　云蕾撅了撅嘴：“不听！说说你怎么到了那个地铁里的？”“我把我自己和你，不，是我妻子一起合葬，之后就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越来越轻，不知怎么就到了那里。他们所有的人都穿得很奇怪，我去找他们问路，发现他们都看不见我，也听不到我说话，第二天就遇到你了。”“奇怪，为什么其他人都看不到你呢，怎么我就能？”张丹枫摸着头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似的道：“晓得了！我往他们口里吹气就能让人看到我，听到我。那时我见无人理我，愈发着急，就去问一个路人，他走的急，我说话又离他近，似乎把气息喷到了他口中，他当时好似骇了一跳似的站住了，只是瞪着我看，我上前揖了一揖，便问他路，他好像吓到了，拔腿就逃了。”

　　云蕾撇了一下嘴，“你这个样子，他不逃才怪呢？嗯？我能看到你，难道你曾在我嘴里吹过气儿？”想想又觉得不太对。张丹枫忽然无声的笑了起来，云蕾只觉得他的笑只能用“暖昧”这个词来形容，他突然俯过身来，在她耳边轻声说：“你是我的妻子，要知道，我们曾经不仅……哎呦！你怎么又弹我？”他大声抗议着跳了起来，瞪着她的眼睛道：“谋杀亲夫！”“嗖”的一声，一个海绵小靠垫从云蕾手中飞了过来，他侧身一闪，那靠垫直飞向门边，但见门开处，云重的脑袋探了进来，不偏不倚，靠垫正中他的头。

　　云重哎呦了一声，惊道：“蕾蕾，你怎么了？”云蕾吐了吐舌头，走过去拣起靠垫，掸了掸。“哥，我没......没什么！”云重拉了椅子坐在云蕾对面，“你这两天挺奇怪的，以前一回来就把着电视看，怎么这两天不看了？演《孝庄秘史》呢？你不是最爱看历史剧吗？”“哥，快期末考试了呀，好多东西要背的。”云蕾说着拿过手边的书。云重将两百块钱塞到云蕾手里，轻轻拍着她的头道：“哥最近要调到反黑组去，工作会比较忙。你读书别太累了，多吃些好的！”“哥，你以前给我的钱还没花完呢，我足够用的了，你还要攒钱娶嫂子呢！”云蕾说着要把钱塞回去，云重不接，嘿嘿一笑道：“老婆是别人的，妹妹是自己的！你拿着吧！”临出门前说了句：“别跟爸妈说！”张丹枫双臂抱胸，盯着云重远去方向喃喃的说：“他终究学会了如何关心妹子。”接着拿过云蕾手中的钱看了看道：“现在的银票这个样子？”

　　云蕾本想好好复习功课的，可是不断的被张丹枫打断。“这是鞋子吗？何以会有根绳子？”“那叫鞋带，系上鞋子就不容易掉。”“那边那个方方正正的物事，里面有人说话的叫做什么？”“那叫电视，是现代技术的产物，里面播放的是电视节目。”“那个叮铃铃响的物事是什么？为何要对着它讲话？”“那个是电话，小点的能放到包里或兜里的是手机，都是通信用的。”……要不是因为把他扔到鱼缸里对他心存愧疚，她才不当幼儿园阿姨呢，果然不出所料，问完了一堆弱智问题，他双眼一翻：“丫头！我饿了！”云蕾无奈的放下手里的书，热了饭菜端了来。

　　云蕾可算得闲看了会儿书，偏偏这酸丁吃得美了，摇头晃脑吟起诗来：“黄酒可醉，汾酒亦醉；鱼肉固佳，芋头亦妙。好香呀，好香！”云蕾抬头瞪了他一眼，问道：“我明天回学校去，你不会也跟着我去吧？”“当然！”张丹枫放下筷子，目光灼灼的看着云蕾，“你说的可是学堂？别再妄图扔掉我，我总会找到你的！我晓得你是‘北京大学 2004级历史系宿舍2号楼312 学号200409815’。”他念着云蕾书包上的学籍卡，云蕾登时头大如斗，学校宿舍可是四个人一屋啊，要是让她们知道了有一个来自明朝的鬼跟着她还不笑掉大牙？“为什么偏偏是我？”她皱着眉恼怒的问。

　　张丹枫温柔的笑了，凑近她，眼睛似笑非笑的盯住她：“我告诉过你：因为你是我的妻子。”云蕾双手向外一推，“张丹枫！”她低吼着，“我也告诉你：你的胡说八道我根本不信，就算是真的，我的前世是你的妻子。但是，这是今生今世，我——绝对不可能喜欢你，也不可能和你有任何瓜葛！况且，”她微笑着，双眸中也似乎蒙上了一层迷离的雾，“我已经有了意中人，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张丹枫的身体颤抖起来：“什……什么？你已经有了……有了意中之人？是谁？” 云蕾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双眼底幽黑的眼睛，“干吗要告诉你？”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你，怎么可能对别人……？他……他可中意你？”

　　一丝黯然从云蕾的眼睛里一闪而过，接着她俩只眼睛亮了起来，充满信心的微笑道：“我这么美丽大方，温柔贤淑，他很快就会爱上我的，很快。”“‘爱’这个字蛮好听的！”张丹枫第一次单独听到这个词就懂得了它的含义。他怔了半晌，突然无声的笑了起来：“美丽大方，温柔贤淑，形容以前的你还差不多。现在你这样子……美丽倒还依旧，只是温柔贤淑我没看出来。”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缥缈：“‘难忘恩怨难忘你，只为情痴只为真’不过呢，这个‘真’字你却始终未变，不管你变成何种样子，我对你——还会如以前那般。”他像下了决心似的重重的点了点头，“你不记得我，无妨，我们重新来过，我会让你再爱上我……”“张丹枫，”云蕾狠狠地给了他一个暴栗，“住嘴！是不是想我明天把你扔到粪坑里？”张丹枫惊讶的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敢再说话，他心中默默的把他的话补充完：“我一定要让你重新回到我身边！”

　　

　　“第一，不许再提我的前世是你妻子的事。”
　　“嗯，使得。那你是我什么人？”
　　“朋友。哦！不，主人。”
　　“主人？”
　　“我伺候你吃，伺候你喝，不是主人是什么？”
　　“好，就依你！”
　　“第二，不能让别人知道你的存在。”
　　“好！”
　　“第三，不许因为你是鬼就干些偷偷摸摸违法的事。”
　　“我也不屑为之，好，答应你！”
　　“第四，不许吓唬我在学校里的同学，不许与他们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
　　“行！”
　　“第五，不许影响我学习。”
　　“当然，兴许我还能帮你。”
　　“那倒不用。第六，每晚我会准备些吃的给你，你要等我们都睡下再吃，到别的地方去吃，不许弄出声音，免得让别人误会宿舍里有老鼠。”
　　“好！”
　　云蕾头脑里想着昨晚和张丹枫定下“约法六章”的情形，心里还在惴惴不安：“还有没有什么忘记说了？”

　　学三食堂的二楼经常在周末晚上举办舞会，即使是在考试期间也不例外，门票男士五元，女士免费。冬天的时候里面有专门的存衣处，当然是收费的，除此之外，里面还卖些酒水饮料和鲜花，价格比外面高出好几倍。来这里跳舞的有本科生，有研究生也有年轻教职工，医学部的、清华的、北邮的……外校的人要北大本校的人多得多，都是想来结交朋友的。所以，这里从来都没愁过会没有人来。

　　云蕾进到舞场，存了衣服站在边上眼睛在四处搜寻着，舞厅里正在放慢三，一对一对的舞伴翩然起舞。“啊呀！他们在做什么？”一边的张丹枫瞪大眼睛叫了起来，“怎么公然如此搂抱着在这里散步？”云蕾压低声音道：“是跳舞，笨蛋！”这时一个身穿笔挺西装的人慢慢踱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云蕾两眼，伸出手问道：“能请你跳支舞好吗？”“对不起，我不跳舞。”云蕾微笑着拒绝了他，那人悻悻的走开了。

　　云蕾的眼光继续搜寻，终于她发现了他，在一个角落里，乔北溟默默的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听啤酒，他一边喝着酒一边神色漠然的扫着舞池，他长得棱角分明，前额上有一道小小的疤痕衬得他的性格有些不羁，嘴角微微翘着勾起一丝不屑的笑意。云蕾正在犹豫要不要过去打招呼，突然间瞪大了眼睛，表情也僵住了，好似看到了什么惊人的景象。只见舞池里，人头攒动中，一个相貌俊美的青年跟着前面一对儿舞者的舞步翩然起舞，他身着明朝书生服饰，白衣胜雪，却在现代的舞池中潇洒的跳着现代的舞步。没有比这更滑稽的景象了，可惜——别人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