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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   小沐问道:“难道师姐之前没谈过恋爱吗?”

      “谈过,但是感觉不一样。这次很突然,就好像被什么击中了一样。”

      “你看到他的时候呢?你有什么感觉?”

      “我想和他待在一起,我希望他能多和我说几句话,我问了很多傻问题,有意拖延了咨询时间。他说了什么,问了什么,我都没听见,我回答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很可能会害了他。”师姐忧虑地看着小沐,“你快帮帮我,我把他的电话给你。以后,你帮他做咨询。我不能再见他了。”

      “这样啊,”小沐一只手还被师姐抓着,她只得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师姐的肩膀,“我可以接这个患者,但你们之前聊了什么,你得告诉我,他为什么考试压力这么大?家里的原因吗?”

      师姐点了下头,“他说高考的时候,眼前一直是他妈妈。她穿着白底蓝花的旗袍,打着伞,站在人群里等他。高三一整年,再加上复读这一年,他妈妈每天送他上学,中午送午饭,晚上接他放学,风雨无阻。他不能再让他妈妈失望,如果这一次他还考不上,他担心他妈妈会受不了……”

      父母让子女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往往是他们无法想象的。他们以爱之名,做的全是错事。虽然历史上却有家长陪读,考上名校的成功案例。但望子成龙成凤本就不对,与其望子,不如望己,严于利己,宽以待人,才是上策,何况还是亲生骨肉。

      但这样的道理,和家长是说不通的。

      小沐笑着说:“放心吧,以后他由我负责。你要是真心喜欢他,就等他考上大学,再约不迟。是你的就是你的,跑不了。”

      她本想等第二天再联系这位客户,但师姐却等不及,催着她立刻联系。她只得在师姐的眼皮底下打了电话,铃声响了许久,对方才接听。女声传来,吓了小沐一跳。

      对方的声音冷得像在地狱之中:“你是谁?”

      “我……,我是他朋友。”

      “他在医院,赶紧叫他亲属过来。”

      医院?对方留下医院名字,挂断电话。小沐和师姐赶到医院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在这个夕阳无限好的傍晚,他望着天边被火烧红的云朵,从一栋写字楼的顶层跳了下去。那里离他的家很远,离小沐的学校却很近。

      心理咨询结束,他就下定了决心。

      这是小沐第一次与死者近距离接触,那天晚上,她还见到了死者的家属。他的父母都来了,他妈妈穿着淡紫色的长旗袍,卷发盘在头上,脸白得吓人,不知有没有涂过粉。

      妈妈俯下身,轻轻撩开儿子身上的白布,她的动作那么轻,好像生怕打扰了他一样。她摸了他的手,又摸了他的脸,她看了很久。周围的人都不说话,四下很静,连呼吸声都听得到。她凝视着他,好像永远都看不够一样。她用自己的脸贴住了他的脸,那张脸一定很冰,她把他的头抱进怀里,企图让他暖和起来。

      很久很久,她都没有哭,她用了各种方法,试图唤醒她的儿子。直到她的丈夫终于忍不住,先哭了起来。他从背后抱住了她,想把她从儿子身边拉走,她不肯,她紧紧抱着儿子,不愿离开。

      她一定很爱他,谁都看得出来。她把对他的爱,全部化成了对师姐的仇恨,“你对他说什么了?我知道他去找过你,之后他就跳楼了,前后不到两个小时。是你害死了他。”

      妈妈狰狞的表情永远印在了小沐的心里,一分钟前,她的脸上还闪烁着圣母的光辉,一分钟后,她就变成了夜叉,是爱让她疯狂,恨是爱的另一种表现形式。她的疯狂不只付诸于言语,她用力拉扯着师姐,想要把她撕得粉碎。

      小沐和死者的父亲一起,勉强把她拉开。

      而师姐从始至终没有解释过一句,像一个木头人似的,任由宰割。她哭成了鬼,实实在在的鬼,披头散发,满脸泪痕。她的脸是那么惨白,连嘴唇都成了白色。小沐没有见过这样的师姐,也没有见过这样的人,这天晚上她经历了无数个第一次,这是她第一次见证人是怎么疯的。

      “我也想知道我说了什么。”师姐惊恐地看着小沐,“我不知道我说了什么。可是我能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去害他呢。”

      小沐看着泣不成声的师姐,想劝却不知道如何出口。她上前一步,抱住了师姐。

      拥抱是最有效的安慰,无论是婴儿,还是老人,拥抱都可以抚慰他的心灵。

      她抱着师姐,轻轻地拍着,像哄孩子睡觉一样的动作,她使用人类最原始的方法,安慰这个受伤的人。

      可妈妈的咒骂还回荡在耳畔,她骂出的话很难听,和她高雅知性的打扮形成鲜明的对比。可是这一刻,谁都能理解,她是一位刚刚失去孩子的母亲,她做什么都可以理解。

      师姐哭得几乎上不来气,她断断续续地说:“我和他……说了……什么呢?”

      没有人在场,没有人知道她说了什么,没有人能证明她的无辜,连她自己都不能。恋爱中的人,都会经历大脑短路的过程,可她短路的太不是时候,咨询的时候短路,只会害人害己。

      师姐一直哭,哭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谁劝都没用。

      小沐不放心,带她回了自己的宿舍。她和徐菁一起,安慰师姐到半夜。小沐实在熬不住,先睡了,醒来一睁眼,师姐的样子吓了她一跳。她曾以为“一夜白头”是一种夸张的修辞,可这次她真真切切地见到,师姐的两鬓在一夜之间成了白色。

      师姐看着小沐,笑了笑,呢喃道:“我和他说了什么呢?”

      不重要,过去了,无论说了什么,结局已经不能改变了。小沐咬着嘴唇,看着师姐,她的脸色依然惨白,眼睛肿得像颗核桃,面庞浮肿得厉害,像水鬼,很丑。

      小沐下意识地转过脸,想着办法,不能再让她这样下去了,难过也得有个限度,这样自残式的处理方法,只会让人走向极端。

      她试图用工作转移师姐的注意力:“老师分给咱们翻译的书,你那部分翻译好了吗?”

      让一个人忙起来,是遏制胡思乱想最有效的办法。

      “哦,”师姐的眼睛对着小沐,眼神却在放空,嘀咕道,“我昨天下午见他之前,还在翻译呢。我翻译的章节刚好是《没有什么能阻挡老鼠爱上猫》,我一边看一边笑,这章不就是在说我嘛。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与其说是巧合,不如说是自我暗示,想什么来什么,就是这个意思。

      “我翻的那章是《别想了,放松》,”小沐用力一拍师姐的肩膀,“走吧,咱们去吃早饭。”

      之后的几天,师姐的状态越来越令人担忧,她时常自言自语,经常恍恍惚惚。她走着走着路,会突然停下来对着空气傻笑,然后再说上几句话。

      小沐的空闲时间都在陪着她,安慰她,可是没有用,师姐与现实越来越远了。

      她对小沐说:“他最近总是来找我,他担心高考会再一次失误,他必须和我聊聊,他说这样他才能放松下来。”

      可他已经死了啊,小沐一次又一次地提醒师姐,她看到的是幻觉,住在她意识中的幻觉。

      “死了吗?”师姐的眼神单纯得像个婴儿,她懵懂地看着小沐,“死了也没关系,他愿意来找我总是好的。”

      幻视,妄想症的标志性症状。

      导师和小沐做了相同的判断,但即使是导师,也没有办法改变。因为她的意识就是想要看见他,她坚定的意识谁也阻止不了。

      可以把门关起来,可以把人关起来,但人类的思想关不住。

      只能去医院,依靠药物和护士的监管,这样可以防止她做出极端行为。

      即使是自己的师姐,小沐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实在太无用了。她学了这么多年的心理学,既不能避免悲剧的发生,也不能在悲剧发生后起到一点点作用。心理学到底有什么用?心理咨询到底有什么用?

      虽然小沐举了师姐的例子,可昊贤还是不能理解,他问道:“你师姐在给患者咨询的时候,为什么会爱上他呢?她明知道这样不对,怎么还会发生?”

      小沐嘴角一勾,笑道:“爱情来的时候,哪有人控制得住啊?”

      爱情才是最严重的精神病,患病人数最多,影响范围最广,时至今日,无药可治。得过的人都知道,它来势汹汹,行拂乱其所为。真正的疯狂,就是从无时无刻都想着那个人开始。

      小沐正好进入了爱情的疯狂阶段,以前她爱昊贤,但没有正式接触过,没有交流,没有沟通,这份爱还处在初级阶段。虽然她会时常翻看他的影像,会想象着和他交流,会在人前称他为自己的老公,但那份感情终归是内敛的。而现在,这份感情有了外放的机会,就再也收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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