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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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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机虽然解除了,琼珍却依然是深锁房间,长久软禁地,周老太对于悦鸿是厌恶敌视至极,三天两头地找茬挑刺,咬住不放地,可怜了云英也常常是跟着连带受苦受累受牵连的。
在悦鸿那儿,她可以疾言厉色,冷嘲热讽,挖苦责备,却也有所顾忌地不予下手,而云英,小打小罚,小惩小戒早已是家常便饭,见怪不怪了。
这天,周老太照例对悦鸿从头到脚地痛批一番,刚刚说到兴头上,丫环急急忙忙地前来禀报“老太太,二小姐在剪自己的头发,说要出家呢!我们怎么都拉不住,你快去看看吧!”
琼珍不让任何人靠近,用剪刀毫不怜惜地剪着头发,万分绝望地说“与其在这里被当作囚犯浑浑噩噩一辈子,倒不如青灯古佛相伴一生吧!”
“你又在玩什么花样了?”周老太痛骂道“都是你!害得咱们周家损失惨重,颜面尽失,你还有脸在这儿装神弄鬼,唯恐天下不乱吗?如果当初你嫁过去,怎会有这么多的是是非非,风波不断,你这个祸起之源,我还没找上你,你自己倒疯言疯语,没事找事了,让我告诉你,这次张家的亲事黄了,算你走运,以后还会有赵钱孙李家让我去挑选,哼!你是逃不掉的!想和那个穷小子厮守一生,除非我死了!”
“娘,与其弄得母女反目,倒不如成其好事,放下戾气,化为祥和!”悦鸿抱着琼珍,不让她乱动,顺势夺下了那把锋利的剪刀“琼珍心如磐石,为了林贤之她早就把生死尊严都置之度外了!”
“你也逃脱不了干系!”周老太用手指直点着她的鼻子,厉声道“琼珍变成这样,你也有相当大的责任,我想,若不是你从中教唆,诱导,她怎么会这样安静不得,一心反内呢!”
“不关嫂嫂的事!”琼珍伸长了脖子叫道“你从来都不了解我,世间上怎么会有你这样不懂感情,不知情为何物的人呢,你不配做一个母亲,你是一个刽子手,你要杀了我,毁了我你才甘心,才痛快吗?我不认你,我再也不要认你了!”
“我才不要认你这样一个不知惜福的女儿呢,看来我们是八字不合,相克相撞”周老太也不甘示弱地说“不管怎么样,你始终是我的女儿,再怎么着,你的婚姻大事也是我说了算,你爹现在卧病在床,这个家全权由我打理,我看,不早点把你嫁出去,你还会坏事,哼!现在除了那个穷小子,但凡有财有势的,我全都一概不拒,至于对方的人品如何,学识如何,能否带给你幸福,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娘!你不能就这样随便地把琼珍给推出去,再怎么说也是一家人,血浓于水呀!”悦鸿说“你是在说气话是不是?你是在吓唬我们,是不是?”
“只要你听我的话,你还是我的女儿!”周老太缓和了脸色说“不然,我们母女情份到此为止!”
琼珍扭过头去,待她志满意得地走远了,才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嫂嫂!我要被困死在这里了,嫂嫂!你帮帮我,你救救我吧!”
琼珍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泪流满面道“嫂嫂!嫂嫂!………”
“琼珍,你别这样,你不要怕,不要着急,有我!有我呢!就算天塌下来,也有我和你大哥呀!”悦鸿扶起她,禁不住潸然泪下了。
琼珍在房间里使劲地拍着门板,凄惶无助地高叫着“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我不是你们养着的小猫小狗,你们不能关我一辈子,就算你们关得住我的人,也关不住我的心,我的决心,啊!——”
丫头们守在门外,充耳不闻,见怪不怪地。
悦鸿流星赶月地跑过来,大惑不解地说“你们怎么把门锁起来了?快打开!让我进去!”
“啊!嫂嫂!嫂嫂!”琼珍在里面折腾道“我快被闷死了,你快帮我,快拉我一把吧!”
“还不快开门!”悦鸿大声地说。
“太太!”丫头们犯难地说“老太太有命在先,任何人不得入内探视,我们也是逼不得已啊!”
“是啊!太太,你就不要再为难我们了,我们做下人的,只能听命于主子,我们都怕砸了这个饭碗了!”
“难道你们就不怕我吗?”悦鸿铿锵有力地说“这里面关着的毕竟是二小姐,地位尊贵,出了什么差错你们负得起这个责任吗?你们眼里只有老太太,就没有我了吗?二小姐的遭遇你们全都明白,为何要装聋作哑,袖手旁观呢?难道你们忘了二小姐平日里对你们的照顾与护佑了吗?你们还有没有良心,有没有正义感了,再不开门,我就要撞进去了!”
丫头们明哲保身,有所顾忌地开了门,悦鸿冲进去,关上门,捉住琼珍的手久久不忍松开。
“琼珍,你吃过东西没有?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消瘦呢?”悦鸿万分心疼地说。
“这几天我一直都没有吃饭,没有喝水,我在等死,我不想活了,嫂嫂!这样的人生太过灰暗无光,太过痛苦悲哀,不要管我!不要劝我!让我就这样活活饿死,渴死吧!”
“琼珍,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呢,你这样糟蹋自己,折磨自己,吃亏的还是你自己啊!”悦鸿重重地说“你要多保重啊!要打起精神,不管多艰难,多难过,都要挺过去,捱过去,活着就有希望啊!”
“我的人生还有希望吗?”琼珍无望地摇摇头“这个大宅子,是一口冰冷的棺材,我是走不出去也冲不出去,我的归宿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与其虚伪过活,倒不如悲壮死去!”
“琼珍!”悦鸿又急又气,又惊又怒地说“不可以!你不可以灰心!不可以放弃!不可以被打倒!你就这样认输,投降了吗?我不许!我不让!我不同意,我不答应,我绝不赞同!”
“嫂嫂!”琼珍悲痛欲绝地说“我的人生注定是一场不能自主的游戏,我不想再被人操纵,主宰,让我去做自己的选择,让我用自己的死亡来向这个时代,这个家庭对抗,还击吧!”
“我不许你做这样的牺牲,你还年青,还有大好年华,你还有许多未完成的梦,未完成的美好蓝图,无论如何,请你咬紧牙关,去从容面对吧!我和玉谦正在为你奔走,为你说话,为你千方百计地想办法,你要撑住,千万千万要撑住!你答应我,你一定要答应我!”
“嫂嫂!”琼珍抱着她,泪下如雨道“我答应你,我听你的,我不再寻死了,我要活下去!不管经历多少风雨苦痛,我都要坚忍不拔地活下去!活下去!”
悦鸿缓缓地流下泪来,倍感责任重大,当务之急是要和玉谦排除万难,也要帮助琼珍脱离苦海,保其周全。
几天后,刘家托人来说媒,周老太干脆爽快地当场拍板,五天后聘礼一到,就嫁女结亲。
琼珍在得知一切后,也不再大吵大闹,行为激烈了,她出奇地反常,出奇地安静,常常一个人若有所思地蜷缩在角落里发呆不语,让人叹息与隐忧重重地,看来,再不想出个万全之策,琼珍怕是要在劫难逃,今生枉度了,悦鸿与玉谦费尽心机,百法皆试,到最后关头,也只有孤注一掷,全力以赴了。
聘礼送来的当天下午,悦鸿为防掩人耳目地,特意带上云英,去看望琼珍。
云英很机敏地在外面守着门,观察着动静。
悦鸿向着形容几近枯败的琼珍说“刘家今天下聘来了,想必你都知道了吧!”
“真是命由天定,不管我再怎么努力,也无法与老天爷抗衡,是不是?”琼珍说,坐在地上,毫无生气,毫无热情与憧憬地,让人看了直心酸,直心疼。
“事在人为,我们不能听天由命,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们与其坐守空城,倒不如与老天爷赌一赌,搏一搏,看谁是最后的赢家,我们就要不自量力地去和时间赛跑”悦鸿扶起她,吐字清晰而有力地说“琼珍,听着!我们只有最后的一次机会,最后的打算了,我们要破釜沉舟,绝处逢生,我与玉谦都计划商量好了,待会,娘应该会来告诉你有关婚约之事,你假装顺从她,依了她,然后找个借口我们一起出去;在东门,玉谦已准备好了马车盘缠,最重要的是林贤之,他也会在那辆马车里,会面后,你们就火速出城,不要耽搁,不要迟疑,一直往前逃去,从此,天南地北,千山万水,总有你们的安身之所,开弓没有回头箭,你们要走,就要走得彻底,干脆,不要顾念我们,娘再生气,再发怒,再想拦截,恐怕也是为时已晚,追赶不上了;或许,以后你们两个人的日子会很清苦很艰难,但有什么比自由,比幸福,更能让你们有鼓舞,有毅力的呢!“
”嫂嫂!“琼珍的脸孔发热,眼睛睁得老大,抓住她的手,局促,慌乱而感激地说”难得你和大哥这样全心为我,这样不顾危险地帮我,助我,救我,我一生一世都不会忘了你们的大恩大德,我只怕,万一娘追究起来,你们岂不是很麻烦,很吃亏,很受累吗?“
”你就放心,无所顾忌地去吧!不要担心我们,娘如果失去了你,又怎么忍心再失去玉谦呢,我们很有把握,很有胜算的“悦鸿说“你不用谢我,更不用感激我,因为,我是你的嫂嫂呀!”
“嫂嫂!”琼珍哭着说,又兴奋又割舍不下地“我这一走,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会的!会的!你们只是暂时地避开,又不是永远不回来,等到娘想通了,后悔了,等到物是人非,事过境迁了,你们还是可以再回来的,再回来的!”
两个人百感交集,眷恋不舍地,云英的惊呼打破了这特殊的情景氛围“老太太!”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不好好地看着小少爷,不跟着太太,瞎玩什么!?”周老太厉声道“小小年纪,就学会游手好闲,偷懒倦怠了是不是?”
宏妈推开门,贼眉鼠眼地探过头来“哟!原来太太也在这里呀,老太太,请进来吧!当心门槛!”
“悦鸿!?”周老太面色乌黑地说“是你!?你们又在暗中算计什么呀,哼!晚了,琼珍,刘家的聘礼送过来了,这次,你是非嫁不可,神仙也救不了你!”
“娘,你误会了,我是来劝琼珍的”悦鸿说“我想,娘说得对,那个穷小子一无是处,贫困潦倒,琼珍跟了他,确实是太委屈了,太不合适了,以前是我太不知轻重,惹您生气,还请您原谅我的过失!”
“哦,是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柔顺听话了,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呢!”周老太百般挖苦道“怎么,你总算是开窍了,学聪明了,是吧!那你劝得怎么样了?”
“娘,我想通了,我知道以前自己是多么地任性胡闹,让你操心,我真是太不应该了”琼珍接着说“我听你的,你这样为我设想周到,劳心劳力,我真是太不懂事了,竟和你唱反调,摆擂台,娘,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若有半句虚假,必遭五雷轰顶,死无葬身之地!”
“你有心就好,何必要信誓旦旦地发此重誓呢!我信你就是了”周老太柔和地说“琼珍,难为你体谅为娘的一番苦心,我算是没有白生你这个女儿呀!”
“娘,我就快要出嫁了,快离开周家了,以后也很少有机会出去玩了,能不能让嫂嫂陪我去外面走走,一来是散散心,二来也想去庙里给全家祈福,求个平安!”
“你有这份孝心就够了,出去就不必了吧!”周老太说“要散心,去花园里就可以了,你的心意我领了,我知道了,你就养足精神,风风光光地等着出嫁吧!”
“娘!”悦鸿抢先道“你想,琼珍到了那边,自有一番约束管教,一个有夫之妇也不能轻易地抛头露面,何不趁她未嫁之前,玩个尽兴,也好弥补了这个遗憾呢!”
“这样啊!”周老太警觉地说“宏妈,你陪太太二小姐一起去吧!要是有什么差迟,我惟你是问!”
“谢谢娘!”琼珍说“我先去换件衣服,宏妈,你在外面先等等吧!”
插好门闩,悦鸿提醒道“一出去,我会想方设法引开宏妈,你什么都不要管,什么都不要想,不要顾虑,把所有的不放心,不踏实都抛在脑后,愿你一路顺风!”
“嫂嫂!”琼珍泪光闪闪地说“我好舍不得你啊!今日一别,后会何期呀!嫂嫂,也请你为我再三珍重,珍重啊!”
两个人紧拥在一起,是难舍难分,伤心不已地。
在大街上来来回回地转悠了老半天,一直摆脱不了宏妈的如影随行,亦步亦趋,眼看着时间已所剩无几,悦鸿、琼珍都是提心吊胆,焦乱若渴地。
走到一条胡同口,悦鸿急中生智地停驻在一家绸缎庄“琼珍,这儿的布料真是不错,我们不如挑选几尺回去裁作新衣服吧!”
“好啊!好啊!”琼珍心领神会地与她一起,进了绸缎庄。
宏妈刚想跟进来,目光陡地被旁边的玉器店给吸引住了“老太太不是一直都想要座观音吗?正好,我顺便帮她看一看,太太,我去隔壁店瞧瞧,有事记得叫我啊!”
“哦,知道了!”悦鸿暗自窃喜地说。
这可真是天赐良机,悦鸿、琼珍悄无声息地从一侧溜走,瞬间便无影无踪了。
待宏妈反应过来,她们早已是行动迅速,计划成功了,悦鸿一回到周家,周老太早已在大厅久候多时了,而宏妈,匍匐在地上,整个人都是兵败垂成,溃不成军地,看来,她早已经回来通风报信,戴罪而处了。
“宏妈,你是怎么向我保证的,现在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与过失,你倒要向我如何交待,如何谢罪!?”周老太恶言相向道“这么大的一个烂摊子,我看你怎么去收拾,只怕赔上你的一条命,也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哎哟!老太太,是我的错,是我的责任,是我一时大意,疏忽,没有看好二小姐,我也不知道,才一会儿的功夫,她就消失,不见了呀!”宏妈重重地磕着头说“我想,她一个人哪有这么大的能耐与本事呀,恐怕是有人里应外合,狼狈为奸吧!”
“悦鸿!”周老太对着她,万分恼怒地训斥道“说!是不是你在暗中捣鬼,在巧施诡计,我早就该提防你了,我真是百密一疏呀!琼珍的逃走跟你有没有关系?是你在一手策划,安排的是不是?”
“是我的主意,娘!”悦鸿不卑不亢,不急不徐地说“我这样做,是不想让你将来后悔,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琼珍进入到水深火热,万劫不复当中去,娘!你何不就此放手,让有情人终成眷属,促其美事呢!”
“这么说她是和那个穷小子一起私奔了,你好大的胆子!你竟然承认了,你这样做是何居心,你这个心怀鬼胎,阴险多端的女人!”周老太揪起她的手腕,严词犀利地说“周家怎么会有你这种吃里扒外,忘恩负义的媳妇,你真是周家的败类!耻辱!宏妈,快去召集下人,马上出府寻人,一定要快马加鞭地把他们给追回来!”
“娘!万万不可呀!”悦鸿急呼道“你就不能放他们一马吗?你一定要赶尽杀绝吗?这件事若传出去,只会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啊!周家还能再经受更大的风波与丑闻吗?爹大病未愈,你还要让他再受到更大的刺激与打击吗?让他们去吧!他们不会防碍任何人,请你发发善心,手下留情,何不顺应天意,化悲剧为喜剧呢!”
“你是吃定我了是不是?你让我吃了一个哑巴亏,我是有苦难言,声张不得!”周老太气急败坏地说“你好能耐呀你,以前,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有这么大的本事与厉害呢!”
“娘,琼珍到底是你的女儿,难道你一点也不讲母女情份,骨肉亲情吗?”
“不要再说了!我又上当了!”周老太放开她,懊悔不已地说“你是在拖延时间是不是?我险些就中计,入局了,来人了!快来人了!”
“娘,快请收回成命,别再穷追不舍了,他们只是一对深深相爱的可怜人了!”
“都是你造的孽,你还有脸在这儿大言不惭,置身事外”周老太大嚷道“宏妈,还不快去带领大家去找人,再晚就来不及了!”
”是!是!是!老太太!”宏妈说着,转身就往外跑。
“宏妈,给我回来!”玉谦大喝道“娘,这件事是我在布置安排,不关悦鸿的事,你就放下戾气,放下仇怨,坦然接受吧!”
宏妈躲到周老太身后,惊出了一身冷汗,暗中求爷爷告奶奶地,希望不要把自己给卷进这重重漩涡之中。
“原来你也在参与其中,你也是一份子,你不用替悦鸿开罪,排解”周老太怒极生悲道“我的女儿与别的男人跑了,我的儿子,媳妇全体都来反对我,背叛我,我做错了什么事,要受到这样的报应与惩罚啊!”
“娘!好好的一个家,难道你一定要将它弄得支离破碎,四分五裂,众叛亲离吗?”玉谦正气十足地说“让家不像家,亲不能亲吗?弄得全府上下都人人自危,人人自保吗?娘!琼珍的事就到此告一段落,不要再锲而不舍地妄施手段了,我们是一家人,我们不应该互相敌视,互相针对,互相排斥,家和万事兴了!”
“是啊!娘!琼珍虽然现在离开了,但只要你回心转意,她还会再回来的,那个时候,我们就一家团圆,幸福美满了”悦鸿神采奕奕地说,双眼流露出强烈的真诚与渴盼。
“哼!她这一走,就永远也不要再回来,永远也不要踏进周家大门一步!”周老太不依不挠,怨恨极深地说“不要忘了,琼珍一逃,是理亏在先,要是刘家到时来要人,你们自己去自圆其说,收拾残局吧!”
玉谦自备厚礼去刘家负荆请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详述解释,刘家倒也开明豁达,表示不再追究,就此作罢,周老太毕竟顾念着骨肉亲情,慢慢地也就不再耿耿于怀,面对现实了,琼珍离开已经有三个月了,这三个月的时间里,杨梅落了,桃李红了,夏去秋来,又是一个丰收希望的季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