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旖梦》黯尘雪

8、飞絮

　　辰韵回府后就回了他的阮凌阁，也不理我。我左思右想还是没觉得有什么地方能让他气成这样，不过他这样我也落得清静，身边少了一只嗡嗡乱叫的蜜蜂。
　　晴雯已经在绾訫阁里等我好久了，看看天色也不早了，是到酉时（下午5到7点）了。
　　“晴雯，备水，我要洗澡。”我淡淡对晴雯说。
　　晴雯轻笑道：“小姐，水早就准备好了。”这丫头跟了我几年，机灵了不少。我走到屏风后面，顿时一股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花香，沁人心扉。褪尽了身上的衣服，我翻身进入木桶，水不是很烫，也不凉，刚刚适合在夏天日入时分沐浴。泡在水里，我将头埋进花瓣中，静静的梳理思绪，今天发生了很多事，入宫，见了太后和皇后，认识了七皇子若，得到了皇后的信任，救了一个白衣少年。对了，说起那个孩子，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我在水里扑腾了一会儿就出来了，裹上一件贴身底裙，外面披上一层鹅黄色薄纱，拿一根瓷簪子将湿湿的头发胡乱一绾，我又换来了晴雯，问：“今天从外面抬回来的那个人呢？”
　　“小姐是说那个白衣服的吗？”晴雯向我核实。
　　我点点头，晴雯答道：“那人现在西厢房休息，请大夫来看过了，都是些皮外伤，就是腰上的伤有点狠，不过大夫说了，好生将歇着半个月就大好了。”说完了，晴雯还撇撇嘴。
　　我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拉她坐下来问她：“怎么了？有什么不顺心的吗？”
　　晴雯摇摇头道：“那倒不是，只是小姐这次救的那个人，好生不讲理，醒了一句话不说，也不吃药，这摆明了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小姐又何必费那个心思去管他，救他。”
　　我叹了口气，这孩子露出这样的表现，怕是受了很严重的打击，还这么小。
　　“走，去看看他。”我开门往西厢房走去，晴雯也跟在我身后一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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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厢房。
　　“吱呀”一声，门缓缓被推开。借着暗暗的烛光，床上的少年看到了一幅绝美的面孔，带着淡淡的愁绪和浅浅的笑容朝自己走来，两个小酒窝像是的无尽的漩涡，深深地将自己的魂都吸了进去，只那一刻，少年忘了躲，任凭那只白皙的小手抚上自己的额头，冰冷的触感让少年的身体一个激灵，回身躲开了。
　　我见那孩子一开始盯着我出神的看，这会儿却这般隔膜，心里一紧，不过还好，他没有发烧，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痛苦，这样就好沟通了。不管他是否刻意的躲我，我仍伸出手去，将他有些凌乱的头发轻轻捋顺，他的头发很黑，又细又密，长长地垂在前胸后背。
　　“那件白色的衣服呢？”我见他穿着我爹的衣服，就问他。
　　他也不看我，只是眉头一拧，不说话。
　　“是他们逼你穿的吧。”我缓缓说到，看看他的反应。
　　果然，他眉峰一竖，眼神中尽是委屈和愤怒。他定定的望向我，张了张口，却没说话。
　　“不想说话可以不说，你听我说，”我看了他一眼，说道：“我知道他们对你干了什么，那些狗娘养的都已经挨了板子了，我去看了，他们一个个都被打得七窍生烟，横七竖八的趴在那求饶呢。”我停了一下，看看少年的表情，只见他上齿咬着下唇，眼中含着泪水。
　　我轻叹道：“孩子，想哭就哭出来吧，没人怪你。”
　　缓缓的，一滴泪从他眼中滑落下来，打在小锦被上。再一滴泪的滑落，悄无声息。渐渐的，他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股一股，顺着他的了白皙的脸庞，无情的落下。我将他按在我的颈窝里，轻抚着他的背，安慰道：“亲爱的，一切都过去了，你就当被疯狗咬了一口，好好的活着，幸福的活着，快乐的活着，看看谁的命长，哭吧哭吧，到了明天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他的泪水浸湿了我背后的衣服，隐约中，我感觉到深深埋在我肩上的他重重的点了点头，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我还不懂。
　　他的哭声渐渐变小了，抖动也变轻了，我慢慢将他移出肩窝，用手指挑开黏在他脸上的头发，他不再躲了，静静的坐在那里看我。他长得很是美艳，修长的眉，泉水般玲珑的眼，长长地睫，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唇，特别的是，他的眼睛是蓝色的，超越了性别的美，粉嘟嘟的想让人咬一口，怪不得那个老头想要他。
　　突然，他伸长了脖子，将脸贴到我颈上，轻轻的嗅着，软软的鼻息打在皮肤上痒痒的。
　　“你干嘛呢？”我问道。
　　他却终于开口了：“你身上，好香。”他的声音婉转动听，柔美之极。
　　我不再说话，安静的坐在他旁边等他嗅完，要是别人干这样对我，我早就上前两嘴巴子把那人扇的找不着北了，不过今天看在这个人这么可怜长得又这么好看就算了。
　　几分钟后，他将头移开了，还是定定的看我。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眨了眨眼睛，他也知趣的垂了睫。
　　我摸摸他的头，说：“你先休息吧，我再来看你，好吧？”随后站起身来，准备走。不料我觉得身后一顿，定睛望去发现这孩子抓着我的裙子不放。我轻叹一声，吩咐晴雯道：“我今晚留下来陪他，也跟麝月知会一声，要是我哥找我，就叫他到这儿来。”晴雯很不乐意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退了出去。
　　“这下你不闹了。”我看着他，他却低下头眨着眼睛。我见他没有困意，就又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柳飞絮。”他回答道。
　　我笑赞：“飞絮撩人花照眼。天阔风微,燕外晴丝卷，真是个美丽的名字，人如其名啊。”又接着问：“几岁了？”
　　“10岁。”
　　额….比辰韵还大，亏我还一直孩子孩子的叫他，看走眼了呀。
　　“你，几岁？”他偏头问我。
　　“6岁刚过。”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了平静的表情。现在是戌时了，我也乏了，打了个哈欠，我拍了拍他，说道：“睡吧，快休息吧。”说完我就趴在床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一丝阳光射入我的眼睛，我懒懒的翻了个身，想多看阳光的攻击，却不想看到了更有效的攻击——柳飞絮的近距离特写。天啊，他好美啊，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得赶紧起来，这温暖的感觉，啊，我竟然发现我躺在他的被子里，我动了动身子，又无奈的看到搂着我的腰的他的手，我昨天晚上不是趴在床边上睡着的吗？
　　“因为，你喊冷。”他突然说话了。
　　“啊？”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昨晚，你喊冷。”他惜字如金。哦，意思就是昨天晚上，我趴在床边上睡着了，到了半夜我感到冷，就喊了出来，当然我自己是不知道的，他听见了，就把我抱到他被子里，帮我取暖。
　　我笑了笑，说道：“谢谢你啊。”又看了看腰上他的手，道：“不过能不能把你的手移开一下？”
　　他也才注意到他搂着我，脸一红，慌忙把手抽开。我笑看他，问道：“跟一个6岁的孩子在一起还脸红？”
　　“你不像。”他又说道。
　　我认真的说道：“我要是跟你说我的实际年龄比现在要大很多，只是因为某些事情才成这副样子，你信不信？”
　　他睁大眼睛看着我不说话，我坐起来笑道：“看吧，你自己都不信。”
　　他扭过头来看我，道：“我信。”但仿佛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一下子又别开了脸。我看见他的样子，就低下头看我自己。啊..真是一副被人欺凌的样子，衣衫凌乱，脸因为捂在暖和的被子里一晚上的关系，变得粉红粉红的，头发也有一缕，没一丝的胡乱搭在肩上，虽然是个6岁的孩子，怕是因为飞絮不把我当小孩看，就有些不好意思。
　　我站起身来，理好身上的衣服，刚要绾头发的时候，忽然发现我的簪子不见了，就走到床前，弯下身子去找，发簪还没找到，飞絮又凑上来嗅我的味道，我一边找发簪，一边对他说：“不是不把我当孩子吗？怎么还这么大的胆子上来闻？”
　　他换了一边，懒懒的回答道：“不知道。”
　　我刚准备再问他，突然门被推开，我的余光看见辰韵立在门口。
　　“你…”
　　我弯腰撑在床上，飞絮坐在床上双手支在床上，头绕到我的后颈来，辰韵这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
　　我转过身，迎了上去：“哥，昨儿气儿消了没？”他也不回话。
　　我疑惑的看着他，他正打量我的全身。让我没想到的事发生了，辰韵冲进屋去，对着飞絮的脸就是一拳，飞絮的身子又弱，挨了这一拳就瘫在床上了，辰韵还要打，我冲进去一把抱住他的胳膊，不让他出手，一边喊着：“晴雯，麝月，去找人来，把少爷架走，快点。”
　　不一会儿，几个小厮进来了，岫烟和婉莹也来了，好说歹说的，把辰韵弄回去了。我见飞絮的情绪渐渐稳了下来，就往阮凌阁去了，这次要好好问清楚他到底怎么了。
　　阮凌阁。
　　我进门的时候，辰韵正一杯一杯的喝茶，看来是怒火难浇，又不会喝酒，我走上前去，轻轻拍他的肩膀：“哥，到底怎么了？”
　　他身子微僵，扭头来看我，他的眼神，让我身子一麻，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