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0、故人来 ...
-
杨宗泰比起三年前更加沉稳成熟,一身莲青色的箭绣身姿挺拔,走至展昭近前,抱拳行礼:“展大哥,别来无恙!”
“阿泰!”展昭惊喜的拍拍他的肩头。
“来京城也不找我,难道不要我这个兄弟了!“宗泰问罪道。
展昭温润一笑:“此次前来是有急事,并非游玩。玉堂日前还提起你,今夜即使遇不到,过几日他也要去寻你。”
杨宗泰闻言顿时喜上眉梢:“五哥也来了吗?”
“是,还有兆惠。”
“太好了!”杨宗泰大叫一声,方才想起身边的少女,为展昭引荐道,“展大哥,这是我最小的妹妹宗硕。硕儿,见过展大哥。”
蓝衣少女上前,娉婷有礼:“展大哥!”,全然是千金小姐的温婉娴静。
展昭回礼:“杨姑娘!”,眼中一抹不被察觉的怅然流逝。
宗泰刚要说什么,只听展昭身后一个清脆的童音:“爹爹!”
展昭转身,抱起跑至近前的展夕颜:“颜儿。”
杨宗泰愕然:“展大哥!”
展昭微笑:“小女夕颜。颜儿,见过杨叔叔,杨姑姑!”
“叔叔、姑姑好!”
杨宗泰收起脸上的惊叹,笑道:“今日重逢,小弟一定要请几位哥哥喝一杯。”
“我回开封府找玉堂和兆惠。”展昭点头应允。
展夕颜嘟着小嘴抗议:“爹,我们还没去庙会!”
展昭一时语塞,身后一个温柔的声音:“颜儿,爹爹有事情办,姑姑陪你去玩,好不好?”
丁月华手提花灯,走至几人眼前。
展昭先为三人引荐,杨宗泰随后开口道:“大哥,我先送小妹回府,稍后醉风楼见。”
“好!”
杨家兄妹告辞后,展昭带着歉意道:“烦劳师妹照顾颜儿了。”
丁月华俏生生的回答:“原来南侠也会食言呀!”
展昭无奈的笑,展夕颜见二人说笑,趁机道:“月华姑姑,你当我娘亲,好不好?”
丁月华顿时羞红了双颊,低首不语,展昭却认为是夕颜的话使她难堪,沉声带着几分责备道:“颜儿,不准胡说!”
展夕颜憋嘴:“爹爹,颜儿没有胡说,颜儿真的很想姑姑做我娘亲。”
展昭只怕月华误会,剑眉一拧:“颜儿!……”
丁月华抬头,语气淡然道:“师兄,颜儿只是个孩子,何必苛责于她。”,说着,伸手抱过展夕颜,柔声哄道,“颜儿,乖!听爹爹的话,才是好孩子。”
展夕颜委屈的道:“爷爷说,谁疼颜儿,谁就可以做颜儿的娘,姑姑最疼颜儿了,为什么不做颜儿的娘?”
丁月华冰雪聪明,只字片语中便猜到夕颜的身世必有隐情,轻拍着她的后背,笑着道:“好孩子,有个可以一直疼颜儿的姑姑也是一样的呀!”
展夕颜没有得到期望中的答案,伤心的伏在月华的肩头不再出声。
“师兄,我带颜儿去庙会,你尽可放心赴约。”月华说完,不待展昭有所回应,迈步而去。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展昭看着她的背影没入人群里,心中顿觉几分若有所失。
醉风楼上
展昭、白玉堂、丁兆惠、杨宗泰四人围桌而坐,脸上都带着久别重逢的激动,心中却同样多了几分沉重。
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小雨的离去成了几人心中永远的痛楚,想起了当年之事,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还是杨宗泰打破了沉默,端起酒盏,笑道:“小弟先敬三位哥哥,一别数年,小弟不曾前去拜见,请见谅!”
白玉堂起身,一把搂住他的肩头,挑眉道:“几年不见,你变成教书先生了,张口闭口的咬文嚼字,我不爱听。是兄弟就少废话,多喝酒!”
宗泰眼中闪过一刹的温情,露出当年一般的憨憨笑容,仰头将杯中酒饮尽。
几杯酒饮过,渐渐恢复了昔日的亲密,相互说着离别后的生活,只是都小心翼翼的不去碰触已是禁忌的话题。
酒,一坛一坛的干,很快堆了半个墙角。宗泰执杯,深吸一口气:“今夜能与三位哥哥痛饮一番,我真的很开心,本想着此生都没有机会了,看来老天待我不薄。”
展昭听出他弦外之音,问道:“阿泰,何出此言?”
宗泰再干一杯,星眸深邃如夜,低声回答:“明日,我就要随父兄前往边关,去做一名真正的杨家将。不知日后是否还有机会与哥哥们再见,这顿就算是为小弟出征,喝的壮行酒吧!”
此语一出,展昭三人俱是一愣,半晌白玉堂才出声:“明日便走?”
“是!”杨宗泰见他们神色黯然,笑道,“小弟得偿所愿,哥哥们应该为我高兴啊!”
丁兆惠一脸的郑重:“阿泰,沙场凶险,你一定要好好保重!”
白玉堂大力在他肩头一拍:“小子,我还没当过元帅哥哥,你给我好好打仗,做个三军统帅回来。”
一旁的展昭埋首饮酒未发一言,杨宗泰放下手中酒杯,轻声道:“展大哥!小雨之事,还请放下吧!”
音落,房间内顿时寂静无声。
许久,展昭声音低沉的道:“当年我未能将小雨平安带回来,有负所托,对不起!”
宗泰眼露伤痛:“大哥,此事非你所愿,亦非你之过。其实,小雨将玉箫交给我时,还有一句话要我转告你,她说此生能做得南侠的妹妹再无憾事!”
展昭讶然,宗泰继续道:“只是我当时少不更事的一时私心,才会激你前去,幻想你能将小雨带回来。现在想来,我真是幼稚,小雨和亲,本就是无可挽回,若有一丝转机,我父兄绝不会让她前去,何况这关乎着大宋万千百姓的福祉,勿说大哥不会没有分寸,就是小雨也不可能答应。”
昔日情景,历历在目,展昭一字不落的将小雨在荒漠中的话念出:我生在杨家,深知战争的可怕,所以不能因一己之私而让大宋万千百姓陷入战火离乱。爹爹说,杨家注定要为大宋流尽最后一滴血!这是我们不可抗拒的宿命,也是每个杨家人生来的责任。
“小雨身为女子比起男儿却毫不逊色!”丁兆惠面带敬佩,“为小雨干一杯!”
酒饮杯净,白玉堂开口:“阿泰,带我们去祭拜一下小雨,今夜这么热闹她一定喜欢。”
杨宗泰欣慰的点头同意,四人起身离开醉风楼,直奔杨宗瑜的衣冠冢。
月光清幽,衣冠冢前,四名少年长身玉立,低婉的箫声如诉如泣,声声萦绕墓前久久不散。
展昭手持玉箫,一曲吹罢,目光徐徐的扫过墓碑,停留片刻后,手腕一翻顺势一掌,玉箫直直没入碑前的土地中。
杨宗泰蹲下身,轻轻抚着碑上的名字,低语:“妹妹,你的心意我已转达展大哥,虽然迟了,但是有你的保佑,相信大哥一定会幸福。”
展昭立于他身后,心中虽有伤痛,却再无遗恨。
拜祭之后,杨宗泰就此与他们惜别,独自一人回转天波府。
展昭三人并肩走在宽阔的街道上,丁兆惠刚想张口说什么,眼睛忽然瞥到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脚下一拧,身子已纵起,丢下一句:“我有事,先走一步!”,而后消失在街角。
白玉堂忍不住嘟囔:“丁老二搞什么鬼?”
展昭道:“我们先回开封府吧。”
兄弟俩走了一段路,白玉堂忽然道:“哥,当年小雨若甘心随你走,你真的会带她逃婚吗?”
展昭仰首,望着夜空中的一轮皓月,念道:“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白玉堂满脸的不解,想再追问,展昭已走远,忙着喊:“哥,等等我!”
月移中天,庙会上却依旧是热闹不凡,丁兆惠眼睛紧盯着前方一个娇小的身影,巧妙的隐逸着自己的行踪。
人潮中,一对璧人玩得正高兴,男的一袭紫色的织锦团花长袍,剑眉星目,气质高贵,身边的女孩年幼几岁,同是紫色的轻纱罗裙,清丽可人,娇俏动人。
就见他二人,一边游玩一边说笑,引来旁人连连侧目。
“子良哥哥,京城果然很好玩!”小女孩欢快的笑叫着,拉住男子的袍袖,清脆的道,“我们多玩一会儿再回去,好不好?”
男子露出溺宠的微笑,轻轻点了下女孩的俏鼻,答道:“全听你的。”,语落,乌黑的眼眸不经意的向旁一瞥,旋即恢复如常,手中的折扇摇了摇,又道,“逛了这么久,你都不饿吗?”
女孩经他提醒,眨眨大眼睛,神情可爱的道:“我很饿啊,可是还有这么多好玩的!”
男子被她的话逗得开怀一笑:“真是个傻丫头,我们先去吃些东西,稍后再慢慢玩,庙会一时半会的散不了。”
女孩点头,恋恋不舍的跟着紫衣男子往临街走去。
丁兆惠疾步跟了上去,转过街角,突然发现失去了二人的踪迹,驻足四望的功夫,一个低沉的声音由身后传来:“朋友一路跟随,不知有何指教?”
“子良哥哥,果然有人跟踪咱们,我的计策管用吧,一下子就让他现了原形!”小女孩一脸聪慧的站在男子身旁,一边说着一边迈步上前,“让我看看,你是个什么鬼!”
“雨珊!回来!”紫衣男子担心丁二会对女孩不利,急忙纵起身形想拦住她。
丁兆惠嘴边露出一个淡淡的苦笑,转头面对女孩,叫道:“珊妹,是我!”
“二钉子!”女孩惊喜的喊道。
丁兆惠习惯的扬手,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敲了一记:“ 没大没小,叫二哥!”
女孩吐舌,扮了个鬼脸:“钉子二哥,你怎么也在京城啊?”
兆惠无奈的笑:“我与朋友来京城办事。刚刚看见你,还以为是眼花了。”
女孩道:“爹爹带我来任伯伯家做客。”,说完,回身拉过静静听他们讲话的紫衣男子,“子良哥哥,他是茉花村丁氏双侠的老二,丁兆惠。”
紫衣男子抱拳客气的行礼:“在下任嘉,方才失礼之处望丁兄海涵!”
丁兆惠回礼:“任兄言重了,是我行事鲁莽。”
女孩在一旁提议:“我们一起去喝酒吧!”
兆惠道:“你个小丫头,喝什么酒!”
女孩瞪眼:“我第一次喝酒还是你教的呢!”
任嘉闻言一笑:“丁兄若是无事,便去喝两杯吧!”
兆惠摇首:“我与朋友有约在先,改日有缘再聚。珊妹,代我向世伯问安。”,稍作犹豫,再道,“月华回来了,你若回了杭州,派人知会一声,我带她去见你。”
“真的啊!太好了!二哥,你告诉她,我会尽快去找她。”女孩高兴的道。
“我先走了。任兄,告辞!”
“丁兄,慢行!”
丁兆惠走至街心忍不住回首,远远望着那一双身影,眼中尽显失意。
开封府
丁兆惠慢慢的走回府衙,已是半夜时分,回到自己的房间,刚想推门去休息,身后响起妹妹月华的声音:“二哥,怎么这么晚?”
“我去庙会找你,人都散了也没见你的影子,原来早回来了。”
丁月华眼波流转:“师兄说你有事办,应该不会是去找我吧?”
丁兆惠叹气:“我想睡觉!”
“你见到雨珊了!”月华轻易的猜出了答案
丁兆惠苦笑:“我总会被你抓住痛脚!是啊,我看见雨珊了,还有你说的那个大官,他们两个在一起。”
月华皱眉:“二哥,你既然喜欢雨珊,为何不去告诉她?”
“有些事情一旦错过就再没有弥补的机会了!“丁二失落的说道。
“哥!”月华从未见过哥哥如此神伤。
丁兆惠看着妹妹,认真的道:“展昭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不管之前他经历过什么,你都不该轻易放弃!”
月华微笑:“我从未得到,何来放弃。弱水三千,如果不是他心中的那一瓢,纵然我用尽力气,还是抓不住的。这种事情,非一人之意可定,有缘无分终究是一场空!”
“小小年纪,哪来的这么多道理!峨嵋派不教武功,改书院了吗?!”丁兆惠剑眉微皱,十分不满意妹妹的言论。
“二哥,展昭有情,却不是轻易肯动心的人,你不要替我做任何事,否则,你不但小看了他,更轻贱了我。”丁月华郑重的说道。
丁兆惠摇头轻笑:“枉我身为兄长,竟然不如妹妹你看得透彻。情关难过,说的只是我们这种糊涂人吧。”
“有时候糊涂也是一种幸福!”月华眼眸闪亮如星,低声道,“我们明日便走吧,我想家了!”
丁兆惠一怔,道:“你真的想清楚了?”
“二哥,回家还要想清楚吗?”
“别闹!”兆惠责怪的瞥了月华一眼,“妹妹,你知不知道展昭是属木头的,三年前还算是块干的,现在怕是用三昧真火都点不出火星来。你就这样走了,等到变成白发魔女他都不会有反应的!”
丁月华又气又笑:“二哥,你说话能不能留点口德。”
丁兆惠急道:“我说的是事实。妹妹,我能看得出,展昭待你绝非单纯的同门之宜,只是他自己还未察觉,你为何……”
“因为我还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他。”月华神情有些迷茫,“这些日子以来 ,我们受命比剑,联手抗敌,患难与共,生死相随。这一连串的事情太过惊险刺激,每一次都是意料之外的突然发生,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只手将我和他拉在一起,我怕这只是一时的错觉,并非我想要的缘分。所以,我不想再留下来,继续这种感觉。”
丁兆惠一时语塞,半晌才道:“好吧,明日我去辞行!”
一夜无话,清晨与杨宗泰送行之后,丁兆惠便与众人告辞。
“兆惠为何不多留几日?”公孙策问道
丁兆惠笑答:“大嫂临盆在即,大哥无暇顾及生意,我要回去帮忙。况且月华归家,还未见过母亲。”
展昭看看不远处,正与夕颜说笑得开心的丁月华,语气诚恳的道谢:“兆惠,多谢相助。待我回到常州,再行重谢。”
丁兆惠挑眉:“好啊,我等你来茉花村。”
白玉堂一脸疑问:“哥,颜儿已经没事了,咱们还留下来做什么?”
“包大人还有事需我相助,迟几日再走。”
丁兆惠闻言,转向公孙策道:“二叔,等大嫂生下麟儿,您一定要来喝杯喜酒。”
“好,好!”公孙策笑容满面的答应。
展夕颜跑来,拉着展昭的衣袍道:“爹,我们和月华姑姑一起回家吧!”
“颜儿,爹有事情办,现在还不能离开开封府。”展昭抚着她的头顶道。
展夕颜嘟着嘴:“我不想和姑姑分开!”
白玉堂见状,开口道:“哥,不如你留下,我带颜儿先走。”
不等展昭说话,丁兆惠揶揄道:“你行不行啊?”
“丁二,你成心找茬是不是!”白玉堂被他的语气气得跳脚。
展夕颜却没有任何阴影,眼睛亮亮的,仰头央求展昭:“爹!”
展昭不愿夕颜失望,可又确实不放心这一大一小上路,犹豫间丁月华走至众人面前:“师兄,颜儿乖巧懂事,五哥定能照看好。你随包大人办案,带着颜儿诸多不便,还是答应吧。路上,我与二哥也可帮忙,你放心就是。”
展昭露出感激的目光,言道:“好吧!路上就麻烦你们了。”
“太好了!”展夕颜高兴的叫道,一旁的白玉堂对哥哥的担忧十分的不满,却也不敢出言抗议。
丁月华即刻带着小夕颜回房间收拾东西,等她们离开了视线,丁兆惠看向展昭,一字一句的道:“我娘一直记挂着月华的亲事,说不定下次再见,我家是双喜临门呢!”
展昭眼神中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复杂情感,沉声道:“我去看看颜儿。”
白玉堂不知丁二的用意,转身也跟着离开。
公孙策含笑捋须:“当事者迷,旁观者清!”
丁兆惠“嘿嘿”一笑,一副坏坏的得意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