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猫传上部---逍遥少年游》展夕颜

32、番外之《忆》

　　月光皎洁，映射在她少女脱尘的容颜上，颤动的红唇欲语还休。募地，她拉过我转身欲离的手掌，我回身对视她如水的眼眸，一时有种说不出的不舍。这一刻我只想说：“等我回来。”可是无论我如何开口，却终究发不出任何声响。我竭力的呼喊着，依旧无声。
　　梦，还是这个梦，曾在我心头萦绕多年，却始终无法忘却的一夜。三个月了，不知道多少个夜晚，梦到她拉住我的手，期盼我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可是那夜我什么都没说，只是离开，因为当时的我，万没想到那会是一次诀别。不知道睡梦中，是否叫过她的名字，只知道每每醒来，手掌总是将衣被抓皱，干渴的喉咙会有隐隐的痛楚。
　　原以为心痛可随时光流转而逝去，然那夜杨宗瑜（小雨）的擦身而过，和那如玉少年脸上倘落的泪痕，恰似当年我与她的那次分离。往事重现，如同嗜血的刀剑，俨然划开了藏于心底已久的旧患，怎一个痛字了得。
　　初见杨宗瑜（小雨），是在圣上的御书房内，这位不过刚刚二八年华的少女，竟会说出：“陛下，臣女虽入夏，却不会忘记自己是个宋人，皇上有任何圣命，臣女会誓死完成。”语出之时，无一丝胆怯，亦不失对圣上的敬意，如此大义之举，恐唯有她这般良将之后方可做出。而她又怎知和亲西夏，只是圣上的权宜之计，我与她皆是这棋盘上的兵卒，随时等待着越过汉界后，那未知的一切。
　　那晚，我守在天波府，杨宗瑜（小雨）吹着长箫，这曲音生疏，熟悉的却是那种感受。还记得两年前，我告知她，要奉命伴驾出京数日，离开时，她便是奏箫送我下山。山脚下，仰首望去，那清丽的身影深深烙刻在心头。两年来，即便是父母也不曾知晓，曾几何时，有这样一位女孩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多年前便已经安排好的，不可被他人所知。就像如今护驾和亲一样，注定的，没有选择的。
　　悠扬哀怨的箫声一夜未停，似是等待一个回眸，期盼着什么人的到来。天色放亮，箫声已是如泣如诉，女子沙哑的声音响起，听不清唱的什么，却听得出空候一夜的失落。想到多年前的那夜，她也一定在等着我回去，对她说那句话，然而直到我回京的那天，才知道她失踪了。她终究还是没有等到我。不知为何，我很想看看，杨宗瑜（小雨）心心念念的是怎样一位男子，可令她如此牵肠，如此痴痴等候。
　　入绥州当晚，我送嫁衣于杨宗瑜（小雨）闺房门前，里面的默声不语，令我知晓她依旧还在等那个他，我有意延迟一日，怎知却被杨宗瑜（小雨）拒绝。想来圣上选中她，当真是对的，她必不负皇恩，完成这次使命。随后，破窗而入的少年，映红的双眸中，带有些许哀伤，我猜到也许这就是杨宗瑜（小雨）期待已久的他，他终究还是没令杨宗瑜（小雨）失望。长剑挥过，气势如虹，这剑式我认得，昆仑派的追云剑法。
　　不知为何，我想违背一次圣意，纵放他们离去，因为曾亲历过的事情，实不愿再现。一时的失神，那剑锋已近，忽的，蓉蓉挡在我身前，长剑直指其咽喉，着实令我吓了一跳。我拉回她，查看颈间，索性无伤。记得那年返京之时，心中竟生不宁之感，寻至她家中，唯见其妹蓉蓉与侍女素素在角落里相互依偎，我便将二人带回宫中，从此与我相伴。只是蓉蓉从来都不知，我与她的姐姐早已相识了四年之久。
　　而后，我应下杨宗瑜（小雨）的要求，让少年带她离去。理智终还是令我跟上二人，不是不信杨宗瑜（小雨），只是我深知，此刻少年心中想的该是与她携手江湖吧。纵使万般不舍，终抵不过一纸圣命，这恐怕就是我与杨宗瑜这样将门之后的宿命，逃不得，躲不过。
　　依旧是那般皓洁的明月，我亲见他二人相互依偎低语着。猛然间，杨宗瑜（小雨）脱开他的怀抱，指尖从他面庞滑过，朱红的双唇在紧皱的眉间吻下，灼伤在少年的心头。就这样，杨宗瑜从我身边翩然离去，泪如断珠打湿红艳的嫁衣。我的目光依旧打量着少年，如玉的脸上闪烁着晶莹，月光下，满是无奈的失落。那一夜，我知道了他叫展昭，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南侠。
　　杨宗瑜（小雨）和亲前夜，我依圣旨前去带走她，如此一来，自然有了进攻西夏的借口。然而我到之时，刻意的凌乱，让我意识到有人早我一步而来。我心中暗喜为他二人看到了希望，随即将烛台打翻，离开西夏大营。骤然间，西夏大营火光四起，陷入一片混乱之中。次日，西夏宣布杨宗瑜（小雨）病逝，我便借口发难，于是一场宋夏之战，按照事先预料的那般掀起。
　　数日后，再遇展昭之时，他竟是面容憔悴，神色黯然，不复初见时那般清俊，倒也平添了些许沉稳。他一剑逼来，我未曾躲闪，只因心中隐隐的愧疚。当他问及杨宗瑜（小雨）的死因，我心中讶然，救人的不是他！那么杨宗瑜呢？莫非当真为西夏人所害？冰冷的剑锋让我恢复清明，我无暇顾忌杨宗瑜（小雨）的生死，现下唯一的就是要完成皇上的计划，心中瞬念一转我告知与他，杨宗瑜（小雨）被西夏元帅所害。一语说出，展昭纵身离营，我知他去向为何，更知我不日便可班师回朝。
　　如我所料，展昭深入敌营，轻取将领首级，我军长驱直入，大胜而归。一场早有蓄谋的大战，践踏在这一对眷侣的情感之上，而我则是执行这场“极刑”的刽子手。曾几经历的一切，借我之手，在他人身上再度演绎，痛的比当年的自己更深。而我唯一做的只是像当年一样，漠然视之，当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回京述职的那日，圣上问我为何纵放展昭。我心中只道：“品心动，自叹知情系牵肠。话聚散，怎不懂爱逝离伤。即知棋局已定，何须再损无辜。”我以他身出昆仑，武艺非凡为由做了托辞，不想圣上一句：“如此良将，若能入宫，必有大用。”却令我心中一寒。
　　杨宗瑜的衣冠冢前，展昭剑舞飞花，我看得出正如当年的我，他欲放下此情，只是他不知那该有多难。我几欲现身，说出我的猜测，只是若然令圣上知晓，我私下见他岂不是害他。深宫之中，并非他这般南侠该入之地。放鱼于江湖，岂不自在洒脱。

　　昆仑有玉游四方，
　　西湖浓意心两望。
　　话别大漠空悲切，
　　剑武低丘化情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