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色宫》安夏墨

1、第1章 海妖噬灵

　　清晨，海风柔和的从海面上，将潮湿的水汽吹进山城宁城。

　　然后又凭着一股子的倔强，爬上山坡，把那咸腥的，大海独特的味道，吹至半山。
　　在人的耳畔，呢喃而过。

　　鱼音坐在自家铺子门前的石头上，掏出鹦鹉螺放在手心。这清晨清新的风，清脆的鸟鸣，就都收进了她的鹦鹉螺里。

　　“鱼音呀？”一个刺耳的声音，打破了这清晨的宁静。

　　鱼音转过头，一个中年女人的兔子精，她扭着腰肢，走了过来，高声道：“你们家的铺子开没开门儿啊？要说我们家女儿啊，就是天资聪慧。这刚过7000岁就通过了玄色宫的考试了呢。”

　　女人一边说，一边把手帕放在嘴上，挡着脸上溢满的笑：“这不再过两天，她就要去玄色宫了，她呀，非说要带一些你们家的碟子。”

　　鱼音脸上露着礼貌的笑，她收起了鹦鹉螺，起身向铺子走去。“小马绘的这些碟子，着实好看。”

　　女人连忙扭着腰肢跟了上，边挥着帕子边道：

　　“要说这天帝禁海几千年，这四海八荒的妖魔鬼怪，有几个见过这海里的玩意儿？”

　　女人拿起根银锤，在碟子上轻轻一敲，碟子发出了海潮的声音，“要不说我家闺女聪明呢，带上这些画着海草海鱼的碟子，碟子里还有这真切的声音，送送师傅和同门，定是新鲜好看。”

　　鱼音的笑，淡淡的。

　　包好碟子，收了银钱，鱼音刚送走了买碟子的女人，就见云娘脸色阴沉的，从后院走进铺子。

　　云娘的脸颊，有几分圆润，可是眉毛却很是峰挺，说话时眉眼上挑，带着极度的不满。“还说什么六界之内，但凡通过考试，便可入玄色宫历练，为何我音儿不可？”

　　鱼音把刚泡好的茶，放在云娘手里。“娘，若不是天帝仁慈，宁城这片海域，也是不得留的。怎么能让我们海妖，进玄色宫历练呢。就是天帝同意，其他神魔也会有意见的。”

　　“你知不知道现在什么世道？”云娘一提这儿事儿，气就不打一处来。她气愤地甩了甩头，耳畔硕大的贝壳耳坠，却随风轻晃，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

　　“上个月我遇到云山花族，那族长得知你快满六千岁，变着花的巴结我，想撮合你和他儿子。结果听说你未入玄色宫，立马变了脸色，还笑着揶揄我，好歹也曾是个玄色，经有个如此不上进的女儿。”

　　“那我就不嫁人，一辈子都陪在娘身边。”

　　“说什么傻话，你总是要嫁人的。”云娘顿了顿，六界皆赞天帝慈悲，就是当年那处犯了天条的海妖，也被囚在深海，并未处死。只是少人知道，天帝以此为由，暗中禁止海妖一族考取玄色宫……

　　鱼音坐在云娘脚旁的凳子上，双手拄着下巴看着云娘，“娘，你在玄色宫的时候快乐吗？”

　　“快乐？”云娘把茶杯放到桌子上。过了几千年，时间也真是有些久远了。云娘轻抚着鱼音的头发，那些有人相伴的日子，就是快乐吧……

　　“娘是不是在玄色宫认识的爹？”鱼音的眸子亮晶晶，虽然娘从未提过爹，可鱼音知道娘是想他的。

　　云娘脸色微微一变，鱼音大了，有些事，怕是瞒不了多久了。

　　她深吸一口气，故作从容地想要转移话题：“什么狗屁天帝，根本是个虚伪小人。我看他就是想阻了我们海妖全族，修上正途！”

　　鱼音笑眯眯的听云娘骂的噼里啪啦。从她记事起，娘对天帝就是每日一骂，也许……鱼音一把抱住云娘的腿，把头贴在她的膝盖上，小声地问：“什么时候我能见见爹爹……天帝，就是我爹吧？”

　　还没等云娘反应过来，鱼音已经跳了起来，跑了出去。

　　“臭丫头……”云娘追了出去。

　　“娘，我今儿个去山里收音，不用等我吃饭啦。”清脆的声音从上山的路上传来。

　　云娘看着鱼音的背影，眼里满是悔恨和痛苦：“音儿，你会不会怪娘……”

　　*

　　鱼音把鹦鹉螺往袖袋里一装，就往山上走。

　　进了林子，她的心便跟着安静下来。

　　人们总以为山林是绿色的，可是走进才会发现它的斑斓。浓密的绿中隐藏着金黄，有的是花朵，有的是果实。在树枝底部，还能看到白白嫩嫩的蘑菇。

　　鱼音闭上眼睛，静静的聆听着自然的声音。

　　自己的爹到底是谁？自己也许永远不能去玄色宫，无法修得正途……无论有多少烦恼，只要能亲近大自然，聆听自然的声音，她就会安静下来，快乐起来。

　　鱼音迈着轻快的步子，她早就想好了，只要翻过一个山头，再向下，在那个山涧里有一条小溪。

　　前两天下了大雨，溪水敲打岸边的石头，会发出悦耳的声音，若放在自家的瓷碟、瓷盘里，定是好听。

　　鱼音哼着歌儿，往山上走。

　　平日在铺子里，她是不会唱歌的。人人道海妖一族会用歌声蛊惑人心，所以娘早就嘱咐过她，唱歌不要让旁人听到。

　　鱼音极爱歌唱，可也只能在这山野之中，才能轻哼几句。

　　林中的兰草中间，一只螳螂瞪着通红的眼睛，高举两把大镰刀，似乎在展示着它的威风。鱼音拿着鹦鹉螺等了好一会，也没有收录下它挥舞大刀的声音，于是又往前走。

　　鱼音轻轻地把鹦鹉螺放在手心，仔细分辨，这来自山林的呼唤。在这看似宁静悠长的山林里，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声响，是倾刻就能触动人心的呢？想着，鱼音就不由得兴奋起来。

　　鱼音太专注在声音的世界了，根本没发觉，林中有一双眼睛，正在偷偷的望向她。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左右，她便听到了溪水哗啦啦的流淌声。前两天刚下过大雨，这山涧的水流很急，入了溪流，也长了不少的水位。

　　正往前走，就听到溪水中间还夹杂着，孩子的兴奋得七嘴八舌。

　　“真丑。”一个男孩子冷冷的说。

　　一个女孩声音小一些，有些犹豫的问：“是不是死了？”

　　第三个声音，也是个男孩，说道：“要是死了，就拿回家烧着吃。”

　　之前说丑的那个孩子，立刻嫌弃道：“吃着也嫌丑，不然我们就戳死它得了。”

　　鱼音走过去一看，是戴着草帽的三个小孩，正围在溪边的一块大石头旁。

　　大石头上躺着一只黑黢黢的大头鱼，动也不动，任凭小孩们戳来戳去。

　　大头鱼的嘴还一张一合的，应是还有呼吸。

　　鱼音虽只是个6000年的海妖，法力尚浅，可是却依稀能分辨出，这大头鱼不是这河中普通的鱼，它身上多多少少也是有法力的。

　　于是连忙走上前，拦下了孩子手里的树枝。

　　领头的男孩子，看到突然出现的鱼音，眼睛里有了不善的目光。

　　幸好拦下了，鱼音暗想。

　　这些孩子根本不知道，生活在他们周围的，还有一些和他们不同的事物。如果他们真的伤到这条鱼，怕是会遇到真正的危险。

　　“你们看，它也是一条生命，不如就把它放了吧？”鱼音笑眯眯的凑过去，好像和孩子们很熟悉般的建议道。

　　“不行！”那个领头的男孩双手叉腰，气哼哼的站到了鱼音面前，“这是我们找到的，凭什么你说放就放啊。”

　　“你们不是嫌它丑吗？反正也不喜欢它，不如就让它回水里算了。”鱼音好声商量。

　　“凭什么要听你的？”那男孩子不依不饶。

　　嗯……

　　看来是说不通了。

　　鱼音笑眯眯的从袖袋里拿出了一个碟子，碟子上面画着一只金色的凤鸟。

　　“破碟子有什么可显摆的，说不放就不放。”小孩学着大人的样子冷哼着。

　　鱼音倒也不恼，在地上捡起了一个小木棍，轻轻的敲在瓷碟上，瓷碟发出清脆的鸟鸣声。

　　另两个一直不吭气儿的小孩，一听到碟子会发声，眼睛都看直了，他俩小心翼翼的围了上来。

　　“怎么样？能换那条鱼吗？”

　　“我能敲敲吗？”小女孩怯生生的问。

　　“给你。”鱼音大度的把碟子和小木棍，都递到小女孩面前。

　　小女孩拿起木棍，在碟子上轻轻的敲了敲。碟子又发出了清脆的鸟鸣声，那声音婉转悠扬，小女孩听着立刻笑了起来，“二哥，这好像我们家门前的画眉鸟啊。”

　　“小妹妹你说的不错，这就是画眉鸟的声音呢。”

　　“我好喜欢啊，大哥……”小女孩拉了拉，大一点孩子的衣角。

　　那个大一点的小孩子，早就被这个蝶子吸引的心痒痒，这会儿看妹妹拉了自己，有了台阶下，便也立刻不再假装生气，拿起那画了凤鸟的碟子问鱼音：

　　“那条大头鱼能换这个？这大头鱼不是什么宝贝吧？”

　　“倒不是什么宝贝。”鱼音微微歪了歪头，“因为我听到了她的声音，她在喊救救我，救救我，所以我就救她喽。”

　　“真的这么喊了？”小女孩本来就不想哥哥戳那只大头鱼，听鱼音这么一说特别惭愧。

　　“嗯。”鱼音慎重的点点头，“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是有声音的，只是你们太小了，还听不到。”

　　“小姐姐，我们把这条大头鱼放了吧，碟子我们也不要了。”小女孩依依不舍的把碟子，放到鱼音手里。

　　见三个小孩立刻没了刚才的戾气，鱼音在心里笑，果然孩子还是好骗的，她把碟子塞进小女孩的手里，“这个碟子我说送，就是真的送你们了。”